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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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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觑了张守仁一眼,忙又道:“自然,这伯颜的手段孔是和咱们大帅学的,不足为奇。论起真本事,还是咱们大帅!”

此语一出,众将亦急忙道:“自然,大帅是千古名将,伯颜这小子算的了什么!”

这马屁拍的山响,张守仁忍不住噗嗤一笑,向诸将道:“你们以为我犯难么?呸!别看他守的这么严实,我若统全军去攻,也就三五日光景,准保拿下。前朝两宋,大将也不少,可是老打败仗,为什么?皇帝下发阵图,将军按图打仗,一点儿错也不准有。你们想,这战阵上前变万化,哪能什么事都预料的周全?皇帝的阵图虽然完备,也得准许有变化才是。再说,皇帝懂个屁。两宋那么多皇帝,也就宋太祖还算是职业军人和上将,余子皆不足道也。他伯颜将我的防法学得个通透,我的攻法又如何?况且,临敌变化甚多,伯颜虽然是蒙兀名将,我也并不将他放在眼中,更何况是张弘范那小子!”

他适才脸色有些难看,却将众将吓的不轻。临敌之际,若是主帅没有信心,那仗也就不必打了。此时各人听了他话,心中宽慰之极,均想:“虽然有些吹牛,不过也只有他配吹这种牛皮了。”

张守仁却不知道眼前众人,正在腹诽于他。沉吟片刻后,又笑道:“我适才有些做难,你们知道为何?”

不等人答,又道:“我只是想,此战不但要拿下归德,连唐邓之地,我也一并要了。再拿下东京,就可得整个河南一路。到时候,与蒙兀人以黄河为界,建立水师防备,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能如大楚水师那么实力强劲,可是蒙兀铁骑也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

他设想的前景,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真的能西据关陇,北守黄河,再拿下山东与两准之地,就与当年的残金片图相差不多。金国被大楚太祖赶到幽燕之地,虽然重新复国,也是实力大损。后来蒙兀人攻打之时,就凭着黄河与潼关天险,也死守了二十余年,以残金那样的实力都能如此,更何况是新生的飞龙军与赫赫名将张守仁。

吴猛道:“大帅,这样固然很好,可惜我们的强军太少。以六州之地,供养现下的兵力也是极限,若是放低些要求和标准,只怕还能得几万兵。”

张守仁摇头道:“民力如同树木,不可使用砍伐过度。若是竭泽而渔,百姓怨憎,只怕是适得其反。况且,我的飞龙军全是精兵,束重甲,持利刃,俸饷优厚。一个兵的标准,足抵大楚五人,大楚养兵也算是下本钱了,和我比尚且远远不如。若是我随意招些壮丁流民入伍,打起仗来以十挡一,没的丢了咱们的脸。”

“那咱们以全师攻归德,然后分兵攻掠东京与唐邓之地?”

“那也不成,史权不是蠢人。他虽然不是开国万户,却也是北地汉军,跟随着蒙兀人征战多年。灭西夏、征西辽,甚至远至花刺子模,他家均相随与役。咱们全军而出,他必定会抄我们的后路。等攻下归德,只怕颖州也残破不堪了。”

此语一出,吴猛吓了一跳,忙道:“这可决计不成。我不懂民政,不过也是看在眼中。颖州等处,论起富庶和大楚的几个大城自然不能相比。可是除了那几个大城外,我看大楚也没有几个地方比颖州强了。若是被人糟蹋一下,这两年的心血可是白废了。”

张守仁微微一笑,却忍不住想起后世一句名言,所谓坛坛罐罐舍不得,就打不到狼。颖州虽然会受到一些创伤,军中最重要的粮食物资,却可转移藏匿,想来也受不到多大损失。

想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定计,只是笑道:“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已经决意借着这个机会动手。明日等全军将官齐至,再来发令。今夜宿在城外的将军,不必回去,城内的,亦不得回去。明日之后,大伙儿就要动起手来,时间紧迫,军情重大,就委屈一下吧。”

众将自然听令,自被紧急召来,各人都料想有紧急军情,早就交待家人不必等候。此时大帅有命,不准回府,想必也有他的道理,身为军人,自然别无二话。

当即站起身来,向张守仁拱手行礼,倒退而出。

张守仁与吴猛并肩而行,一直到石阶之前,方才要与他拱手而别。却见吴猛转身低头,轻声问道:“你已经有了定计?”

“是。只是此仗难打,若是我的想法出了什么岔子,只怕还是要全军压上,一起攻打归德才成。此战关系我军在河南的大局,绝不容有失。我观诸将,骄矜有余而谨慎不足,皆因我军这两年来无往而不利,诸将对我又太有信心之故。适以我先才故做难色,然后让诸将自己观看沙盘,知道攻打归德的困难。”

他嘿嘿一笑,向吴猛道:“便是你,适才也很是倒吸了几口冷气吧。”

吴猛也是嘿嘿一笑,答道:“旁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这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紧急召唤我们过来,想必是有了全盘计划。是以适才如何,不过是配合你罢了。飞龙将军,战无不胜,你的这个法子只是一时之效。最好是得有一场苦战甚至小败,才能收到更好效果。”

两人齐声长叹,对视而笑。

其实真正无往不利的常胜之师,均曾有过败绩。而只打过一些小规模胜仗的骄将悍将,稍有不慎,便是惨败的结局。

“先罢了,哪有故意安排败仗的统帅。让这些家伙看看人家的城防,将来恶战几场,只怕也有些警惕了。”

“说的也是,我先告退。此战之后,盼中原一扫膻腥,复我汉家天下朗朗乾空。”

“这是必然!”

两人伸出手来,紧紧一握,相视一笑,拱手而别。

张守仁立身帅府石阶之上,眼看着数十员大将四散而去。自明日起,整个飞龙节度统辖下的数万大军将依着自己的命令而动作。十数日后,料想这天地间将有无数好男儿抛洒热血,颖州各地,也势必是喜忧悲乐各有不同,几家欢喜几家愁。

“生有何欢,死亦何悲。”

张守仁轻轻摇头,将自己脑中这种莫名的情绪驱赶出去。自从接到胡光的军报时起,他的脑子便急速运转,回到府中并不多久,全盘的计划已然成竹在胸。待诸将来到,他让各人说说看法,观看地图沙盘,不过是为了警醒诸人,令大伙儿不要轻敌便是。此时由各地传召前来的各级军官仍然络绎不绝,纷纷来到,眼看大战即起,此战过后,前景如何,便可一战而定了。

他满心的期盼与自信,却又不知怎地,有些焦躁难眠。自己知自己事,那些谈笑风生,对敌百万大军仍然坐卧从容的统帅,心中又会是如何的感受?

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没有哪一个将军,面对一场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时,可以做到全然不将战事放在心上,那种气度风范,只不过是一种巧妙的伪装罢了。

及至天明时分,众将自兵马使李勇等人以下,纷纷齐至。原本空旷轩敞的节度使官衙大院内,充斥奔走着神色兴奋的军人们。过百名指挥副使以上的将军,还有各人所带的亲兵护卫,一时间热闹非常。

张守仁昨日便有准备,早就下令颖州守备使派出兵丁,将节度衙门附近商贩赶走,肃清街道。如此一来,不但寻常的百姓不能接近,就是那些闻讯赶来打听的军人家属,颖州官吏,亦是不得靠近。

众将自被齐集时起,已经知道兹重大,待看了眼前情形,纵是昨夜不知情者,亦是知道此番动静非小,大帅是决意全师出征了。

李勇会同唐伟等人,自中午赶到时,便开始求见张守仁,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他们无奈之下,只得寻了胡烈等人打听,却也是不知端底。这一点究竟要打多大,如何大,各人却是如堕云中雾里,全不知道。

第七卷 血战归德(八)

再看那节度副使吴猛,亦是只端坐在帅府左侧的耳房内,闭目养神,口观鼻,鼻观心,却似对眼前情形,全无兴趣。

胡烈见他如此,不禁撇嘴道:“定是大帅给他透了风声,他才如此。不然,怎么会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其实也是误会。吴猛性子刚猛豪强,在南方与人共事时,不知道捅了多少漏子。后来被人排挤出南方军,调入京师,在禁军中好生折磨了一番自己的性子。到得此时,他心中明白自己不是张守仁的嫡系将领,各人对自己有些疑忌,这些距离,非得在战场上见过真章,才能弥补。此时此地,虽然他也焦躁不安,等着张守仁的决断,心中却是勉强压抑自己,不生事端的好。

一直待日头慢悠悠晃到正中,温暖中已带有一丝躁热的阳光洒在众人额头上微微冒汗,帅府的执事们送上酒饭,各人便只得胡乱入席,勉强塞些果腹。

一时吃毕,正乱间,却听张守仁的亲兵队长在节堂的汉白玉石阶下叫道:“大帅有令,各人速进节堂相见。”

众将轰然而起,一个个迅速整理好仪容,整齐划一的排在吴猛和唐伟等人的身后,等着主将们先行,然后随之而入。

吴猛先中暗叹,张守仁治军的理念与他很是不同。他在南疆做兵马使时,与麾下诸将兄弟相交,议事时,各人笑嘻嘻乱哄哄,并不讲究这些仪容军范,在打仗时,却也是个顶个的勇武。

现下张守仁的这些排场举措,倒果真是象个节度使了。甚至,有些与帝王相同类似。

吴猛握一握拳,抛却心中那些不安与惶惑,肃容道:“各人随我一起,面见大帅。”

这样的场合里,各人对他亦是毕恭毕敬,听他讲完,便都点头答道:“是,末将等遵令。”

吴猛抬脚先行,一步步跨上这三层九丈高的堂下石阶。以张守仁的本心,本来也不欲如此排场,只是当时监工这节堂的颖州守备使伍定国,却坚持如此,他也便依了。待到后来,发现所有入见的将军和官员,或是百姓儒生,登级而上前,尚且能语笑从容,待一级一级的石阶爬将上来,节堂的飞檐拱斗巍然耸立于眼前,堂前的石阶平台之上,侍立着数十名甲胄鲜明的飞龙军士,那散发着寒光的铁矛与横刀,摆列在自己眼前,任是镇州大将,或是升斗小民,无有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者。

如此一来,倒也让他很欣赏伍定国的想法与坚持,对他也是极为信任。

“末将吴猛,携飞龙将士,参见节度使大人!”

由明晃晃的室外,乍入室内,各人都是觉得眼前一暗,只跟随着吴猛一直向前,一直待行到张守仁座前,吴猛当先单膝而跪,抱拳行礼,其余众人亦是紧随而跪,大声见礼。

平常之时,张守仁也并不让各人大礼参见,今日其实是大校之时,决意动兵之日,只得如此。若是以前的宋军,只怕还要从监狱里拉几个死囚,斩了祭旗方可。

“好了,吴将军请起,诸位将军请起。”

各人起身之后,抬眼去看,只见张守仁身着朝廷颁赐的明光铠甲,一袭绣着巨蟒的青色披风,垂落于地。

因见众将拿眼看向自己,张守仁笑吟吟道:“各人的神情气色,可都了不得啊。李天翔、韩逸乔,你们两个,这会子走到大街上,会被人家当成屠夫的。”

李韩二人,均是一厢的指挥使,又都是二十来岁年纪,年轻有为,是飞龙军中的青年俊杰。此时被张守仁一说,各人拿眼一看,只觉两人脸色铁青,两眼圆睁,当真是杀气腾腾。那韩逸乔还紧握着自己手中的佩刀,指头关节,握的惨片一片。

“哈哈!”

由胡烈带头,各人均是哄然大笑。吴猛是客将身份,不便发笑,却只将上下嘴唇咬紧,憋的甚是辛苦。

“大帅!”

韩逸乔却不似李天翔以倨傲的神色来回应张守仁的玩笑,他是张守仁的襄城亲兵出身,素来与张守仁言笑不禁的,此时被他一通取笑,当下不顾自己的身份,叫道:“大帅,哪有临敌之前,取笑自家将军的主将?”

张守仁连咳几声,方自己止住笑意,向他们道:“不止你们,你看那几个小子,也不都是如此?”

他又正色道:“此战,确实是我军全军动员,主攻敌人的一场恶战。不过,大家也不必太过紧张。我张某人自用兵以来,还没有出过将兄弟们置于死地的损招败招。你们这些人,有不少曾经随我四出四入中原,在敌人数十万强兵镇守的腹心之地杀入杀出,现又如何?不都是好端端的呆在这儿么。”

此语大是有理,其实不但是李韩二人等青年将领,便是胡烈与唐伟这样的中年将军,历经百战,此时心中也难免惴惴不安,张守仁这一番饱含着绝大自信话语一出,各人都甚觉心安。

吴猛因见堂内情形渐渐和缓,因咳了两声,抬头向张守仁问道:“请问大帅,对敌方略,是否已经有了定论?”

他的话中,其实隐含不满。张守仁在见他之初,曾经坦言麾下将军想的太少,不能分忧。他吴猛一来,便可多些商议的对象,有所臂助。怎料此事决定打仗,不但是寻常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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