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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弃的显露出来。
张宗演又注视着他的眼睛,道出最后的临别赠言:“拓拔不灭,从今以后,绝不要提起你是我张宗演的徒弟,即使你不能济世度人,也不要轻易杀生。”
不灭法王点了点头,向张真人作了最后一躬,便迈开脚步转身离去了,在他走出太和宫的时候,他回望了一眼山门前的凶悍的雌雄石狮,却感到这里的神威已经荡然无存。
别过了崆峒山,不灭法王入了平凉城,作为正式结束在太和宫的修炼重回江湖的重要时刻,他在城门口一时间来了兴致,昂首朗诵起了《诗经·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扬扬,可以乐讥。”
人流在他的身边穿梭而过,他没有理会那些人悄悄看着他时异样的眼光,他没有理会孩童们故意跟在他后边追打嬉戏,他也没有理会市集里那些令人生厌的叫卖和争吵声。
他从鼻子轻轻的吮吸着空气里那些阔别多年的味道,屠夫的案桌上猪肉的生鲜味儿,几个身着轻纱的女子拿着jīng心挑选的绸缎走过时的脂粉味儿,食店里、烧卖铺前传来的油烟和香料味儿,当然还有他最熟悉的美酒味儿,也许并不是他最喜爱的女儿红,但他却能由此联想到她的醇香和清冽,就好象通过嗅到少女的体香来想象触摸其肌肤的质感。
但这一切都不能让他有过多的停留,他本想在一家叫做“满堂淳”的酒楼里享受一番值得他品位的美食:四两女儿红,一盘青莴炒木耳,一只醉鸡,一碟猪油酥的花生,再加一份细火炖的四红暖汤。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他的身份太特殊,既然有像yīn阳双煞这样的苍蝇找上他,就一定会有前仆后继者,所以他告诉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他径直走到街的尽头,左拐进了一条狭窄的甬道,这条甬道是他所熟悉的,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从对面走过来,乞丐盯着他,眼里放着光,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难的释迦牟尼,他快步走上前来,他沙哑的声音似乎在说:“大爷,打赏几个饭钱吧?”但不灭法王却低着头向前走着,好象这个人完全没有进入他的视线似的,就在他们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乞丐忽然将身子贴了过来,好象要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获取不灭法王的注意,但就在两个人要挨到一起的时候,乞丐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然后身子抽搐着倒下。
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双目死鱼般凸出,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与不信,他注视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的不灭法王,看着他那近乎无情、让人绝望的背影,他的表情突然又转为极大的懊恼与愤怒,他挥拳猛烈的锤击着地面,仿佛把他当成了不灭法王的肉身,但在他过度用力之后他的拳头很快又松弛了,他的懊恼与愤怒随着他身子底下扩散开来的血泊而慢慢平息,他低微的呻吟着翻过肮脏的身体,亮出了那血泊产生的源头——他的心脏上插着一把匕首,那是他自己的匕首,他准备刺入不灭法王心脏的匕首。
不灭法王加快了脚步,他回忆着刚才的细节:乞丐佯装讨口向他靠近,他用余光注意到了乞丐藏在袖子里却露出一点点锋芒的匕首,乞丐拿出匕首想要刺杀他,但手腕却被一股令人绝望的力量抓住,然后利刃就被这股力量送入了他自己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房。
不灭法王又转过几个弯,来到一个隐蔽的庙里,但当人推门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座庙,而是由土地庙改成的几间供人居住的房子,他推开正中的大门,走进屋子里的黑暗中,穿过这片黑暗,他进入一个窄窄的弄堂,到了一个装修别致的院子里,秦砖汉瓦的屋子外边是一个小巧怡人的花园,牡丹开得正盛,他上前去小心的摘下一朵,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淡淡的笑了笑,便去敲正对面那间小屋的门。
门开了,开门的竟是个美妇人,她看上去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而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她身着绿sè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sè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sè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sè锦缎裹胸。
不灭法王看着她,优雅的献上牡丹,轻轻的细语道:“很抱歉来得有点匆忙,只能信手摘了一朵,但应该勉强能和你的绿裙相搭配吧?”他说完为茫然、不知所措的美人小心翼翼的插上牡丹,就插在她盘起的发髻上,几缕披散下来的碎发因为这个动作微微颤抖了几下。
“你……你是……”美人看着不灭法王,那表情是似曾相识,却又带着一些恐惧与不信,她是害怕一旦确认眼前的人儿就又会不见了吗?她是不相信这个人儿会就这样站在家门口,出现在自己眼前吗?
这是不是太突然了?犹如梦境。
不灭法王用他只有四跟指头的左手轻抚着美人的脸颊,道:“你还没有看清我吗?”
美人猛的握住不灭法王的左手,美丽的眸子里已有了些许泪珠,她把那只残缺却稳定、有力的大手放到自己唇边,声音颤抖着道:“法王,真的是你吗?”
不灭法王道:“真的是我,除了我,还会有人亲手为你插上你最爱的牡丹吗?”
“六年了,你都去了哪儿?你瘦了太多,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美人的泪水已经溢了出来。
不灭法王注视着美人清瘦的面颊道:“你也瘦了,不是吗?能让我进去吗,夫人?我想在我进入甬道的时候应该被人给盯上了。”
美人立刻将不灭法王拉了进去,牢牢的关上了门,上了闩。
屋里没有点亮灯烛,显然美人正在塌上小憩,黑暗中,两个人早已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拥吻了起来,那似曾熟悉的唇,那熟悉的玫瑰香,那缎子般光滑的肌肤,那柔若无骨的身体……
当不灭法王触及到这尤物的一切的时候,他长期以来保持的那种平静就立刻被打破,他体内的热血如火山一般迸发出来,燃烧了起来,他们滚到塌上,急切的相互剥掉衣服,两具**交融在一起,抽搐着,又翻滚着,从塌上到了地上……
烛点燃,铜灯亮起,两个人坐在塌上,美人半卧在男人怀里,他们现在想要的是平静,平静中去进一步的享受对方,弥补过于激烈而造成的不足。
“这六年你究竟去了哪儿?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美人问道。
“丹青,我能够见你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来给你赔罪了,这不是吗?”不灭法王道,接着他就把五年前存有的那段记忆讲了出来,虽然在他脑部受到重创后有些记忆已经丢掉了,但这并不妨碍丹青知晓爱人所受一切苦难的源头。
六年前他们在这里分别,但六年后他们又在这里重聚,不灭法王还清楚的记得园子里的牡丹当时正好凋谢,这是不是有点过于戏剧化了,但坠入海河的人总是会渴望戏剧的发生的。
人生岂非本就是最好的戏剧?
“真是想不到这五年来,你竟是在那道观里度过的。”丹青意外而感慨的道。
“没有人会想到摩尼教的大魔头竟然会躲在道观里,做了道士,这本就不合常理,他们没有在问天崖下面发现我的尸体,就一直追踪了我很多年,直到前几天他们才查到我就躲在自己的家乡,就在平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真是个最实用的道理。”
“但你一定想象不到最先找到我的是谁。”
“谁?”
“是yīn阳双煞,更令人想不到的他们竟然是一公一母。”
丹青惊道:“他们是一男一女?”
“是的,而且yīn离魄还长得不耐。”
“她有没有对你……”
不灭法王面无表情的道:“他们是搭档,也是情人,在我杀了yīn先生之后,yīn小姐打算在和我上床的时候把我弄死,不过我抢在她脱光衣服之前送她去了地府。”
他说得很平静,就仿佛这一切都是在他计划之内,理所当然的事情。
丹青的脸上有了一些不安和惊惧,她虽然早在十年前就做了这个男人的女人,但她却承认除了熟悉他身体的每一寸之外,她知之甚少,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看透不灭法王。
你只能做他的女人,你只能爱他,或者接受他的爱,但你始终无法真正进入他的内心殿堂,最真实的那扇心门不会对任何人打开。
丹青道:“法王,你躲过了五年,但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不灭法王低着头,握住丹青的柔荑道:“自从十年前我们在这里成亲之后,你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走,甚至连我入了摩尼教都没有反对,你一直都尊重我的决定,直到六年前我预料到摩尼教将有灭顶之灾将你从天山带回平凉,安顿在这里,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这么多年,夫人你这是何等的情义啊,可我……”
其之九 绝墨丹青(二)
() 丹青知道不灭法王想说什么,道:“法王,我知道你的苦衷,既然yīn阳双煞能在崆峒山找到你,那么就意味着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你说你在来这里的路上就遇到了眼线,说明危险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周围,你的确不能在这里久留。”
不灭法王轻轻吻了吻丹青的香唇,道:“总之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了,我都不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怎样……”
“我……”丹青忽然yù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文雅的敲门声,丹青想要站起来,不灭法王按住她,道:“我去。”
不灭法王从塌底下拿出他的刀,来到门前,推开门,当门口的人惊愕的望着不灭法王的时候,刀也已经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杀他!”丹青站起来喝道。
门口的是个男人,一副书生气,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极为欣长,一身蓝sè云翔符文锦袍,他被吓坏了。
“他是谁?”不灭法王用余光看着丹青道。
“他是住在附近的一个秀才,帮过我不少忙,他是个大好人。”丹青急切的解释道,她明白一旦让不灭法王产生误解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不灭法王紧绷着的脸突然松弛,他收回他的刀,笑了笑,道:“很抱歉,让你受惊了,不知如何称呼呢?”
秀才惊魂未定,过了良久才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我叫宋义,确实如卞夫人所说,只是碰巧住在附近的一介书生而已。”
“是在私塾供职吗?”
“是的,阁下猜得真准。”
“教书育人,这真是伟大的职业啊。”
“阁下过奖了。”
“宋先生,要进来坐坐吗?”
宋义忙道:“不了,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那先生是来做什么的呢?”不灭法王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令人不安却又合情合理的表情。
宋义的举动也的确不太合乎情理嘛。
“我……”
“让他走吧,法王,他和我只是普通来往而已,这些年你不在的rì子,有些事情是你不能想象的,若不是他接济帮忙的话,恐怕我也熬不到现在。”卞丹青稍微有些激动的道,“所以他来只不过是想来看看我需不需要帮忙而已,他每过几天就会来看我,现在他急着要走只是怕你误会而已。”
不灭法王沉默了片刻,道:“宋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为我的夫人所做的一切了,为什么你不能亲口告诉我这些呢?”
“我……”宋义还是没能再完整的回答不灭法王一句话,他甚至不敢直视不灭法王的眼睛。
“你住在哪里呢?要不我改天亲自去拜访先生你吧?”不灭法王道。
卞丹青的表情变了变,有些微愠的道:“不灭,宋先生教书很忙的,你能先让他走吗?”
“当然,夫人。”不灭法王扭过头望着卞丹青道。
宋义立刻低着头疾步走出了庙宇,就好象刚刚得到了赦免。
卞丹青掩上门,望着不灭法王道:“法王,这个人为人师表,心地很善良,可以不为难他吗?”
不灭法王脸上没有一丝怒sè,道:“夫人,我有说过要为难他吗?我除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有对他无礼吗?”
卞丹青无言以对。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俩儿更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