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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在午后昏暗的光线中,静静地沉思着,这也使他想起多年前,他曾在吴三桂的家中做客,遇见了曾经名震金陵的名妓陈圆圆。那时,陈圆圆正是吴三桂最为宠爱的妾。在和吴三桂饮酒时,陈圆圆为他们弹琴和吹箫。洪承畴至今还记得,他在美妙的琴声中不停地饮酒,昏暗的烛光使他显得醉意朦胧,虚掩的眼睛停留在烛光映照的陈圆圆身上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即使吴三桂不停地劝他饮酒,他也没回过头来。
洪承畴至今也没搞明白,他那天是否真的醉了,还是被烛光中陈圆圆美丽的身影所陶醉。他对吴三桂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答非所问地说:“将军真是艳福不浅,能得如此美女,真是前世修了好缘,如我能有此福份,就是不当此官,也心甘情愿!”
洪承畴自从那次见到陈圆圆后,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美女存在。后来他听说,陈圆圆被李自成的部将刘宗敏掳去,不禁叹息红颜薄命。降清后,他当了清廷的大臣,忙于帮助多铎平定南方义军,此事便渐渐淡忘。只是后来传说,李自成兵败离开京城后,陈圆圆出家当了尼姑。
不过,现在洪承畴觉得,陈圆圆的一生虽可叹息,但已是昨日黄花。他不觉又一次长叹起来。
在那个接近黄昏的下午,洪承畴在山清水秀的半塘呆着不想挪动,想看遥远而不着边际的心思。在这等年龄,还对艳事充满好奇和热情,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手下参将阿司镇向他走来时,他还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中。
“大人,天已黑下来了。”阿司镇接着说道:“是直接回苏州,还是就在此地找户人家安歇,明天再走?”
洪承畴从一片茫然中醒过来。看了看阿司镇,又看了看从玉带桥上吹过来的河风,说道:“还是回去吧,直接回苏州。”
洪承畴坐在八抬大轿中,享受着上下颠簸带来的舒服感。
一阵阵微风拂面而过,他又陷入对董小宛的想象中了。他想起董小宛现仍属妙龄,不禁在轿中长叹起来:我在明廷也算重臣,现在也是清廷高官,权倾一方。可是在这艳福的享受上,却远不如冒辟疆一个小小的文人。他看着阿司镇骑在马上的背影,马上产生了一个想法。阿司镇是个旗人,曾经在豫亲王多铎手下任职,对上司要办的事能够心领神会。洪承畴想,他是办理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
董小宛被一顶蒙着厚纱的轿子抬进如皋县衙的那个中午,是顺治七年年底的事。那天大雪纷飞,许多树枝都被一夜的瑞雪压弯了腰。董小宛正在窗棂上欣赏满地的大雪。她突然看见几束鲜艳的腊梅花,觉得惊喜万分,正准备披上披风下楼去采摘几枝,管家冒全就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来…
“少… 少夫人!”冒全大口地喘着气,呼出的雾气吹打着胡须上的冰棱,一脸惊慌失色的样子。“少夫人,不好了,知县殷大人带着一队清兵开进府上来了,为是要见你。”
董小宛木然地呆立在楼梯口,手中的披风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板上,她心里一沉:公子又出事了。
当她从殷应寅手中接过那封信札时,却突然显得沉稳和冷静。她见札子上写着豫亲王要征召她去苏州王府指导刺绣。
她想只要公子没事就好,但她不明白,一个堂堂经略大人怎么会知道有她这么个妇道人家,在她听殷知县说洪大人派一个参将来请她去时,她多少有些明白过来了,一定是那个叛臣洪承畴在中间搞的鬼。
董小宛愁眉苦脸地想着该拿什么话去安慰二老。刚走到里屋,迎面正遇上苏元芳走来。
“宛妹,你可不能答应去苏州啊,你晓得他们安的什么心呢?”
董小宛忽然觉得心头一热,她一直担心苏元芳对她有成见,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董小宛马上说:“姐姐,请不必为我担心。我正要去和公公商量。就请你赶快去把刘嫂叫到我屋里等我,我有要紧的话和她说。”
董小宛走进公公的房间,见公公正坐在太师椅上,她正待开口,冒嵩公先问道:“小宛,这事怎么办好呢?”显然冒嵩公和苏元芳一样,知道此事了。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在中堂里来回踱步,想着对策,不停地搓着双手。
董小宛见此情景便道:“殷应寅的这份札子请大人收下,将来大有用处。”
冒嵩公接过一看,突然朝董小宛说道:“不必答应了,这是假传王命。”
董小宛点头道:“儿媳也知洪贼是假传王命,不过现在如果不将错就错,将来便会弄假成真,到那时就无办法可想了。”
冒嵩公略为沉吟一下说:“你的话虽有道理,可你这一去… ”
董小宛不等他说完便语气坚决地说道:“儿媳自入冒家,承蒙二老不以卑贱见弃,公子又异常恩爱,儿媳受如此厚恩,当感恩图报,今日正是小宛报恩之机。请您放心,儿媳此去,一不变贞洁,二不玷污冒氏,三不连累公子,生离时刻,儿媳也别无多语,望老爷劝慰公子,要善保玉体,孝待双亲,切勿以薄命人为念。老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熟知古今故事,定知道此推辞不掉,儿媳此去叩别婆婆,还望您老善劝婆婆,不能悲伤,致损慈体。”
董小宛说罢泪盈盈下拜,冒嵩公掩面而泣道:“想不到亡国的大丈夫,竟不能庇护一儿媳。”垂泪挥手道:“吾儿去吧。”
马老恭人正在一把铺着狗皮的椅子上打盹,全然不知发生的变故。董小宛走到马老恭人的椅子前,跪拜道:“婆婆,儿媳奉召要往苏州暂住几天,不多日就会回来,方才已和公公说好。来人在厅上等待,儿媳稍去收拾,马上就走。”
马老恭人突然被惊醒,吃惊地问道:“怎么?是什么人招你,这么匆忙?”
董小宛不敢和她多说,便说道:“皇太后有旨,命孩儿进宫教习针绣,此番一去,我们全家会有大恩遇的。”
“那么吾儿此去,不知何日才能回来?你最好还是别去,反正我们家不受清朝的荣封,你就别去了。”
董小宛有些急了,便说道:“不去就是违命,那还了得!我不久便回来看望婆婆,您老人家就请放心吧。”说完又盈盈拜了四拜,站起身来,忍着悲痛道:“婆婆保重,孩儿去了。”
董小宛急匆匆走进自己房中,见苏元芳倒在自己床上,正掩面悲啼呢。刘嫂呆呆地坐在书桌之前,她一见董小宛来了,便站起身,急忙问道:“怎么?方才听冒夫人说了,你怎会如此糊涂?你不能答应呀!你这一去,辟疆他回来了怎么得了。”
董小宛并不回答,只是看着她,突然走到跟前,扑嗵一声跪下,说:“姐姐,妹子这回又要你帮助我了。”
刘氏一把将她扶起。
“有什么话好说,难道这回要我代你去么?”
董小宛已经止不住的泪珠滚滚而流,说:“不是,要姐姐陪着我一同去。”
刘氏一听,便慷慨道:“说实话,你孤身一人去,我也放心不下,陪着你去有个照应,这更好。”
“那就请姐姐赶快去拿几件衣服,打个小包袱,速去速来。”
这时,苏元芳在床上又大哭起来,自从她与董小宛相知以后,已亲如姐妹,大小事都要和董小宛商量。
董小宛走过去,忍住眼泪劝道:“此去有刘大姐同行,我还有希望回来,到时我们还会一同绣花的,我这一走,夫君不在家中,你肩上的担子不小啊!切不可损了身体。”
“可是,你这是自投虎口啊!”
“唉,姐姐,你就不要太担心了,我不是自负聪明,过去发生的事,你是知道的。再说,这次有刘大姐一起去,不会出大问题,当真我就没有防身之计吗?我到那里会见机行事的。”同时低头和苏元芳说:“把柄放公公那里,有了把柄就能脱身。想想公公是什么人?会同意我去吗?”
苏元芳将信将疑地说:“此话当真?”
“我骗你做甚?”
这时,刘嫂已拎了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董小宛拿块手帕揩去脸上的泪痕,又替苏元芳试去泪痕,叮嘱道:“姐姐,婆婆年老心慈,你要好生照料,我去了。”
她和刘嫂往外走时,对刘嫂说:“姐姐,恐怕得委屈你一下。”
刘嫂瞪眼看着她,小宛对她附耳说:“我对他们说,你是我身边的贾妈。”
“管它呢,合适的话,就这样称呼,本来我就像个大脚妈子。”刘嫂突然问道:“你的包袱呢?”
董小宛摇摇头:“这就不用了,到那里还愁没有衣裳吗?我们还是走吧,他们怕是等得不耐烦了。”
她转身拉开抽屉拿了把利剪揣在怀里,这是把有名的杭州剪刀。走出房间时,又朝苏元芳说道:“姐姐,我走了。”
苏元芳听了董小宛一番谎话,信以为真,倒不那么伤心了,便说:“我送你出去吧。”
董小宛走出前厅,辞了苏元芳,便坐到轿里去。殷应寅恐怕发生变故,赶忙吩咐起轿。刘嫂跟在后面上了小轿。众人簇拥着大轿小轿,径奔如皋县衙而去。
轿子一到县衙,旗将阿司镇就叫上船。殷应寅也怕夜长梦多,叫轿子直接抬到南门外上船。
一路行程,殷应寅对董小宛极尽谄媚之能事。船到江阴时,董小宛戏耍殷应寅说:“贵县看我这一身寒素,会不会无礼于洪大人?”
殷应寅赶忙喏喏连声:“董夫人言之有理,敝县倒忘了此事。”
随即命停船上岸。先去首饰店里挑了上好的金银首饰,又去绸庄上挑了上好的绫罗绸缎,足有四大皮箱,并在江阴唤了几名上等裁缝,随船帮董小宛赶制得体的衣裙,这总共花去了五六百两银子。不过,他自以为这等投资不会没有回报,将来一定会百倍千倍地捞回来,即使他知道这是董小宛有意冤屈他。
洪承畴正在他的行辕里等候佳音。自他从半塘回来后,就派阿司镇拿了豫亲王多铎的大令,自己给如皋知县写了一封私函,叫他如此如此。他在行辕里坐卧不安地等待了三天。他知道这三天最多够个来回的里程,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正当他这天茶饭不思地从后花园回来时,突然听下人报说,阿司镇和如皋知县前来求见,他一听如皋知县也来了,必然是好事,连忙叫他们进来。
洪承畴见果然把董小宛带来了,心里欢喜异常,随即奖赏了二人,并对殷应寅许愿不日必有升赏,殷应寅忙叩头谢恩,连骨头都酥了。
洪承畴立时吩咐用自己的金顶大轿将董小宛接进行辕,住到后花园的艳翠楼,派四名丫环服侍。他自以为对付爱慕虚荣的人有十分的把握,常言说,十个女人有九个贪图荣华,何况董小宛这个风尘中人物?
董小宛到了艳翠楼,四个丫环立即前来叩见她,并献上妆匣等物。董小宛连看也不看,叫贾妈收了去。董小宛心想,为了讨得欢心,达官贵人们开始总是出手阔绰,这种手段我见多了。不过她对侍婢们却温言相待,叫贾妈开了皮箱,拿出四样首饰赏了四人,丫环们千恩万谢。
少时,楼下送上筵席,丫环们将桌椅杯箸安排停当。董小宛趁丫环们料理的时候,唤“贾妈”进房,低声吩咐说:“刘嫂,我估计洪承畴马上就会上来,要是叫你去,你下去后,千万不要走远,注意楼上的动静。”
刘嫂会意地点点头,不多一会,只听见楼下高声叫喊道:“经略大人驾到。”
侍婢们连忙向董小宛叩头禀道:“启夫人,洪大人到了楼下。”
随即听得楼梯间靴声响起。
董小宛斜视着来人,只见这人皮肤白净,颌下短短的三绺胡须,身材中等,年龄约五十来岁。戴大红顶戴,翡翠花翎,身穿天青缎蟒袍,足蹬粉底缎靴。董小宛凭借以往的经验,一看那撮花哨的山羊胡,就知道来人是一个色鬼。所有的侍俾都已被来人示意离开了,刘嫂也被董小宛示意进了里房。董小宛安坐不动,冷眼看着色鬼笑得扭曲的脸。
“久慕夫人奇艳,只恨无缘得见芳颜,今日得近芳泽,实乃洪某之幸也。方才的凤钗明珠,望夫人勿嫌简亵。”
董小宛把眼睛移向窗外说道:“阁下就是洪经略吗?”仍然没有正眼看他。
“下官正是。夫人一路辛苦了,下官特为夫人洗尘接风。”
董小宛看着那张笑得扭曲的脸,突然正色道:“札令说是豫亲王相召,为何把我接到这里?”
“实不相瞒,豫亲王殿下已往浙江,是下官特意派人专程相接的。”洪承畴坐下后,又接着说:“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夫人的容颜真是天下无双。”
董小宛冷冷地说:“哪里,哪里,蒲柳贱质,怎及大人这倾国倾城之貌呢?”
洪承畴见她有意嘲讽自己是“清国清臣之帽”,顿时那张老脸面也红了起来,不过洪承畴不仅是沙场老将,同时也是情场老手。他厚着脸皮说:“夫人,真是奇女子。下官也属情非得已,这是大势所趋,也就只好顺应天理。”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