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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范和威望,将这些人完全收服于麾下,至少在逃出生天前,绝无人敢质疑他的权威。
几个亲兵听得吩咐,正欲过去,却又听李天翔苦笑一声,向他们摆手道:“不必了。”
几人回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突然火光大盛,敌人推进到不过里许的距离,粗略看去,果然如李天翔分析的那般,敌人只是些衣着破烂的流民贼寇,手中的武器也是驳杂不齐,有些人手持着刀枪盾牌,有些则是铁叉锄头,大半的人,甚至只是在手中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
这样的贼盗,原本是全无战力,完全不是职业军人的对手。只是对方人数太多,适才天黑看不清楚,现下突然有了火光,粗略看去,敌人最少也有三千出头,俗语说蚁多咬死象,不到两百人的军人,就是和手无寸铁的三千多人打,也是绝无胜理。再看敌人合围的阵势,却也是暗合兵法。在古庙这里地处平原,四面旷野无人,敌人每面都有七八百人,中间间隔的距离很有讲究,既不过份紧密,也不太过疏散,每个人的间距,都正好是另一个人手中武器可以够到的,如此一来,就算是飞龙军不顾一切,拼命向外突围,也必定会在突破五六条防线时,死伤惨重。
虽然如此困难,尚不足矣让李天翔放弃突围。真正对他们有着致命危胁的,却是火把最末处,有三百余兵骑在战马上的贼人。
远远看去,这些人均是手持专为骑兵使用的改良的厚背斜长横刀,静静地骑跨在战马之上,与前面的步卒队伍,相隔较远,并没有随着大队行动,却又是扼守在几处明显的大阵薄弱之所,只要等飞龙军一冲出缺口,这些看起来彪悍沉稳,明显有职业军人风范的骑兵,先是养精蓄锐,然后包夹追击着疲惫不堪的飞龙军人,无论飞龙军人如何勇猛善战,在实力相差和对手布局如此精秒的情形下,绝无人可以逃生。更何况,这里的飞龙军人,有一大半是没有经历过几次战事的军正司军人。
李天翔看的真切,其余的飞龙军人也是看的清楚。眼看敌人越压越近,将他们围的铁桶也似,不管对方的衣着如何破烂,手中的兵器如何可笑鄙陋,几千步卒和三百多骑兵的威压,却是严严实实的压在了他们的头上。
唐三等经历过战事的还好,有许多只是打过一两仗的军正司军人,已经吓的浑身发抖,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恐怖。
勇气和不畏惧死亡的从容,并不是嘴上说说便可以得到,那是战士经历过无数次沙战血战,眼看着敌人和兄弟的头颅在自己眼前滚落在地时,看着鲜血喷溅时,看着马踏人泥时,才会拥有的战士所特有的体悟。
这些,是再多训练和鼓励,都无法给予普通人的经验,同时,也是一个懦夫在上过一百次战场都无法得到的。
一阵恶臭弥漫开来,几个士兵吓破了胆,屎尿齐流,又有几人,开始低声哭泣。
李天翔轻轻摇头,苦笑道:“这是什么兵,还敢四处纠查军纪。”
他挥手令道:“来人,将那几个哭泣哀嚎,立斩!”
他身边的随从亲兵,都是和他在战场上杀的血葫芦也似,千万人中敢骑马杀入杀出的勇士,这才有资格担任他的亲卫。此时见那几个人太过丢脸,心中早就愤愤,听得李天翔下令,便即刻恶狠狠冲将过去,将那几个人胸前的铁牌拽下,喝骂道:“你们也配带这个铁牌?”
那几人木木呆呆,也不反抗,任凭着众人将他们的铁牌拿下,上衣脱掉,然后喝令跪下,伸长了头颅,挥刀直落,鲜血直涌,人头落地,便即了帐。
李天翔冷笑一声,看着发呆的秦华一眼,又见不远处李文舟和唐三等人面色从容,并不害怕,他心中微微一征,然后便道:“看着他们,害怕畏死,便死的最早。不但被砍了头,将来让人知道,除名军籍,全家亦为贱民,呸,死也死的这么不光彩。”
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周围惭愧的军人,因见没有人敢和他目光相对,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打老了仗的人都知道,临敌之际,越是光膀子冲在最前面的,那刀枪还偏不往他身上招呼,就是嗑碰了一两下,也断然没有性命之忧。而那些越是怕死,躲在后面的,没准儿一支冷箭穿喉,就要了他的性命。适才这几人的下场你们也见了,响鼓不用重擂,你们知道我意思了么?”
众人如何不明,此时大敌当前,逃脱无望,李天翔身为统兵大将,三万人的主帅,年经轻轻,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惶恐,斩杀怯兵,宣讲道理,无非是指望他们这些人,能够不畏死亡,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以不堕飞龙军战无不胜,勇往直前的威名。
各人心中感动,不少人激动之时,酸气上扬,泪流满面。各人均是抽刀挥舞,叫道:“奋力死战,报效大帅,不堕飞龙军威名!”
李天翔双眼也是一阵湿润,不过他是天性冷漠孤高,当下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对众人的表现满意。
他心中其实正在纳闷,眼前的这大股的步兵,明显都是临时募集的乌合之众,衣着和武器,还有站立时的形态神情,以李天翔的经历和眼光,自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方是绝没有经过军事训练和实战经验的流民百姓。
然而对方先是偃旗息鼓,马含枚,人禁声,甚至连火光也不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压将上来。然后利用地利和人数优势,摆下这个对突围危胁最大的大阵,显然又是最有经验和智慧,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才能做到的事。
以李天翔的自傲,以不得不承认,就是自己来做对方的事,也只能做到现下这样的地步。
况且,这些步卒显然是流民,他们身后的那几百骑士,却明显又是经历过严格训练和实战,身负杀气的职业军人。
尽管他们也是身着平民的衣服,却是拿着制式的武器,排列的阵势也是经验丰富的骑兵最方便接战和追击时的队形。
这些也罢了,这股骑兵却还有一股平民百姓和普通士兵的绝对没有的一种气质,一股无法伪装也没法掩饰的只有最精良的士兵和最自信的军人才有的气质,是的,是傲气。
这样的傲气,李天翔以前只有在张守仁身上,在胡光身上,在吴猛身上,在自己身上,在背嵬军和他的游奕军身上,才能看到。
他只觉得额头上冷汗连连,无法抑制。他并不畏惧死亡,少年从军,见过的死人只怕能装满一个校场了,好友兄弟,敌人仇家,死不过就那么回事吧。
只是身为一个以智将和诡战之道自诩的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是如何落入对方算中,被人象捉乌龟一样,生生逮住,无力翻身。
这样的耻辱,可比让他死一百回,还要难受。
“算了,反正大帅不会放过他。”
在这个当口,他想到张守仁。以前他一向觉得,自己和张守仁相差不过一线,随时随刻,可以追赶得上,待到此时,想起张守仁时,只觉得心中安慰,再不惶怕。无论如何,他知道张守仁知道这里的情况,必定能查出原委,杀光敌人,为他和部下复仇。
张守仁,才是不可战胜和不可敌对的世间名将,无人能敌。
他缓缓抽手身上的佩刀,微微一笑,向着眼前的黑暗和微弱火光下敌人模糊不清的面孔,轻声道:“来吧,让我死的象个勇士。”
第九卷 兵者诡道(五)
正要下令全军前行进击,却被人抓住胳膊,李天翔眼中寒光一闪,扭头一看,却是李文舟紧紧拉住了自己。
因见李天翔铁青着脸看向自己,李文舟竟觉心中一寒,他放下手,微微一笑,向李天翔道:“将军,事情尚未到绝望之时,并不需要拼死一搏。”
“哦?”李天翔轻声冷笑,先将佩刀横在马背,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对方说一句投降谈判的话,便立刻挥刀将他斩杀。
李文舟心中掂缀,知道这会子稍有不慎,自己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脸上却是从容淡然,好似并不是身处险境,反而是闲庭信步一般。
他将脸转向敌人一方,并不看向李天翔。看着黑压压的敌军,沉声道:“将军,可知道观云望气之说?”
事观眼前局势,不论他此时说些什么,李天翔都想好了应对之辞。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刺史竟有闲暇与他讨论起天文学说来。
微微一楞,李天翔狞声道:“我只知道观敌望阵,判断敌我强弱,寻得战机,歼灭敌军之法,观云望气,不过是术士骗人的伎俩,我如何能知!”
李文舟道士出身,有些不信道的儒生三不五时就寻他辩论一场,言辞刁钻刻薄,神情举止傲慢之极,李天翔虽然冷言冷语,却又如何能教他在意。当下从容一笑,向着李天翔道:“将军,其实呼风唤雨,凡人自然不能。但观看天色,判断晴雨,甚至风力方向,大小强弱,都可以以经验智慧来提前预测,诸葛亮所谓借东风,也不过是他知道观云看气,知道天气转变,方才可以。”
见李天翔面色转变,已经开始低头思索自己的话,李文舟便又笑道:“三国里有句话,不知天文,不可为将,正是此理也。”
李天翔之所以能在数年时间内成为名将,就是因其智计超绝,性格坚韧,李文舟的言辞,若是换了旁人,短时间内绝无可能从他布置的圈套中脱身。李天翔不过低头略想一回,便冷笑道:“兵法之道,运作之妙,岂是一个天文可以概括的。给我十万雄兵,黄河以南,我可以纵横无敌。管你雨雪大风,我一概可以依着兵力和地形,做出相应的判断。你就是知晓天文,又能如何?不知天文不可为将,当真笑话。”
他眼中怒火渐渐难以抑制,盯视着李文舟道:“眼下是这样的情形,你说起这个又有何用?”
李天舟眼中满是笑意,拱手答道:“将军适才的话其实才是正道。所谓天文者,究竟是兵法中的小道。将军奇正相辅,用兵若神,又何必在意这些小道。不过,虽然是小道小术,贫……不,眼下这场困局,没准可以由这小术上来寻得脱身之法。”
他适才说的快了,差点儿说出“贫道”这个往日的自谓之语。偷眼看了一下李天翔,见他并不在意,便暗自放下心来。
“你此话怎讲?”
“下官观察天色,闻嗅空气,再看这风势越来越大,还有根据日子判断,最多不到半个时辰,咱们只要再拖一会儿,必定会有瓢泼大雨落下。到那时,雨水如注,遮蔽月色,天色晦暗不可见人,敌人的火把亦被雨水浇灭。咱们趁势突围,多半就可以冲杀出去了。”
这到当真是一个脱身妙法,若是果真如他所言,随时都会落下大雨,雨色中难以分清敌我,到时候一冲一杀,敌部多半是没有做战经验的流民,那时候必定会队列大乱,难以支持,以纯粹是骑兵组成的飞龙军,必定可以轻松逃出。
只是这一方法说来容易,做到又何其困难。李天翔伸手闭眼,感受着冷风中微弱的雨意,到也确如李文舟所言,风中湿气凝重,眼见确是要落雨。只是抬头张目,看向前方,敌人的队列已经推进到半里开外,虽然脚步越来越慢,渐有停步之势,却又将包围圈又紧了一些。依着李天翔的经验来判断,敌人的主将显然是要让部下暂喘一口气,先略停一下,然后便可以一鼓作气,冲杀过来。
再有,也可以利用这缓慢的推进,压迫飞龙军的军心士气,使得飞龙军自己就很溃乱,这也是省心省力,利用心理压迫的一种战法。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杂种,用兵之法,还真是滴水不漏。”
虽然骂了对方一句,李天翔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是将他手中的筹码最大最好的利用,使得李天翔这个智计百出的名将,竟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一般,无处可逃。
李文舟见他沉吟不语,便知道对方已经信实了自己的话,便又凑过头去,向李天翔耳语道:“我看对方也都是些流民,手中的武器都破败不堪,咱们这边是不是用些疑兵之计,阻住对方前行,两边只要略一僵迟,大雨一落,咱们就可以突围。”
就在此时,一直缓步进逼的敌人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几千人顿足而立,一时间灰尘大起,随着大风刮将过来。
李文舟见状大喜,笑道:“看,敌人果然不敢进逼,心存犹豫。将军只消派人过去,言明利害,我想河南境内无有大股的匪患 ,这些人一定是从河北刚刚过来,心里未必不怕。咱们宣明魏王大帅的德意,安抚敌人军心,就算不能招降,也可略阻他们一会儿吧?”
他人虽精明强干,到底从来没有经历过战阵之事,并不知道敌人停步,是最厉害的举措。旁人到了罢了,李天翔的随从亲兵脸上已经紧张之极,一个个手握战刀,汗流浃背,知道一会敌人再次行动之时,便就是雷霆万均之势,再也无法阻住敌人奔袭的脚步了。
李天翔原也要和李文舟说明原委,让对方打消念头。转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