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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你也要保重,去云南的事别让太多人知道,免得他们找你的麻烦。家里的事你放心,我会让德仔出面照看的,他们不敢太过分。”
“谢谢宫保大人,在下告辞了。”
目送李幼卿磕辞离去,苏元春又陷入了沉思。王之春与自己无冤无仇,居然敢如此肆意妄为,难道是朝廷的意思?
岑春煊!他蓦地一惊:肯定是即将就任两广总督的岑春煊。这小子仗着太后恩宠,正在得势,肯定会挟嫌报复。唉,防番鬼累,防游勇会党累,提防官场里的明枪暗箭更累。他觉得心灰意冷,渐渐生出了退隐田园的心思。
他突然想起刚率领四营兵勇进入广西“帮助剿匪”的龙济光。龙济光是云南人,莫不是岑春煊派来监视自己的心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明月与天分一半
此时此刻,龙济光正由陆荣廷、莫荣新陪着,饶有兴趣地参观龙元洞的景致。
“龙元洞又称保元宫,苏宫保在龙州时,只在山下的提督衙门办公,晚上常住在保元宫里,这里算是他老人家的行宫吧。”莫荣新如数家珍地向龙济光介绍。
龙济光站在门坊前,轻声念诵门楼刻在两侧的楹联:“‘江城如画,俯瞰交州,岩岫有灵严锁钥;楼阁环云,上通帝阙,神仙应喜此蓬莱。’这也是苏宫保写的?”
“龙大人,你知道荣廷是个睁眼瞎,哪知道是谁写的?”陆荣廷笑道。他出身游勇,生性多疑,从第一眼见到龙济光的时候开始,就存有几分戒心。
莫荣新笑着解释:“反正不是苏宫保就是赵先生。龙大人请进,里面好看的地方多着呢。”
“两位大人先请!”龙济光谦让道,忍不住又朝楹联上“上通帝阙”四个字看了一眼,心想岑春煊在密信中说得不错,这位苏宫保不但纵兵殃民,还有谋反称帝的嫌疑哩!管他是谁写的,刻在你苏元春行宫的门楼上,就是你一条罪状。到广西以后,他偷偷找到傅建勋、黄朝清等对苏元春心怀不满的部将,搜罗到不少对苏元春不利的“罪状”,虽然有些明显属于挟嫌报复、有意栽赃,但三人成虎啊,报到岑春煊那里,够苏元春喝一壶的了。
进到洞中,头一眼看到的是一幅摩崖石刻:“遥通帝座”。龙济光又是一震,不禁朝四壁上东张西望,心里暗暗吃惊:莫荣新所言不虚,洞里“好看”的地方简直不胜枚举:洞中几道门楼上分别镌着“玉阙”、“金阶”、“中阶”、“上阶”、“随驾处”等字样,门楼里面虽然不算宽敞,正中地上却凝聚着一块天然形成的钟乳“宝座”,活像皇帝的“龙椅”,洞顶对应处也有一团状如伞盖的钟乳石和几株石笋,宛若皇帝出行时的仪仗。
一道阳光从斜上方近十丈高处的洞口射下,照得“天阙”一片通明。龙济光眯缝眼睛,朝“天窗”似的洞口望去。
“龙大人进过紫禁城吗?”莫荣新兴致勃勃地问。
“没进过,如果不是这次来广西,连云南还没出过呢。”
“紫禁城里有一面九龙壁,”莫荣新遥指“天窗”洞口上的照壁道,“上面的照壁就是仿照九龙壁的图案画的,也画着九条龙。走,在上面看得清楚。”
出了洞口,攀了几十级石阶到达“天窗”洞口,又看到一座牌楼,正中镌着“天阙”二字,两边侧门上方刻有“左禁门”、“右禁门”,洞口石壁上则刻着“通天洞”三个大字。沿着地面雕龙图案的石板进到洞口正中,就是那面宽六丈,高约一丈五尺的“九龙壁”:中间的巨龙正在祥云旭日中腾云驾雾,旁边环绕着八条形态各异的大龙小龙。见到照壁下方画有鲤鱼跳龙门的图案。
龙济光在心里偷笑,这龙元洞简直就是一座小小的皇宫!那些五花八门的门楼题字,加上这幅九龙壁画,不正是苏元春妄图谋反篡夺帝位的确凿证据吗?
“画得真好,简直是栩栩如生!”龙济光假意赞了一句,望望山顶上的炮台,“莫大人,那座炮台叫什么名字?”
莫荣新随口回答:“叫镇龙炮台,镇守龙州的意思。”
龙州是“龙”,皇帝不也是“龙”吗?镇龙镇龙,用心险恶啊!龙济光又问:“听说大连城的白玉洞冬暖夏凉,修得比这里还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幸一游?”
“肯定会有机会,苏宫保经常在洞里办公、见客,”提起白玉洞,莫荣新赞不绝口地说,“白玉洞确实修得漂亮,苏宫保还在洞里题了好多字,什么‘福禄寿’呀,‘又一蓬莱’呀,‘情游于物之外’呀,‘明月与天分一半’呀……”
“明月与天分一半?!”这不是明摆着要跟朝廷分一半天下吗?龙济光脸上又现出那种深邃莫测的阴笑。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落井下石
王之春自诩历练军务,踌躇满志,初上任即统筹全局,调兵遣将分路进剿会党之乱。然而就任数月,反而越剿越烈,广西全境爆发了上百股会党暴乱,各州县纷纷告急,屡受朝廷责难。
他寻思不是办法,得找个替罪羊才脱得了自己的干系,便请来情投意合的广西学政汪诒书商议对策:“仲楞兄,广西匪乱屡剿不灭,你看如何是好?”
汪诒书沉吟道:“广西匪患,根子在苏元春。剿匪只是治标,须得标本兼治,方能根除匪患。”
王之春道:“朝廷刚刚下旨:‘召苏元春入觐,以黄呈祥署理广西提督’,正合釜底抽薪之计。”
“上次奉调湖北没有走成,匪情更加猖獗。但愿这次不要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这次不会了,本部院已经催促他赶紧料理交卸,尽快起程——仲楞兄说广西匪患根子在苏元春,这话从何说起?”
汪诒书侃侃而言:“游勇多是苏元春的旧部,只要他在广西,游勇便有恃无恐。修筑炮台防线本来无可非议,但应量力而行,不可倾尽全省财力,弄得省库短绌,连剿匪的钱也拿不出来。更要命的是,他筑炮台时挪空了底饷,只得默许遣勇带走枪械作为抵押,更使匪情火上加油。他无计可施,只好一再招抚,游匪则旋抚旋叛,每次都带走一批枪械……”
王之春道:“简直是养疽遗患,说他通匪济匪也不为过。”
汪诒书说:“遣勇离营,不但带走枪械,也带走了腰牌号衣,加上边军纪律松弛,日间为勇、夜间为匪的也为数不少,兵匪不分为害地方,百姓苦不堪言。这种情况以前就很严重,马盛治死后,苏元春管不过来,更不用说了。”
“马盛治是他的属下,纵兵殃民的干系他无论如何是脱不掉的。广西防军看来靠不住,本部院有个想法,等苏元春一走,便与法国人谈判,以准许他们独家开采广西矿产为条件,借法款法兵之力镇压会党暴乱。”
其实王之春早已不信任苏元春的边军,曾提出过借法款请法兵平息匪乱的想法,遭到苏元春的强烈反对,还威胁说只要法军入境,他将视同外敌入侵,亲自率领边军全力堵剿,来一个灭一个。
汪诒书迟疑地问:“这样做……行吗?”
“怎么不行?我当安徽巡抚时,曾将三十余处矿山出让给列强开采。洋人开采技术比我们强,既然我们无法开采,倒不如坐收厘税之利——听说苏元春把大连城的白衣洞改名为白玉洞,又把镇南关两侧山峰改名为左弼山、右辅山,依仲楞兄之见,他是不是有些谋反的嫌疑?”
汪诒书有点惊愕:“谋反?不至于吧?”
王之春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仲楞兄疏忽了吧?上‘白’下‘玉’,合起来不正是‘皇’字吗?弼辅不就是宰相,专门辅佐皇帝的吗?”
汪诒书若有所悟:“此人身为武员,还有这般心计!”
“还不止这些。听说白玉洞和龙州小连城的龙元洞里,有谋反嫌疑的摩崖题句比比皆是,有的还十分露骨。他住的小洞里题名‘养心处’,明白是同紫禁城里的‘养心殿’攀比——这些都是刻在石头上的确凿罪证,没人往他头上栽赃。什么时候到边境,你我不妨去见识见识这位‘朝廷忠臣’的丑恶嘴脸,”王之春顿了一下,悄悄观察汪诒书的反应,“本部院曾向他借几营兵剿匪,他死活不肯松口,其实我是在试探他。苏元春对游勇抚了又遣、遣了又抚,不敢说不是收买人心、欲擒故纵的谋略——这个貌似敦厚老实的人,城府深着呐!”
见汪诒书将信将疑,王之春又说:“仲楞兄现在该知道苏元春为什么总说兵勇不足,是要求添营募勇、催拨军饷了吧?他在拥兵自重啊!在广西干了近二十年,该肥也肥了,他家业大着呢:凭祥、龙州的军装局、制造局、利济局、碾米厂,甚至八角经营、煤矿开采,还有酒肆、茶楼、客栈,到处都有他的股份;在贵州镇远有几千亩良田,在防城有几百亩盐田,在家乡永安建了座富丽堂皇的‘帅府’,还打算到上海、武汉那些大城市置办大批产业,这些钱哪里来,还不是吃空饷喝兵血?有人说他卖了自家田地养兵修炮台,这话你信吗?这年头哪有这样的官,掏自家的银子去办朝廷的事情?”王之春知道这些话都是捕风捉影,有的出自被苏元春处罚过的部将,有的甚至出自会党之口,分明是有意栽赃,便点到为止,拿出份刚亲手拟好的电稿,“陶模、丁振铎一直在参他,北京那边监察御使周树模等人也呈了弹劾他的奏折,朝廷已命岑制台按照所参各节确切查明,据实具奏。这次召他进京,麻烦大了——本部院也凑热闹参了他一本,仲楞兄帮忙看看,用字措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汪诒书接过奏稿看了一遍,内容不外刚才说过的话,心中暗忖:苏元春群怨日久,众叛亲离,如果这些都是事实,看来真是死定了。又问:“抚台大人刚才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王之春信誓旦旦地说:“本部院与苏元春素无冤仇,难道吃饱饭撑的,非得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他不成?仲楞兄在广西供职多年,对他的所作所为更加了解,若能参他一本,更有份量了。”
落井下石虽与文人情操格格不入,然而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汪诒书沉吟半晌,也表了态:“此人仰沐皇恩,却不思报效,太不象话。回去下官也须参他一本才是。”
礼送汪诒书告辞离去,王之春心中暗喜,又拿起他刚写好的奏稿反复推敲,一边思忖,正在率部到百色剿匪的苏元春接到催他从速进京的电旨,应当有十来天了,根据同时带兵参加三省会剿的心腹部将黄呈祥密报,苏元春看来并不着急,仍在接部就班地沿途剿匪。何不在他屁股下面再点一把火……
主意拿定,他又拿起笔,边斟酌边修改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最后一次巡视
……邕城忽传之春有称边军生心之电,人情为之惊疑……昨京都、省门函电交驰,均以边军别有生心为虑。两司经先电静帅,请急派重兵来浔、梧后路援应,种种惊惶。及电即到邕,早日交卸停妥,免人口实等语。接览不胜惊悚。元春受国厚恩四十余年待罪边防十有九载,犬马愚忱,久蒙圣明洞鉴,若如之春电将视元春为何许人……何以京都、省门即有函电交驰,甚至两司径请重兵,以杜边军生心?夫兵危事也,之春徒以无稽之言摇惑人心至于此极。假令激而生变,纵不为己计、为人计, 独不为地方计耶!此元春一生名节所关,不敢不直陈于圣主之前。惟上年咨明,元春四月朔添募亲兵两营,六月朔添募奋勇两营,截至本年四月半,共垫饷银八万七千四百二十八两,均系息借商款。之春咨裁所留五营,三月朔始行接咨,而来文请在二月内停止勇饷。查裁撤该营至速,亦须四月半方能蒇事,必须预乔迁一月半饷,约银一万二千余两始能清理。元春回防至今,所用铅药及修枪炮,皆系垫款制造,龙州机器局每月购办药料、铜片、煤炭、人工共用银一万六千四百二十六两。本拟咨明之春归款,以清经手,再行就道。今既如此见疑,若再稍缓,必致又如之春所言,贻人口实。以上各款总计垫银十万三千余两,可否仰恳天恩饬之春如数筹拨归垫,元春当派员在营领收,清理移交,并乞饬之春催署提督黄呈祥前来接印,俾元春先行北上……免之春又疑藉故耽误各缘由电陈。
虽然这份给朝廷的电奏发出了好几天,苏元春仍不时拿在手中默默沉思。上次进京面圣已经三年了,各省官员定期陛见本来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现在却发生了这么多不正常的现象,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
几个月前广西游匪攻陷云南皈朝后,在朝廷的严厉呵责下,他和黄呈祥各率所部会同云贵防军会剿流窜在三省连接地带的游匪。此役斩获颇丰,擒斩匪首陈亚秋、李二等人,匪众四散逃窜。正欲乘胜追剿,却接到了命他进京陛见的电旨。
对于朝廷的责难,苏元春虽有苦衷,却不想分辩,然而身为广西巡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