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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两姓地主欺侮,为了他爸爸祝寿时挂一个捐来的“功名”,被同村财主威胁说是僭越,要把韦家告官。知道此情后,冯云山劝诱韦昌辉入拜上帝会,说入教后能帮他干大事。韦昌辉思前想后下决心,倾尽家财帮助拜上帝会——可见,太平天国最有名的东王、西王、北王,皆是冯云山这位“南王”拉入伙。在他鼓舞下,陆川、博白、玉林、东乡、中平等地村民纷纷信教,使得形势一片大好,会员范围迅速波及至象州、浔州、郁州等广大地区,入拜上帝会成为当地民众的“时尚”。
冯云山志向不凡,他在黄泥冲曾玉珍家当塾师时,书房的对联正可明其心迹:“暂借荆山栖彩凤,聊将紫水活蛟龙。”被当地士绅王作新抓捕弄入官衙后,冯云山也能自写申诉,有情有理,加上会员使钱活动,最终得脱囹圄。此外,冯师爷巧舌如簧,本来桂平县判他应被押回原籍,途中他竟然能以利舌说服两个押解他的衙役入拜上帝会,三人一起重返紫荆山。
由于熟通文义,太平军初时军制,皆由冯云山主创(还有一个文人卢贤拔也参与其中)。此外,太平军的《天条书》、《三字经》等规章制度和宣传手册,大多出于冯云山之手。太平天国重要的“天历”,也由冯云山所创。虽然“天历”从科学角度上讲荒唐,但他突破了清朝的“正朔”,在政治方面意义巨大。
可是,从实际上讲,冯云山军事领导方面的水平很一般,金田荨江村之战、武宣三里圩之战、平南官村之战中,冯云山有份参与指挥,却皆是协助杨秀清、萧朝贵等人,实际临战指挥的并不是他。
无论如何,由于他死得早,没有卷入太平天国后期内讧,众人对他评价倒都很不错:“(冯云山)前随天王遨游天下,宣传真道,援救天下兄弟姐妹,日侍天王左右,历山河之险阻,尝风雨之艰难,去国离乡,抛妻弃子,数年之间,仆仆风尘,几经劳瘁,历尽艰辛,艰耐到底!”(《天情道理书》)可见,太平天国内部对他有绝佳的“盖棺定论”。
如果仔细推究,冯云山在桂平获释后没作任何交待,回花县找洪秀全,原先的拜上帝会众失去主心骨,杨秀清得以借“上帝附体”坐大,已经为日后“天京”的太平天国上层仇杀埋下伏笔。如果他能多活几年,可能太平天国不会内讧得那么厉害。可悲的是,历史不能假设!
蓑衣渡一战,冯云山中弹而亡。太平军被杀多人,由永安突围时的五万多人(包括家属)减员至“不满万人”,损失极其惨重。
如此,洪秀全、杨秀清等人只得改变早些时候直攻长沙的行军计划,在湖南南部逗留打圈,一面恢复军力,一面伺机而动。
咸丰二年四月二十五日(公历1852年6月12日),太平军进入湖南后,因湘江潇水阻隔,未能破永州,就南折攻占道州。在此地,杨秀清与萧朝贵二人联名发檄,共有三篇:《奉天诛妖救世安民谕》、《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救一切天生天养中国人民谕》。由此,太平军明指清朝统治者为胡为妖,正式宣布了造反。其中文字,今天读来也十分解气,又成为日后孙中山等革命党人的神往之作:
真天命太平天国禾乃师赎病主左辅正军师东王杨、右弼又正军师西王萧为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若曰:嗟尔有众,明听予言,予唯天下者,上帝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上帝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上帝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慨自满洲肆虐,而中国以六合之大,九州之众,一任其胡行,而恬不为怪,中国尚得为有人乎!妖胡虐焰燔苍穹,淫毒秽宸极,腥风播于四海,妖气惨于五胡,而中国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甚矣哉,中国之无人也!
夫中国首也,胡虏足也。中国神州也,胡虏妖人也。中国名为神州者何?天父皇上帝真神也,天地山海是其造成,故从前以神州名中国也。胡虏目为妖人者何?蛇魔阎罗妖邪鬼也,鞑靼妖胡,唯此敬拜,故当今以妖人目胡虏也。奈何足反加首,妖人反盗神州,驱我中国悉变妖魔。罄南山之竹简,写不尽满地淫污;决东海之波涛,洗不净弥天罪孽。予谨按其彰著人间者约略言之:夫中国有中国之形像,今满洲悉令削发,拖一长尾于后,是使中国之人变为禽兽也。中国有中国之衣冠,今满洲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国之人忘其根本也。中国有中国之人伦,前伪妖康熙暗令鞑子一人管十家,淫乱中国之女子,是欲中国之人尽为胡种也。中国有中国之配偶,今满洲妖魔悉收中国之美姬,为奴为妾,三千粉黛,皆为羯狗所污,百万红颜,竟与骚狐同寝,言之恸心,谈之污舌,是尽中国之女子而玷辱之也。中国有中国之制度,今满洲造为妖魔条律,使我中国之人无能脱其纲网,无所措其手足,是尽中国之男儿而胁制之也。中国有中国之言语,今满洲造为京腔,更中国音,是欲以胡言胡语惑中国也。凡有水旱,(满清)略不怜恤,坐视其饿莩流离,暴露如莽,是欲我中国之人稀少也。满洲又纵贪官污吏,布满天下,使剥民脂膏,士女皆哭泣道路,是欲我中国之人贫穷也。官以贿得,刑以钱免,富儿当权,豪杰绝望,是使我中国之英俊抑郁而死也。凡有起义兴复中国者,动诬以谋反大逆,夷其九族,是欲绝我中国英雄之谋也。满洲之所以愚弄中国,欺侮中国者,无所不用其极,巧矣哉!
昔姚弋仲,胡种也,犹戒其子襄,使归义中国。苻融亦胡种也,每劝其兄(苻)坚,使不攻中国。今满洲乃忘其根源之丑贱,乘吴三桂之招引,霸占中国,恶极穷凶。予细查满鞑子之始末,其祖宗乃一白狐一赤狗交媾成精,遂产妖人。种类日滋,自相配合,并无人伦风化,乘中国之无人,盗据华夏。妖座之设,野狐升据,蛇窝之内,沐猴而冠。我中国不能铲其廷而犁其窟,反中其诡谋,受其凌辱,听其吓诈,甚至庸恶陋劣,贪图绳头,拜跪于狐群狗党之中。今有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弗然怒。今胡虏犹犬豕也,公等读书知古,毫不知羞。昔文天祥、谢枋得誓死不事元,史可法、瞿式耜誓死不事清,此皆诸公之所熟闻也。予总料满洲之众,不过十数万,而我中国之众,不下五千余万,以五千余万之众受制于十万,亦孔之丑矣!
今幸天道好还,中国有复兴之理,人心思治,胡虏有必灭之徵。三七之妖运告终,而九五之真人已出,胡罪贯盈,皇天震怒,命我天王肃将天威,创建义旗,扫除妖孽,廓清中夏,恭行天罚。言乎远,言乎迩,孰无左袒之心;或为官,或为民,当急扬徽之志。甲胄干戈,载义声而生色,夫妇男女,挟公愤以前驱。誓屠八旗以安九有,特诏四方英俊,速拜上帝,以奖天衷。执守绪于蔡州,擒妥欢(指元帝)于应昌,兴复久沦之境土,顶起上帝之纲常。其有能擒狗鞑子咸丰来献者,或有能斩其首级来投者,或又有能擒斩一切满洲胡人头目者,奏封大官,决不食言。盖皇上帝当初六日造成天下,今既蒙皇上帝开大恩命我主天王治之,岂胡虏所得而久乱哉!公等世居中国,谁非上帝子民,倘能奉天诛妖,执蝥弧以先登,戒防风之后至,在世英雄无比,在天荣辉无疆。如或执迷不悟,保伪拒真,生为胡人,死为胡鬼,顺逆有大体,夏夷有定名,各宜顺天,脱鬼成人。公等苦满洲之祸久矣,至今而犹不知变计,同心戮力,扫荡胡尘,其何以封上帝于高天乎!予兴义兵,上为上帝报瞒天之仇,下为中国解下首之苦,务期肃清胡氛,同享太平之乐。顺天有厚赏,逆天有显戮,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道州休整五十多天,太平军得到了自蓑衣渡惨败以来的喘息机会。由于湖南、广东等地天地会会众纷纷来投,军队数量又恢复到五万余人(但根据清政府的《贼情汇纂》中记述,是连老弱妇孺共五万,能战者不满万人)。
输进新鲜血液后,太平军重鼓雄风,一路东向,连下宁远、嘉禾、蓝山等地。8月17日,攻克湘东南战略要地郴州。郴州在今天仍旧是交通枢纽,此地不仅物产丰富,土地肥饶,且北面水陆两路都可达长沙,南经宜章可下广东。
初入湖南的太平军,此时的军纪属于最严的时期,他们只杀衙门胥吏和官员,号令严肃,违犯军令抢劫、强奸者一律处死,故而士民少怨。相比之下,清朝的潮州兵勇最为淫毒,杀人强奸,无恶不作,并与湖南当地的乡军和政府军相互仇杀,无法无天。
太平军之所以在湖南恋恋不去,是因为不少广西籍军将士兵想回老家,幸亏杨秀清在危急时刻的决断:“已骑虎背,岂容复有顾恋乡土之心。今日上策,应直前冲击,循江而东,略城堡,攻要害,直杀金陵(南京),据为根本。然后遣将四出,分扰南北,即不成事,黄河以南,可为我有!”
清廷闻报十分着急,立刻抽调川、贵、赣、陕、豫、闽等地官军来援。但各地官兵行动缓慢,湖南省内的驻军兵员极其有限,省城长沙的防御兵力连两千人都不到。如此关键时刻,人在衡州(衡阳)督师的湖广总督本人手下也仅有两千多士兵。
本来,太平军可以自郴州经耒水、湘江走水路直抵衡州、长沙,但由于清朝地方政府早已防备,沿江烧毁船只,太平军没有足够多的水上运输工具。在此情况下,他们只能由陆路走耒水、湘江以南,途经安仁、永兴、攸县等地向长沙发动进攻。
依理,攻取长沙大镇这么艰巨的任务,太平军应该倾巢而出,自郴州直扑长沙。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洪秀全、杨秀清仅仅派萧朝贵统李开芳、吉文元两将,带一千多人去完成这个任务。这一举动,显然是个失策。在道州休整后,太平军军械、粮秣精足,根本不需长驻郴州休整。笔者认为,贪图享受,意志松懈,才是洪、杨二人没有倾全力进攻长沙的最重要原因。
萧朝贵虽只率领一队偏师进攻,仍旧是锐气十足。加上后来洪、杨亲临前线,血战81天,太平军还真的差点攻克这座湖南巨镇。
8月26日,萧朝贵率千余太平军自郴州出发,一路势如破竹,安仁、攸县、茶陵、醴陵等地守官守兵早已逃得影都没有。
太平军可称兵不血刃,行军16天,已经杀至离长沙城南仅10里地的石马铺。在此地,正好赶上刚刚从陕西调来的两千多绿营军,这些清军猝不及防,就被萧朝贵“练”了手,被打得四散溃逃,总兵福诚和副将尹培立两位满汉将军皆登时被砍杀。清军刚刚在本地招募了几百名浏阳的乡勇,还未及进行训练,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全跑光。此时,在三里地之外,还驻扎有沅州副将朱瀚,他手里有大批火药军械。闻知福诚的绿营兵被太平军进攻,他不仅不前来求援,也不坚守自己在金盘岭的军营,反而率众撒丫子就跑,为太平军留下大量精好的军械。
由此,长沙城外的“防线”立时崩溃,太平军迅速占领长沙南门之外的妙高峰以及城外的坚固民房,以这些地方为依托,开始进攻长沙城。
当时的长沙城内,仅有正规军四千多人,练勇三千多,总共也就八千号人马守城。他们对于太平军的到来,起初一无所知。城外溃兵涌入,太平军大炮轰响,长沙城内的官吏将卒才知道大祸将临。
不仅兵少,城内还无将。提督鲍起豹从前没打过什么正式的仗,只得下令关闭城门,然后立刻四处发书求救。此时,萧朝贵手下仅有士兵两千多人,如果再增加一倍,很可能就会趁乱一举攻破长沙城。由于人少,太平军只能集中兵力火力攻南城。
城上架排炮,城下发火炮,双方展开激战。
西王萧朝贵作战很勇敢,身先士卒,亲率牌刀手进攻。南城之上,清军在魁星楼上发炮,轰然一声,一粒弹片正入萧朝贵胸部,这位西王一下子“口眼俱呆”,当时就“归西”了。
南王刚死,西王又去,接连报销两个“王”,太平军上下震动,暗中怀疑:上帝去哪了?
杨秀清本来恼怒近期萧朝贵在会议上多有抗言不尊的举动,所以他迟迟不发兵援长沙。听说西王在长沙城外被打死,他也心惊。悲痛之下,杨秀清立刻与洪秀全一起率大军主力来攻长沙。此时,已经距离萧朝贵出发有一月之久。
太平军主力行军路线与萧朝贵相同。10月5日,前锋军到达长沙附近。10月11日,杨秀清、洪秀全大部队抵至长沙南门,与萧朝贵死后留下的军队会师。
洪、杨二人在郴州时,清将和春部队确实在城外与太平军相持,这也是他们留在郴州的一个借口。
长沙被围,和春已经率主力自郴州赶往长沙救援,虽然依旧有近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