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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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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傍晚时分入宫,于勤政殿见到皇帝。不过半个时辰后,殿前指挥使、殿前卫、殿前羽林诸班全数被皇帝召来,一一交待。

过后不久,宫中兵马持节而出,直奔太师府、枢密院、并皇城各司,捕拿余波党羽。

与此同时,王西平等忠忱的禁军将领被召至宫中,由皇帝亲自下令,由各兵马使亲自带队,在禁宫中捕拿余波党羽。

是夜,京师中火光处处,杀声震天,京中百姓不知发生何事,一个个紧锁门户,不敢外出一步。

及至天明时分,自余波而下,数千党徒被全数捕拿,下狱之后,皇帝方道明原由,杨易安一下子便由不得宠的小臣,便为扭转国家社稷,查灭奸党的大功臣。皇帝因余氏一党全被拿捕,心中慰帖,龙颜大悦之后,立命杨易安入枢院,担任枢使。

同时,发内帑十万贯,赏赐此役有功将士,一时间,大内之外,万岁之声震天,皇帝踌躇满志,自命为盖世英主。

十日之后,远在颖州的张守仁已然知晓大楚朝中发生的巨变。短短几年间,两个老牌权臣相继倒台,朝中不免出现巨大的权力真空。而地方的各级文官也好,武将也罢,都茫然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在这样的情形下,杨易安不到三十的年纪,就身列枢密院中,为皇帝所信任倚重,隐然间,已经成为新兴权力集团的首脑。

他得偿所愿,兴奋之极,数月间在京城内广交重臣,收罗党羽。有几个言官与地方小臣,上表弹劾于他,奈何此人势力已经大长,皇帝又有意培植扶持,上书攻讦于他的,全被罢官免职。杨易安得意之余,因记起襄城吕奂是余波党人,又对张守仁多般打压,他心中感念张守仁此次定计助他,又因两人有攻守联盟,便急忙修书,令张守仁放在京师的细作送至颖州,询问大计。若张守仁有意,两人遥相呼应,再扳倒吕奂这个镇守边疆的重臣大将,他的地位则越发稳固,牢不可破了。

“糊涂!”'手 机 电 子 书 : w w w 。 5 1 7 z 。 c o m'

张守仁看完他的书信,怒极而骂。低头沉吟片刻,提笔写道:“石嘉、余波二人在前,吾兄可不慎哉!当日所议之事,吾兄已忘怀乎?”

写毕,立命人投书送往京师。

杨易安是有些得意忘形,不过所虑也是有些道理。吕奂守住襄樊一线,手握重兵,余波倒台之后,此人迅速上表朝廷,与余波划清界限,向皇帝表示效忠之意。如此一来,余波倒台后,他却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仍在襄城统制使任上,安然无恙。

其实这样的处置方法,张守仁在动作之初,便已想到。朝廷的军事重镇,计有襄城、兴元、成都、建康、广州、凌牙城各处。除了京城中驻有十万禁军和御林军之外,只有襄城、建康、兴元三府军镇,各驻有六到八万人的重兵。因为是对敌前线,驻扎的军队都是大楚军中精锐,能征善战,骁勇之极。建康和兴元守将都是宗室将领,至于广州和凌牙城,军力且弱,统制官亦是没有门庭的普通官员,说话并没有底气,完全依靠不了。如此一来,皇帝需要一种微妙的平衡,不欲将所有的实力都放在一边,吕奂多年老臣,忠诚度上尽可放心,虽然能力有限,可是皇帝需要的就是他的无能。

与大楚皇帝的心思相同,张守仁现下最需要的,也正是大楚镇边大将是无能的庸懦之徒。若是吕奂被换,来了一个锐精图治,手握大军的统制大将,以襄城驻防军的战力,张守仁现下手中的实力也最多与之持平,若是两边起了争执,或是襄城及建康方向出兵北上,与他抢夺地盘,都是让他极为头疼之事。杨易安只要不得意忘形,保有住现下大楚边境的态式,上奉皇帝不欲多事的心思,下抚边将百姓安享太平,在朝中大力扶持自己的势力,再与张守仁南北和应,如此一来,则两人都可省心省力,一个努力向北开边,与蒙兀人争战;一个可在大楚朝中呼风唤雨,成一代权臣。

埋藏在张守仁内心最隐秘的盘算,则是将来开北不利,可以在杨易安的帮助下迅速南下,推翻大楚统治,自己整合南方的力量抗蒙。不过,这是万不得已的打算,他并没有向杨易安明言。

自得河南全境后,安置流民,劝民农桑,整训士卒,扩充武备,所有的一切均是有条不紊的进行。隔着一条黄河,蒙兀人在山西水军没有练好之前,也并无良策应对。这些时日以来,只有小股部队会在黄河中寻得守备部队的空隙,悄然过来突袭,而张守仁为了整训自己手中有限的水军,便也常下令部下过河袭击对方,烧村毁地,甚至偷袭县城,破坏对手的经济,双方你来我往,虽然并没有大规模的战事爆发,每天沿河两岸,却也是有无数的战士浴血沙场,非死即伤。张守仁在颖州处置完杨易安一事,又下令李勇为颖州管制,统领第二军及大别守备部队,镇守颖州一线。以唐伟为唐邓管制,统领新成立的第四军,与襄城南面相对,西防关陕。第一军兵马使孟珙镇守开封,第三军兵马使李天翔镇守归德,他自己与吴猛统领节度亲兵及突骑一部,西及郑州,巡查黄河沿线。

此时正是雨季,旬月以来,暴雨不停,此时的黄河却并没有经历后世工业取水的破坏,枯水时节亦是奔腾咆哮,此时又逢雨季涨水,浪头汹涌,河宽水涨,一眼看去,无数个高大的浪头排列的细细密密,自上游呼啸而来,奔流不回。

就在这黄河岸边,高高的土堤之上,一小队百余人的骑兵冒雨兀立,向着河中不住眺望。

水气蒸腾,雾气皑皑,大雨连成珠线,虽然这队骑兵人人极目远望,却只觉天地苍范一色,根本看不清对岸的情形。

吴猛在脸上猛然一抹,腮帮子上的大胡子抛洒出大串的水珠。稍顷过后,又觉得胡子上密密麻麻,全沾满了水滴。再看身前的张守仁,脸上亦是水流成线,只是他的脸上不象吴猛那般长满胡须,下巴上只是稀稀拉拉的一层短须,水滴经过脸上,很轻易的抛洒直下,滴入土中。

他心中焦躁,忍不住向张守仁抱怨道:“魏王殿下,这会子根本看不清啥,不如咱们先回去,等天气稍好时,再来看过,如何?”

张守仁回头看他一眼,笑道:“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叫什么劳什子的魏王。”

吴猛暗自一凛,心道:“毕竟是朝廷的爵赏,在他口中竟是劳什子。”

归德一战后,河南全境克复,大楚朝廷以劳赏爵,张守仁成为百年来第一位生前封王的大将,而他手下的大将,亦是各有封赏。按说,以吴猛的身份地位,原本应该只在张守仁之下,怎料朝廷嫌他不能牵制张守仁,又知道他铁心依附,无法拉拢,便只封他一个开国县男了事。

就是唐伟李勇等人,也是有开国县公之封,此时的飞龙军中,吴猛以节度副使的身份,论起爵位,只不过是与几个功劳很大的指挥使相同,朝廷打压之意,昭然若揭。

他嘴上虽然并不在意,其实心中仍然略有遗憾。封公封王,是武人一辈子的大事,光宗耀祖,从此祭祀不绝,千年万载,永留于历史长河之中。有着这样的心思,再看张守仁不着冠袍,不带仪仗,完全不将朝廷的爵位放在心上,吴猛一则佩服,二则,亦知张守仁不臣之心甚是坚固,难以扭转。

将来若胜,自己不下王候之赏,若败,自然是身败名裂。

想到这里,却不禁胸口发闷,禁不住吐气开声,叹了一声。

张守仁听他叹息,只回头扫了一眼,却又微微一笑,抬眼向前。

他自己不将大楚爵位放在心上,属下一帮得了爵赏的人,自然是上行下效,绝不敢佩带朝廷冠带,收授朝廷赏赐。便是那些放在江南的田产,亦是无人敢派人前去接收。

当日杨易安前来宣慰,先以财宝金帛爵位厚赏以安张守仁之心,再以五十万贯的厚赏交结普通军士之心,然后又以厚爵田产颁赐飞龙诸将,赏赐之厚,爵位之高,实为大楚立国以来少有之事。

若论功劳,张守仁领着属下辟土开边,乃是武人最高级的武郧,受这爵赏自然也是当之无愧。只是若论朝廷的本意,却是要以高官厚碌,田产子女以诱武将军人之心。此计连环阴狠,自然是刚刚被张守仁驱赶下台的余波一手策划。

人心不足,张守仁属下的武将,原本最高也只干到校尉,一个月领几十贯的俸禄,待后来随他潜入中原,仗越打越打,官也越做越大,与以往际遇,相差不是以道理计。只是当世之时,武人最高也就做到统制使,爵位封到开国县公,现下朝廷轻轻巧巧就将这些爵位赏给众将,富贵尊荣已极,就算是跟着张守仁开创新朝,立下泼天的大功,受赏亦不过如此。这样一来,还有谁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

这计谋正中人心,不谓不毒。张守仁警惕之余,也对余波佩服之至。他一面禁绝诸将受爵,以防诸将产生骄纵懈怠之心,一面大颁河南田产,宅第,奴隶,以使诸人安于此地。

如此这般,方将此事揭过。好在,大楚的爵位不比后世难得,亦不是特别的尊贵,除了他这个郡王很是难得外,什么县子,县男,也不过是比州府官强上一些,论起地位和好处,远远不及明清两朝有用。

贵族之设,有益亦有害,对贵族爵位如何设置,张守仁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与想法,只是这时候来行此事,并不能收到很好的效果,暂且搁置不理罢了。

雨水兀自不停,张守仁正欲返回,却听身后转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响,片刻之后,便听到有人大声道:“开封统制使,第一军兵马使孟珙见过大帅。”

第八卷 抚境安民(三)

他大着嗓门高喊,却因为河水奔腾之声过大,再加上雨线隔鬲,声音显的沉闷细小,只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中打了一个转,便即消逝。

张守仁调马回头,到得孟珙身前,见他浑身湿透,连油衣也没有一件,当下解下自己的油衣,披在他身上,笑道:“你这人,身子骨弱便不要过来,论起勤谨,我属下的大将你算头一个,何必非要到我身边侍候。”

孟珙的脸色青白一片,也不知道是被雨淋,还是感动,只是在马上用力顿首,答道:“末将听闻大帅到得郑州,这里是我的治下,末将合该早来麾下,只是连日大雨不断,河水暴涨,末将害怕大堤有失,连日召集民?上河,不眠不休,加固加高,前日方才停工,安排了人留守看顾,这便赶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意欲解衣,张守仁按住他手,沉声道:“你和我推让什么,我的身体,淋上几天几夜都没事。”

孟珙到底不肯松手,一直待张守仁的亲兵将一件油衣重新披在他身上,他这才松手。

他心中有事,虽然很是感动,却急着向张守仁道:“大帅,这里河水湍急,怎么一个民?也没有看到?万一要是大堤有损,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张守仁自小在长江岸边长大,这条大江虽然是世界第二大的淡水河,比之黄河要宽广许多,涨水时节,亦是凶猛咆哮,只是长江甚少决口,也从未改道,带给人民的苦难,远远不及黄河。因为有这种心理定势,他对黄河水患亦并不是有着很直观的体悟。其实黄河原本也是碧水清清,两岸树木葱郁,土地肥沃富饶。正因如此,黄河才能成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孕育了伟大的汉文明。可是也正因开发过早,利用过度,不注意环境保护,千多年下来,到了汉代时,河水就已经开始变黄,水土流失言重,上游的关中陕甘开发过度,黄河水又利用不上,大唐之后,兵火连连,原本的也号称天府之国的关中甘陕,竟变成了黄土高原,只能靠有限的水资源和雨水吃饭,民生困难之极。

他虽然掌握了后世的知识资料,却也不能无所不知,这黄河水患与千年关中的变化,此时却也不甚了然。

因向孟珙笑道:“你也太过紧张,我在长江边住了几十年,大水大浪见的多了,哪里说出事就出事了。这里原本也有几千民?准备,不过我看雨水过大,众人辛苦,便下令让他们下堤回去休息,只留些人在河岸上看着,万一有警,再来处置便是。”

孟珙顾不得客气,铁青着脸道:“大帅,你不知道黄河之害,不知黄河之危,这才有这样错误的处置!”

他也并不客气,转头向听呆了的王坚厉声道:“你是郑州防御使,也不知道厉害么?传我的将令,郑州方圆三百里内,每三丁抽一,各家轮流上堤,不等雨停水歇,不准回家。多备沙包、木桩,哪里决口,就调人往哪里堵。堵不住,就斩了负责的官员将领。”

因见王坚迟疑,孟珙不禁大怒,喝道:“大帅命我为开封统制,周围六州五十二县均是我的治下。寻常的民政我管不了,但是防河决水是民务,也是军务,你不听我的,我现下就下令斩你!”

王坚瞥一眼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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