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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个锅炉房除了烧开水,还要供职工们洗澡,澡堂就在锅炉房的后面。听老张说,原先那个烧锅炉的,因为偷看女职工洗澡被开除了。于是吃完饭我就把澡堂的窗子全用木板钉了,又给门上加了一个厚厚的布帘。我做这些也不知表明了什么,但似乎觉得应该这么做。锅炉房的活平时并不多,最忙的时候要数周末,必须连续烧三锅水,才能满足职工们洗澡的要求。我的工资是四十二块五,除过吃饭,还余上二十块钱。我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还可以给奶奶一些钱。奶奶说:“你攒上,过几个月就可以买自行车了。”厂子很远,远郊车又定时,我回家的次数很少。每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必须把水烧开。裴师总是天不亮就到了锅炉房,以实际行动向我表明,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也觉得,倘若有一天职工们上班时水还没有烧开,那他们一定认为是出了事故——裴师十几年如一日,已经在职工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而厂里之所以让我来,也完全出于对裴师的体贴。因而,我应该怎么做,似乎是明摆着的:活呢,我必须多干一些。尤其是拉煤、清炉渣之类的重活,坚决不能让裴师干。否则,不要说转正,怕是这份工作也不能干了!于是,久而久之,裴师除了每天还来得早外,竟完全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礼拜天裴师有,我却没有。舅舅说:“没有礼拜天也好,你就呆在厂里好好干,在这个厂子要是转正了,你就可以寻媳妇了。”我也觉得,如果能在这里转正,无疑是走了捷径!而目前的情形似乎也具备了这种可能:裴师老了,需要有人接班。正如晓平他爸那天来说的,“老一代要走了,新的一代又来了,革命事业就是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的。”虽然是戏言,可也向我透露了转正的可能。因而,现在就看我怎么做了。我决定以裴师为榜样,(据说,他也是临时工转正的。)力争在全厂职工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
我就这样在厂里干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冬天。
好久都没有回梆子井了,这天我回家把奶奶看了看。奶奶已经不看娃了,但是她说:“前儿又有人给我说了个娃,我想看呢,可你两舅都不让我看。”“奶,我现在也工作了,你咋还要看娃呢?”“唉,我爱娃,我跟娃有感情了。就跟你一样,是奶一口饭一口水喂大的,可你一大就走了,只有你小着才能在奶跟前。”“奶,我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奶,我还要工作呢!”“给你说啥呢,你大了,不能老呆在奶身边。”奶奶的口气里有一种凄凉的意味,说得我的心里也酸酸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生活不就是这样子吗?而我今天的境况也正是为了和奶奶的感情,为了这份情,我不去上山下乡,为了这份情,我甚至不顾那即将熄灭的爱情火花,可是到头来我却不能和奶奶长相厮守。唉,人们生存着,也许就是为了这聚少离多!
“奶,雯雯走了吧?”“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娃在那儿咋样呢?”于是我的心里又酸楚起来。接着,奶奶又说了一些梆子井最近的事情。“咱巷子新来了个管段的,姓任,是个小伙子。”“奶,他对你还好吧?”“这小伙子说话和气,不象原先那个。昨儿还到咱屋来了,你见了人家也打个招呼。噢,他还问你呢。”问我,有什么事情呢?奶奶说不清。可是我一上街就碰上了小任,年龄比我也大不了多少,约莫二十左右的样子,穿一身警服显得挺精神。“你就是常友新吧?”他叫住了我。“小余的案子你还记得吗?”我怎么能不记得呢,时隔两年终于有人问起了这个案子。“你认为三噱是凶手吗?”还问得这么直截了当,我摇了摇头。“为什么?”“三噱就不会骑车子,他怎么抢我的军帽呢?”“抢你军帽的人有什么特征?”“是个脚后根儿骑车子。”“这个人一定会逮住的。我相信,他就在梆子井!”接着,他又问了一些这个人的情况,无非是长什么模样、年龄多大等等。这些,虽然两年前我已向小马说了,可我还是向他又说了一遍。两年了,杀害小余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无辜者仍然身陷囹圄,似乎这桩案子也就这样结束了,可是现在却有人问起了它,尽管他只是一个小民警。
接下来就是老陈的事了。小顺子告诉我,自那天以后,老陈再也没有非礼晓梅,并且始终也没有搞清是谁打的他。晓梅呢,也马上要毕业了,老陈正在全力地给她办着免下。“那晓梅是什么意思?”“你想和她见面吗?”小顺子很快就叫来了晓梅。“你跑到哪儿去了?”几个月不见,她比前更漂亮了,那双眸子水汪汪、亮晶晶的,再也没有了那种郁悒的神色,显然,生活又向她展示了美好的一面!
“你走怎么不说一声呢?”“走得急,没有来得及向你说。”“那你也应该告诉小顺子呀,我们都还以为你失踪了!你在哪儿上班呢?”我说了厂子的名称和地点。“那我没事可就上你那儿玩去了,你不会不让我去吧?”那么远的,我想她也不会去,不以为然。“他没有再欺负你吧?”“没有,还真管用。不过,他一直想弄清是谁打得他。”“他永远也弄不清。”说完我就要走。“我还有话要问你呢!”“还有什么事?”“你说我到底免下不?”“你还是免下吧。既然他收敛了,你还怕什么呢?”“行,那我就听你的,免下。”
我来到舅爷家,门锁着。那个睡不着觉的老婆说:“雯雯自走了就再没回来。”实际上,她就是回来我也未必能碰上,我来不过是寻找以前的记忆。那些日子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值得回味。仿佛还在昨天吧,我就在这里埋头推着刨子,她就在那里深情地望着。这个小院里,曾经飘过她银铃般的笑声,也曾经激起我心底的阵阵涟漪。我们之间,既有对过去的回忆,也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那些欢声笑语,那些微妙的感情传递,全历历在目,可是今天,这一切都到哪里去了呢?“你去看看她吧,”那个睡不着觉的老婆建议:“她去的地方也不远。”这我当然清楚,可是现在,又到了烧开水的时候!
来的时候舅舅对我说:“你要想在这个厂子转正,就必须和你的顶头上司搞好关系,也就是你说的那个裴师,他对你的看法非常重要。”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似乎都不能赢得他的欢心。这一点,从他对我前任的态度中就可窥出一二。他对旁人说起那小伙子来总带着一副赞许的腔调。“宝星那孩儿,干活是没啥说的,就是一点,爱看女人洗澡,我说了他多少回了,就是不听,最后妥……”他一拍手却不说了,露出一副深深的惋惜之态。于是我不明白了,我在干活上哪点不如宝星了?有一天宝星来看他,还提了二斤蛋糕,中午还请他吃了顿饭,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当然宝星是不可能再回厂子了,但是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不久就听说,“裴师会武术,宝星是裴师的徒弟。”那么我是否也要拜裴师为师学武术呢?以我的性格似乎做不到这一点。我总认为,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干吗要去迎合他的个人喜好呢?但是裴师这个人也的确不好相处,看着我努力地干活他总会说,“妥了,歇会儿吧。”我歇了一会儿后他又会说,“老坐着干啥,把那炉渣清一下去。”往往这时,我却感到很轻松——长时间的无话可说,除了尴尬就是拘束,还不如干活呢。我发现,我和裴师之间缺乏一种沟通,这一点,宝星找到了,我却没有。因而他对前者的评价也自然比我好。我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厂里征求他对我的看法,他一定会不阴不阳地说,难说。而这,也就决定了我的命运!久而久之,我认为,这个锅炉房只需要一人,完全没有必要把我们都放在这里。现在,裴师只剩下睡觉的份儿了,我每天都是在他的呼噜声中干着活,但是如果要走的话却只能是我。
晚上在宿舍,我和张师有时也聊起裴师,聊起我的工作。“老裴这个人阴阳怪气的,不好打交道。”张师说:“我对他是敬而远之。”“张师,那你说,我现在只要把本职工作搞好就行了吧?”Qī。shū。ωǎng。“那当然了,你还要干什么呢?”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和裴师学什么武术的。“裴师这个人就喜欢听好话。”张师说:“你要是奉承他两句,他马上就找不到北了。”但这似乎也不符合我的性格。再者,我又说什么奉承的话呢?“裴师,你的觉睡得真好,呼噜打得真响。”这不是奉承,倒象是揶揄了。因而我认为,我还是默默干活为好,什么也不要说——我说不出违心的话,也做不出违心的事!
冬天,锅炉房是个好地方,职工们有事无事总要进来坐坐。最常来的要数二车间的赵星光了。他虽然只有二十六七,却已经是厂里的老职工了。他来锅炉房说的全是一些两性方面的话题,而且总是男人说的少女人说的多。但是正如他所说的:“说女人也不能不说男人,男人和女人实际是一个人,这一点,在晚上九点以后体现得尤为突出!”他几乎每天都有对女人的新发现:“哎呀裴师,昨天晚上我给人家个脚指头都不行,非要那东西不可!”“那你就给人家呗,给了最后还是你的,你怕啥?”裴师躺在床上不紧不慢地说。“这话倒不假。”赵星光赞同:“可现在是冬天,又吃的不好,老干那事情我都吃不消了。”“人活在世,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你还要干啥呢?”“话是这么说,可我现在觉得,身体明显地不如以前了,看来这种事情,男人总是不如女人。”实际上,赵星光的老婆又瘦又小,怎么看也不象一个性欲亢奋的人,但经他这么一说就有人说了:“别看那老婆又瘦又小,劲头可大着呢,折腾得赵星光天天晚上都不得安宁。”
有一天,一个年龄稍大的人问裴师:“你现在晚上还搞那些事情不?”“嘿嘿,”裴师的嘴马上挂在了耳朵上,才镶的那颗金牙也闪闪发光:“我现在就是吃吃喝喝,还搞那些事情干啥。”裴师的老婆我也见过,又高又大,顶裴师两个。据说,她原先是个寡妇,三十岁上才跟了裴师,而裴师那时还是个小伙儿。他一直想让她生个一男半女,可一直也没有如愿。因而这几年他冷淡了她似乎也情有可原。“还是要对人家好点呢,”那人说:“虽说没给你养娃,可你跟了你多少年了。”“不会下蛋的母鸡你养不?我是个小伙儿跟的她,就够冤的了。”“你现在还想要儿子?”“现在想要怕也要不成了。不过我也想了,要儿子有什么用呢?他大了我还得给他娶媳妇,我又没有什么遗产让他继承。象我现在这样子,活一天算一天,老了,老婆把我拿席一裹,往火里一扔也就妥了。”“裴师,你还想得开?”“可不就是这回事吗。”每当两性问题说到这里似乎也就说出了它的真谛:男女交媾可不就是为了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吗,可是人们为什么要赋予它另一层含意呢?他们谈及这个问题的态度和腔调,不仅不能使人感到美妙,相反,却只能使人厌恶和反感。
晚上在宿舍,老张也免不了要谈及这个问题。使我惊奇的是,不管说什么事情,他总能归结到两性问题上,而其中的过渡也非常自然,没有丝毫的牵强和附会。“你现在在这个厂子干,一是要把本职工作搞好,二是不能犯我原先的错误。不要看你现在没有女人,马上就会有的。象你这样的年青人,女人不会放过你,这一点,我可是有切身经历的。”据说,老张抗美援朝时和当地的“阿妈尼”乱搞,结果战斗英雄的称号被取消了,还提前转业到了地方。赵星光经常说:“老张要不犯**上的错误,现在至少也是个团长营长什么的。”但是老张却是个伙夫,而且一干就是二十年。“唉,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样子了。你还年轻,千万不能走我的老路。人栽跟头都是在女人身上,女人就是个害人的东西,但是,也是个好东西。”他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显然那些美好又苦涩的记忆还残留在他的心中。我希望他能把那段经历给我讲讲,他笑笑:“那有什么好听的呢,不过就是我把那东西没管好,让它出去惹祸了,年轻人谁没有个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呢?”
可是,有一天晚上,月光皎洁的晚上,我已经躺下了,他却主动讲起来。“唉,我和她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夜,月光也是这样的好。年轻人,睡着了没有?”我咳嗽了一下,于是他侃侃道来:“我那时就象你这么大,可已经是副连长了。有一天我们营在一个村子里休整,我就发现村子里几乎全是女人,就连老人和小孩也没有几个男的。问了问,男人们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