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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咋不会,一听你那病,韩师不敢要了。”这也有可能,谁愿要一个癔症患者呢?但是“歇美了来了好好干!”管他呢,要也罢不要也罢,不要了我去别的车间,要了我就拿我的熟炼工工资。韩师说他一个月四十八块五,我也绝不会少!但是韩师说和他的年龄差不多,韩师今年五十了,我才二十岁,那么就是十八块五了?我陡地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晓梅说:“你就去问问劳资组又怎么了?”但是那五个还在那儿闹,我去问显然不协调。最后我决定问一下舅舅——我向来把舅舅当作百科全书。“按说,是不需要学徒的,炼胶有什么学的呢,不就往里面掺碳粉吗?但是区办厂就说不来了,会有一些土政策。”“政策怎么还分土洋呢?”“政策当然分土洋了。咱国家前几年的经济政策都是从苏联照搬的,这几年咱国家根据国情制定了一些经济政策,相对苏联的政策来说,咱们的政策就是土政策。你们厂根据厂情制定的一些政策,相对国营大厂来说也是土政策。”哎呀,舅舅又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经济学课!真想不到,规矩还有土洋之分!但是照舅舅这么一说,伸缩性可就大了,可以按熟练工,也可以按学徒对待,究竟按什么,其依据又是什么?看来是得去问一下劳资组了。
大全他们还在那儿闹。“都是有病才到这儿来的,就一股脑分到炼胶车间不管了!”“真要是一股脑还好,就有那么几个人比较特殊。”“不就两个吗,其中一个还是残疾。”“那另一个呢,另一个又是咋回事?”“要说残疾,我们都有残疾,只不过我们的残疾不在外表!”得等平和一下我才能进去。
终于等到了。“这是厂办的决定,我们无权更改!”于是大全他们又涌到了厂办门口,瘸子出来了:“厂长没在,有啥事就给我说。”“还能有啥事,就来问问,我们都去了炼胶车间,你怎么到这里了?”“我这个样子,能去炼胶车间吗?”瘸子拍拍他那条瘸腿。“那另一个呢,他是咋回事?”有人指指电工班。“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问他吧。”
我已经进了劳资组。“你就是那个常友新?哎呀,你的表现可堪称楷模,我们正准备让你在新职工中来一次现身说法,把你的心得向大家说说。不过今天你来,是不是也要求更换工种呢?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做人可要始终如一呀!”唉,女人就是话多。“我来问问,我们的待遇,不,是我们究竟按什么对待?”“也难怪你来问,这都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也是这两天让他们闹的。现在我就可以明确答复你,按照国家规定,所有新职工一律按学徒对待。学徒期间的工资……”不用再听下去了,我一拂手就出了门。出厂门时竟感到天昏地暗,差点栽到那条沟里!
第六十八章
人们常说,事情往最坏处着想,往最好处努力,可我怎么总往最好处想呢?想来还是我没有向最好处努力的那个条件和能力:我能让厂子不执行国家的规定吗,能让厂子自行制定一套政策吗,都不能,那么我也就只有往好处想了。但是事情本身不也有好的一面吗?难道那些熟练工种还要学徒吗,晓梅不就不学吗?记得在那个厂烧锅炉时厂长也对我说:“你在这儿好好干,一转正就是二级工,不用学徒。”由此看来,还是厂子的性质决定了我。但是我那种固有的思维模式,那种总是把世事和人生想得过于美好的人生观,也是造成我目前结局的一个方面。还是小舅说得对,“你先人儿坟上没烧那轳辘壮的香,你不要总想着好事。”所以今后遇事还是要往坏处想,甚至怎么最坏你就怎么想!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还在这里干不干呢?也象那几个一样要求更换工种吗?大全当初闹时就对我说,“你也跟着俺一块闹,炼胶车间没有啥干的,你想的熟练工工资也拿不上。”现在还真让他说着了,可他又怎么知道都是学徒呢?记得我当初也说了,“如果炼胶也要学徒的话,其它车间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换不换也没有啥意思。”现在我仍然是这么想的,闹什么呢,要么干要么不干,就是这两条路!晓梅说:“好不容易分个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你再去厂里问问,看是不是你听错了,炼胶怎么还要学徒呢?”还问什么呢,我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人家也说得很清楚,“按照国家规定,所有新职工一律按学徒对待,学徒期间的工资——十八块五。”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你笑啥呢?”“我笑你当初还说咱俩呆在一个厂没有啥不好的。”“有啥不好的?”“不好的可大了!两个学徒工,咱俩的工资加到一起,才是你现在的工资。你说那日子还怎么过?”
实际上,日子现在就过不下去了。主要还是晓梅她妈那头儿出了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老陈出了问题,他竟然不给晓梅她妈钱了,拒绝再对我履行义务。也可能是玉米糁和窝窝头实在吃烦了,人的忍耐力总是有限度的,也可以理解。不理解的只是,老陈对晓梅她妈一向言听计从的,现在怎么就……“也许人家现在不需要俺妈了。”“什么需要不需要的,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过真正说起来,老陈对我们也没有什么义务可言,就是晓梅她母亲也没有什么义务可言;自己的日子还要自己来过,总依靠别人也不是常法。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状况却急转直下:原先给女儿订一斤奶,现在却成了半斤。半斤也快订不成了,送奶的说,“要订就订一斤,不订就算了,哪有订半斤奶的。”晓梅的奶本身就不多,现在又上了班,看来今后只有给女儿多买点奶粉了。一袋奶粉三块七毛钱,五袋就等于我的工资。而晓梅呢,还要给女儿雇保姆,说是她妈太累了。当然两个人都上班,不雇保姆也不行,但是钱又从何来呢?由此看,这个工作还是不能干!“你不干怎么办?”“我还回糖厂干临时工去。”“你没有问一下,看你还能干临时工不?”也是,现在怕连临时工也干不成了。况且,办事处那个劳务介绍处也介绍不下工作,而我要的也不过一张介绍信而已。“介绍信也不给你开。”晓梅说:“给你分的工作你不干,哪儿还有临时工让你干呢?”如果情形是这样的话,这个工作还必须干下去,但是十八块五,三年。我真不知这三年将怎么渡过?
现在,生活已经初步地向我展露了残酷的一面,那么接下来必然是一副狰狞的面孔,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它那青面獠牙的模样。三年呀,三十六个十八块五,一千零八十个日日夜夜!而过去的三年又象是一场梦——我真有点留恋临时工的生涯了!而今,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招工,工资却低得可怜!无疑,未来的三年,我将在一种既不能尽责任亦不能行孝道的尴尬处境中渡过!而人也只有在把方方面面的关系都照顾到的时候,才能活得坦然。我目前肩挑着良心与义务双重重担:奶奶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应在她的有生之年多行点孝道,尽我所能的回报其养育之恩。女儿是我的亲骨肉,既然我把她带到了这个世上,就应给予她最起码的关爱和照护,这是为父的责任,也是人伦之常情。可是现在我却无法做到这两点,我究竟该怎么办呢?
“爸爸。”女儿开口叫我了,虽然也有几分惊喜,却连回答的力气也没有。“娃叫你呢,你耳朵聋了?”晓梅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换个别人,听见娃叫他,不知高兴成啥样子了,你倒好,连应也不应一声,白让我教了半天!今后再不叫他了,只叫我,听见了没有,文文?”我也觉得,辜负了女儿和晓梅的一片热情,走过去摸着女儿的脸说:“文文,今后我就是你的爸爸,你就是我的女儿,可是我……”“说那是啥话吗,不是你的女儿,还能是别人的不成?”也是,我今天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晓梅,我要拿三年十八块五了,这三年,可就苦了你了。”“我的钱和你的有啥区别呢?”“可是,不管对谁来说,十八块五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也许学徒期还不是三年呢。”怎么会不是三年呢,劳资组长不是说……是呀,她说了学徒,并没有说学徒期呀!要不要再去问问呢?但是人家不明明说,按照国家规定吗?国家规定的学徒期就是三年,这还能有错吗?是晓梅不了解政策呢还是我心存侥幸?侥幸的事情总是很少的,尤其对我来说。但是舅舅不是说,区办厂可以有一些土政策吗,并且说是根据厂情制定的。那么我现在是厂里的职工,我的情况算不算厂情的一部分呢,但是我又怎么向人家说呢?“你怎么这么早就结了婚,还有了孩子?把结婚证拿来看看!”哪有什么结婚证呢,纯粹就是非法同居!想到这里,不禁对晓梅发起火来:“都是你害得我,有苦难言。”但是马上又后悔起来:“也怪我,没把持住自己。”她倒没有发火:“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生活艰苦,准备跑呢?”“我十八块五的工资,能跑到哪儿去?”“叫我说,你就在这个厂里呆着吧!”临时工又干不成,不呆着怎么办呢?
“奶,今后我怕不能给你钱了,要学徒三年呢。”说着,就涌起一阵心酸。“不能给就不给了,我也没想着要你的钱,我要是有钱了还给你呢。”“奶,你又没工作,给我啥钱呢?”“别人给我说了个工作,我准备去呢。”什么,奶奶还要出去工作!“奶,你都这么大年龄了,还工作啥呢,就呆在屋里。”“呆在屋里谁给钱呢?再说,我也闲不住,没事干,我还心里闹得惶,还不如出去干个啥呢。”奶奶好动,这我是了解的。“奶,到底是啥工作,要是让你看大门还可以。”“通宵食堂,洗碗呢。”什么,奶奶要去洗碗,而且是通宵食堂!“奶,你千万不能去,你咋能去洗碗呢?”“我咋不能去洗碗呢,我也是劳动人民么。”奶奶也的确是劳动人民的一分子,说准确点,也是一个劳动力,但是,有这么大年龄的劳动力吗?“奶,不管咋说你不能去,你把你的年龄忘了。“你咋一说就是我的年龄呢,我身子还硬梆得很!前儿来了个人,又说我能活到一百岁,要是这,我年龄也不算大。”“奶,咱就真过不下去了,非要你出去洗碗不可?”“唉,你小舅马上要结婚,等钱用呢。”原来是这样。“奶,俺小舅结婚让他自己想办法去,你甭管。”“都是我的娃,我咋能不管呢?甭说他,就是你结婚,我也要管呢。”“奶,我不让你管,我自己能成。”“我不管你谁管你呢,你爸你妈都没在这儿,在这儿也靠不上,都有娃呢。”“奶,我现在有工作了,我就靠厂子,不靠谁。”“你不是说厂子让你学徒吗,学徒的工资可低得很。学徒三年出来,你也该娶媳妇了,到时候没钱咋办呢?”“没钱也照样娶媳妇!”“没钱娶人家谁家的媳妇呢?你没看大娃子——”“奶,现在就有个女子,不要钱,要给我当媳妇呢。”“谁家的女子吗,不要钱?你咋不领回来让奶看看?”
“给你分了个啥工作?”正说着,二舅进屋了。奶奶说:“让娃炼胶呢,还要让娃学徒三年。”“炼胶还学徒三年,这区办厂也是胡整呢!”“人家说是国家规定。”“国家规定学徒三年,但也没说炼胶还要学徒,都是他厂的土政策!”“那咱也不能让人家改变呀?”“你先干着,走一步看一步。”也只能如此了。
说完我的事就该说奶奶了。“舅,俺奶要去洗碗呢。”“你又跑到哪儿洗碗呀?”舅舅转向奶奶:“你操心你人着。”“我人咋了,我人好得很,啥病也没有。”“到底在哪儿去洗碗呢?”“通宵食堂,钟楼根儿呢。”“那食堂我可知道,忙得很,你还是甭去。”“忙怕啥呢,忙了还好,我一天闲的声唤。”“唉,你倒是为啥呢?我现在有个娃都不让你看,怕把你累了,你可要出去给人家洗碗。”“唉,长安儿年龄大了,到现在还没结婚,趁着我还能跑,出去给他挣俩,过二年跑不动了,想挣还挣不成了。”谁知舅舅一听竟火冒三丈:“娶媳妇也不一定都要花钱,我四条带鱼都能结婚,他就不行?我还寻的是高干的女子,那不在那!大娃子金成,钱花了一整,到现在咋还没媳妇呢?”
大娃子不仅没有寻下媳妇,听说前两天还让人骗了。他跑到那个女的厂子去、坐到车间门口不走,非让赔他的损失不可。谁知那女的却说,她已经刮了两个娃,于是厂里把二人叫去,各打五十大板。大娃子的损失自然是没追回来,只好说,“就当逛了几回窑子。”但是张风莲却为此病情加重,几乎不能下床了!
舅舅走后我说:“奶,你还是甭去通宵食堂洗碗,你看俺舅也不让你去。”“不去咋办呢?你小舅这个对象不错,看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