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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如草芥，在深宫里更是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只能是命！”莫雪伊抬眼看着红芍红药两人，淡声地说了一句。
中午的时候，正熙帝身边的大太监就来到碎玉轩，手里还拿着明黄色的圣旨，莫雪伊见此就知道是赐婚的圣旨，她赶紧跪在地上。
那太监拉开圣旨就直接宣读了，具体说了什么的，莫雪伊已然是记不清的，无非就是“南宁王文才武略，凤华公主品貌出众，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她记得最是清楚的是最后一句话，择九月十八完婚，钦此。
莫雪伊双手举起，接过圣旨，磕拜道：“凤华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完了之后，她就站起身来，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红芍，红芍领会后赶紧上前去递了一个荷包给那太监。
那太监用手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呵呵直笑，道了一声恭喜，就离开了碎玉轩。
莫雪伊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九月十八，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希望不要有什么变故就好。
莫雪伊领了圣旨，进屋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刚一抬眼，就看到姜氏带着几人走进了屋里，红药还跟在后面，满脸涨红，透露出些为难来。
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莫雪伊出声道：“姜嬷嬷倒是好大的架势呀！”
对于莫雪伊话中的冷意，姜氏倒是不惧，如今太后的心里止不住要怎么恨她，只福身拜道：“老奴也是奉了太后的旨意，给凤华公主送来两个教导嬷嬷，来教教公主何为女戒以及何为四德，莫要公主丢了皇室的脸。”
她的话，一字一句，都在暗讽着莫雪伊不知廉耻。
放下手中的笔，莫雪伊看向姜氏的目光冷意辗转，眼里一片幽深，她勾了勾唇角，道：“我丢不丢皇室的脸，还轮不到你这个奴婢来置喙。不过，我倒是要好意地提醒姜嬷嬷一句，有些人如今风光无限，谁又知在下一瞬间会有怎样的变故，可不要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你还是要留些口德。”
姜氏闻言脸色稍稍地变了变，这个道理怕是没有人比她感触更深刻的，现坐在那里的凤华公主，在三年前还是横着走，风光无限，任是谁都惹不起，如今不也是被她嘲讽一番。
想起之前的圣旨，要是凤华公主真的嫁给南宁王成了南宁王妃，怕是太后也是要忌惮几分，她这个老奴又何必在此时此刻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只有她完全落入低谷之中，并无翻身之日，她再去踩上两脚也不迟。
这么一想，姜氏就不再继续之前的话，而是转头对着后面的两人道：“林氏，陈氏，还不快见过凤华公主。”
“老奴林氏（陈氏）见过凤华公主，公主吉祥！”站在姜氏后面的人听到话后，就上前一步，弯下膝盖行礼道，行礼的姿势是挑不出一点错来，态度也是恭敬客气的。
莫雪伊打量着两人，她心中对教导嬷嬷是没有半点好感的，这些人常常会倚老卖老，在宫里打滚了多年，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也了解很多肮脏的事，心眼又多又狡猾，当真是找个错处都难。
在她父皇去世后的一段时间，上官珞一纸谕旨，凤华公主生性顽劣、不知礼仪，就派了一个教导嬷嬷过来，那嬷嬷怕是得到上官珞的吩咐，对她当真是一点情面都没得讲。
那段时间，她是深受其害，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直到过了一段时间，上官珞看她性子软了下去，渐渐地显得有些懦弱，而且早早就去请安，态度甚是恭敬，才让那个嬷嬷离开了碎玉轩。
林氏身材高瘦，面容严肃，在低着头的瞬间，眼里偶尔会闪过精光，反倒是陈氏身材偏胖，笑容满脸，眼睛都眯眯的，看起来极富态又好相处的模样。
两人弯膝也过了一会时间，但是没听到莫雪伊的吩咐，还是继续那弯膝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更不要说看出什么不耐之类的情绪来。
“起来吧！”莫雪伊淡声道，心中有了猜测，这两人怕都是不好糊弄的，比之桑儿燕儿以及秋菊秋霜，段数不知要高多少倍了。
这上官珞，当真是不想让她好过。
此时，姜氏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秋菊秋霜两人因擅离职守，被太后打了板子，如今还在养伤中，等她们两人养好伤后，再来伺候公主。”
“那就让秋菊秋霜养好伤再回碎玉轩吧！”
得了莫雪伊的话后，姜氏也无事了，就行礼告退，出了碎玉轩，回仁寿殿去回话了。
莫雪伊抬眼看着林氏陈氏两人，说道：“林嬷嬷与陈嬷嬷初来碎玉轩，怕是也要整理一番，我让人先带你们下去收拾下要住的房间，你们明天再来伺候吧！”
林氏与陈氏两人几乎都没有犹豫，低头道：“老奴谢公主体恤！”
莫雪伊见此，就唤了一声红芍，红芍领命过后，就领着两人退出屋子。
094 V（）
右丞相府里，楼台亭榭，假山池塘，树木茂盛，花草葱葱，景景相映，端的是清丽雅致，倒也符合陌尧那一身的气质。这府邸，还是经由正熙帝精心挑选的，在封陌尧为右丞相之时赐了下来。
纵观府里景色秀丽，但是气氛凝重，一片乌云密布。
一众下人当真是战战兢兢的，做起事来也是小心翼翼的，这种凝重的气氛，是从昨晚陌尧去参加赏荷宴回来后就聚成的，今日早朝过后就更甚了。
他们无比想要说一句，大人，你能不能别笑，笑得怪渗人。
陌尧唇角挂笑，笑意温润如风，一眼看去，风华绝代，君子如玉。然而他一路走来，就感觉有一阵风簌簌吹来，当真是算的是阴风，冷得直入人心。
直到他走进书房，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时间慢慢的过去，该是午饭时分，书房一片安静，完全没有声音传来。几人围在书房面前，一脸的忧愁，是要叫大人吃饭，还是随他继续呆在书房，很是犹豫。
但总之一句话，要是饿坏右丞相的话，他们几人怕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明澄轻摇手中的折扇，来到了书房的面前，看到几人都围在那里，顿时一时好奇，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只觉是一阵天籁之音，猛地转过头看向明澄，脸上都露出松一口气又喜极而泣的神情来，动作一致地让明澄汗颜不止。
明澄下意思地后退一两步，再次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回道：“明澄公子，你看大人一直都待在书房，这时候，该吃午饭了可，大人他”
他是右丞相府里的管家，可是重点是，他并不是随陌尧过来，而是本来就在这府邸里当管事的，如今府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本来府里有的，而本来跟在陌尧过来，除了眼前的明澄，还有一个叫小五的人。
看陌尧平时的态度，这两人虽是属下，但是情分不一样，他自是不敢借着管家的身份就托大，对两人的态度都是挺客气有礼。
“这样呀，”明澄收起折扇，想了会，便道，“你们先把饭菜备好，我进去看看！”
“是。”几人大喜。
明澄话一完，就走到书房的门口，抬起手，叩叩几声，敲起了书房的门。
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依旧一片安静。
“公子，属下进去了！”明澄边说边打开门走了进去，他自小就跟在陌尧的身边，情分不一般，自是没有那么多顾虑。
屋里焚着香，香气很淡，淡到了极处，却又好似萦绕在鼻尖，若有似无，安宁平和。
明澄看到，陌尧坐在椅子上，目光专注在眼前的一盘棋局上，双手执棋子，一手为白，一手为黑，自己与自己对弈，黑白交纵，错落有致，双方旗鼓相当。
他的唇角上扬，笑意温润如玉，可是那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幽深一片，不起一点涟漪。
明澄微微有些诧异，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公子，公子只有在极不平静的时候，才会自己与自己下棋，以求内心快速地冷静理智下来。
想起外面的一些流言，好像是说今日早朝皇上已将给凤华公主与南宁王两人赐婚了。
明澄收敛起笑容，考虑了一会，终是没有开口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地待着。
陌尧很恼自己，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昨晚，他看到莫雪伊所做的一切，终是没有忍住怒气，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感情在行事，没有一丝理智可言，竟然做出那样的事，甚至说出那样的话。
他以为自己通过一晚的时间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然而早朝的一纸圣旨，却让他清楚认识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白子黑子交错落下，陌尧在与自己博弈的同时，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突然，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莫雪伊的场景，那个时候的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得，他觉得好笑。
嗯，的确是好笑。
红衣张扬，她拿起了长长的鞭子，高高地挥起，打着地上的宫女，看似打得很重，但在他看来，不过是挠痒痒般，根本就伤不了人的性命。
她看着眼前，面露凶狠，可是那一双眼睛却是空洞恍惚，完全无神。
明明不是那么狠辣无情之人，却要装成那样，这不是好笑吗？想起外面流言漫天，怕也当不了真吧。
他上前去，在她的面前结束那个宫女的性命，又在她的耳边轻笑出声，语气嘲讽。
“凤华公主，你的伪装太弱了！”
他的话一完，果不其然就看到莫雪伊眉眼怒气尽染，唰的一声，她拿着鞭子向着他袭来，他抓住鞭子，只笑不语。
对峙了有那么一会，莫雪伊气闷地放下鞭子，抛出了一番话，甩袖而去。
那样的话，当真是直接加任性，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与厌恶，听在陌尧的耳边，当真觉得是好笑，所以他忍不住地笑出声，笑声轻轻，却也是一种肆无忌惮。
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昔日张扬的凤华公主也渐渐地沉默下去了，极少地在人前露面，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出多少来。
三年未见，三年之后的莫雪伊并未改变多少，虽褪下一身张扬红衣，只着一袭淡色衣裙，就连脸上的笑意也淡淡的，显得有些怯意。
他也仅凭几句话，就轻易地惹怒她。
莫雪伊眉眼染上了怒气，她抿着唇，还是一如三年前那般，看着他，掩饰不了眼底的讨厌之意。
看在陌尧的眼里，又是一阵好笑，不是笑她什么，只是觉得三年过去，莫雪伊再怎么改变，骨子里依旧还是那个红衣张扬的莫雪伊。
随后，不知是想起什么，她看着他，眼底冷意辗转，杀气尽显，丝毫不加掩饰。
陌尧诧异了一会，又是嘲讽一番，不过相比之前的任性，莫雪伊当真是成长了不少。没有先帝，她也只能在深宫步步小心，以求生存。
095 V（）
此后，又发生祈雨之事，他关注着她，暗中帮助了她几回，只为了他跟先帝的交易。他一直以为，莫雪伊是倔强的，也是骄傲。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么骄傲的她会抛弃她作为公主的尊严不惜自毁闺誉，只为了要嫁给那夙璃天。
这此间，一环连着一环，陌尧虽不清楚，但却也猜得出，少不了莫雪伊暗中的策划。
想到这里，陌尧一个气息不稳，手指夹缝间的黑子就落在棋盘上，白子黑子堆在一起，一片混乱，好好的一盘棋局就这样给毁了。
“我说公子，不就是个女人嘛。你要是想要的话，属下绝对能够给你找上百个千个女人来，而且个个都是绝色。”在一旁的明澄忍不住开口道，手中的折扇还在一直轻摇着。
陌尧的目光飘了过来，眼神淡淡的。
明澄立即改口，眼里顿时一亮：“公子，反正凤华公主还未嫁，要不我们去抢婚吧！”一说起这个，明澄就有种心血澎湃的感觉，要是让元澄他们知道的话，一贯温润从容的公子去抢婚，绝对会让他们目瞪口呆的。
这，绝对会是百年，不，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景象。
对于明澄所提的建议，陌尧并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微扬，专注地收拾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
这样的事情，即使他真的去抢婚了，莫雪伊是绝对不会跟他走。即便他把她带走了，莫雪伊也一定会自己走回去的，无论遇到什么，她也会的。
在这一刻，陌尧就这样笃定的。
明澄摸摸鼻子，沉默着不再出声，只是看着陌尧，觉得他上扬的唇角带出的笑意竟然有一种微微苦涩的感觉。
夜晚的碎玉轩，灯光微微，比之皇宫各处宫殿，更显安静冷清。
红芍从门外急匆匆地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