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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宝寅缓缓起身,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卷起的袍襟在她起身的一刻垂在了脚面上,伴随着摩擦在鞋子上的沙沙声音,陪着宝寅到了门口,“贝勒府里的人有什么动静么?”
“回格格,豪格贝勒府上倒是还好,不过,豪格贝勒已经派人四下寻找小主了。是不是让人去给豪格贝勒报个信,送小主回去?”
“暂时不用了,你去吧。”宝寅看见绎儿立时苍白的脸,立刻答复道。
报信的人走远了,宝寅这才扶着桌沿重新走回来,站在绎儿的面前:“你应该还不想回去吧?”
绎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想离开这里,你能帮我么?”
“如果小主真的要离开,宝寅自然会帮忙,但是,祖家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宝寅就爱莫能助了。”宝寅也不绕圈子,直言快语,“不过,恕宝寅直言,天下之大,恐怕真是没有小主容身之所。明朝不会容小主,朝鲜更是不敢收留小主,小主就算离开盛京,又能去哪里呢?”
这一问让绎儿的希望又破灭了:“你的意思是说,我除了留下,其实没有地方可以去。”
“难道不是么?”宝寅坐下来,懒懒的眼神看着绎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绎儿的呼吸紧了一下:“送我去东江吧。”
“小主逃避的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宝寅抬眼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东江?当年我逃去东江,结果又如何?还是回来了!难道小主要重蹈我的覆辙么?其实小主为什么离开贝勒府,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我都知道。”
“宝寅。我和你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宝寅轻嗤一声,“两个被斗败了的女人,可怜人。小主以为逃去东江,呼吉雅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看见我,难道还不明白这是条死路么?”
“我不想斗,从来就不想。”绎儿站了起来,恨恨的说。
“树欲静而风不止。”宝寅也站了起来,直直地逼视着绎儿的眼睛,“我也不是想斗,喜欢斗的人,可是,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只有选择反抗。我离开的东江的时候,也想逃避开去,可是李羲夷死了,他是为我死的。呼吉雅不会放过你我的,我死了无所谓,你就是死了也没有用,还要搭上你儿子的性命。你明白么?”
“你说这么多,究竟是想说什么?”绎儿避开她的眼睛,平了呼吸。
“我只是想告诉小主,小主已经没有退路了。”宝寅像是在宣布绎儿的死期一样,不给绎儿一点退让的空间,“小主其实一直没有明白,豪格贝勒为什么只软禁了小主而不处置小主。只要豪格贝勒妥协,呼吉雅所能抢走的,将不是光是你的儿子,甚至是祖家所有人的性命。小主一直都以为自己在跟呼吉雅一个人过招么?你是在和呼吉雅背后的人过招,是在和争夺汗位的人过招。你的离开,只会给呼吉雅以口实,从而削弱祖家,削弱豪格贝勒的实力。而豪格贝勒是拱卫大汗汗位的人之一。这中间的利害,我想不用宝寅说的更清楚了吧。”
“是他让你来说服我的么?”绎儿的眼神空空的,有点发硬。
“不是。我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死人。”宝寅轻轻地笑起来,“从李羲夷为我而死的那刻起,我纳兰宝寅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小主现在看到的宝寅,不过是个报仇的灵魂而已。”
“报仇?”绎儿踱了两步,走到窗前,隔着窗纸,无谓的一笑,“冤冤相报何时了……”
宝寅从袖笼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你还有两天的考虑时间,过了两天,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两天之后,豪格贝勒就要遵照大汗的旨意,纳察哈尔的伯奇福晋为侧福晋。如果不出我所料,那天的婚礼之后,就是祖家的末日。只要掌握了蒙古的人心,豪格贝勒也不会为了保住祖家而开罪呼吉雅的。”
绎儿闻言扭过脸来,看着宝寅:“你说什么?”
“你把这包毒药放进伯奇福晋的酒里,记住,一定要让她当着呼吉雅的面倒下去。那天的宾客必是很多的,所有的蒙古贵族都不会放过这件事情,呼吉雅自然是百口莫辩。”宝寅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好像已经成功了的快感,“因为呼吉雅的妒忌而使得大汗联姻蒙古的大计受到动摇,呼吉雅和她背后的人肯定不会再像原来那么受到宠溺了。”
绎儿只觉得自己的后脊梁一阵发寒,颤抖着声音道:“你让我杀人?”
“你手下死的人,还在少数么?”宝寅冷酷的笑道,“这个时候倒是菩萨心肠起来了。做不做由你,东西我放在这里了。我不会赶你走,两天之后你不走,那就跟我一样,当个死人好了。”言罢,她抽身径自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绎儿看着桌上的小纸包,觉得那份白色分外的刺眼,让她的心无从躲藏。
又是一个选择,生死的选择。
她仿佛看见了祖家被灭门的惨状,她为了救谢弘,已经拖累的祖家,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置祖家的亲人于腥风血雨之中么?然而,为了救祖家,就要取走一个无辜的人命,这样又公平么?
第四十一回
下了两天的雨,终于在这一日停了下来。
贝勒府的门前张灯结彩,来往贺喜的人川流不息,府里的上上下下也忙的不亦乐乎,似乎早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主人流落在府门之外。
绎儿看着满目的红色幔帐,心里寒了一半。
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
没来由的,绎儿觉得心底被深深的刺了一下,痛的说不出来。
门房看见了绎儿,连忙上前行礼:“小主,您可回来了。奴才这就通知爷去。”
绎儿并没有多说话,她握紧了袖底藏着的小纸包,将心底的痛苦藏住了:“不必了。你们忙你们好了。”
门房当然不敢怠慢了主子,赶紧让一个小侍卫进去通报给豪格知晓,小侍卫不多时回来回禀道:“小主,贝勒爷说,请您回房里换好衣服,到前厅观礼。”
观礼?
绎儿的心里蓦地一揪,她的手也本能地攥紧了袖襟,隐忍着发不出来。
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还是告诉自己,她已经即将被扫地出门了?
“小主,您赶快进去吧。”小侍卫催促道,“马上就要开始了。”
绎儿也不知道是如何进的门,如何穿过了长长的院落,如何到的大厅里。直到看着面前两个盛装的人,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此刻,她的心里是痛是酸,她说不出来,只晓得拼命地在嘴角绽着笑,是要装坚强么?装不在乎么?可是,好难做到。
“哟,四妹,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啊。”雅木见机的嘲讽她。
“是啊。”步云也笑吟吟地望着她,像是要瞧她的热闹,撺掇着她和一身盛装的伯奇一决雌雄。
绎儿无谓的笑笑,继而上前欠身行礼:“奴婢恭贺贝勒爷大喜。”
豪格被她一脸无所谓的笑意搞得很恼火,他让侍卫转达那番话,本意是想晾着绎儿,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不想,她居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免了。”
“谢贝勒爷。”绎儿再拜了一下,缓步退到了客座上。
豪格狠狠地扭过脸不去看她,向着傧相点了点头。
绎儿的手紧紧地攥着袖笼,袖笼中的小纸包越发敏感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手在发抖,控制不住的发抖。她受不了他的冷漠,受不了他无所谓的眼神。身边新人相伴,却要让她在这里受折磨。是他逼着她把他放到心里的,现在却想抽身而去,让她的心千疮百孔。无奈她如何的压制情绪,也无法平息这种痛苦的折磨,于是虎得站了起来,反身就往外走,迎面正撞上了端酒上来的婢女。
婢女手中的托盘一晃,倒好的酒洒了一半,绎儿伸手扶住的一瞬间,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将小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倒进了酒杯中。
也正是在这样一个瞬间,绎儿决定了,决定结束这种折磨。
都是一命,与其取一个无辜者的性命,不如拿自己的命来换。
不等婢女缓过神来,绎儿执过酒壶斟满了杯中的酒,转脸向着豪格笑道:“奴婢身子不适,先向贝勒爷敬酒了。喝了这杯酒,奴婢就告退了。”
“你……”
不及婢女阻拦,绎儿端过酒杯,一仰而尽。
在她仰头的一霎那,眼角的晶莹已经滑落了下来。
雅木和步云看着她这副样子一阵志得意满的笑,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终于也忍耐不住了。只有呼吉雅依稀感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作为,只得站在原地,静观变化。
绎儿的喉咙口一阵发辣,眼泪涌出的更加迅疾,她看着豪格面无表情的脸,内心地痛楚到了她不能承受的极限,挪不开千钧的步子。
婢女重新斟了杯酒,向着堂上的两个新人送过去,双手捧到了伯奇的面前。伯奇身出柔白的手接了去,刚刚碰到红唇,便被绎儿的叫声怔住了。
“慢着!”绎儿胃里已经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于是撑着身子,带着冰冷的笑,“酒里有毒……”
伯奇的双手颤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洒了一半,她惊怔的看着豪格,不知所措。
豪格也全没料到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狠狠的将目光逼向对面的呼吉雅,愤怒的讨要一个说法。
呼吉雅彻底傻住了,她不用扭头,也能感觉到众人炙热的目光,大厅里寂静到窒息的味道,就好像一个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喘不上气来:“这是……这不可能!这是诬陷!臣妾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德希!”豪格大声喝道,一把夺过婢女手中的酒壶,“拿去验毒!”
“这酒里根本就没有毒,拿去验什么!”呼吉雅拦住上前来取酒壶的德希。
豪格冷笑道:“不让拿去验,要不你自己喝?”
呼吉雅看着绎儿灰白的脸色,整个人直在哆嗦,她伸出手去,却死活也不敢接酒壶。
一时之间,厅里的宾客轰然一阵议论纷纷,几个在场的蒙古贵族也将沉峻的脸色摆在了呼吉雅的面前,将呼吉雅死死的定在了原处,不敢有下一步的举动。
正在此时,绎儿已然是撑不住了,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整个人不自觉的蜷了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一阵发白,跌撞着扶住了一旁的椅背。椅子经不住她突然的推力,倒了下去,她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还不去传太医!”豪格上前,一把架起了绎儿。
绎儿还想挣扎,却完全没有了气力,径直往下软去:“你……”
“你再撑一下……”
绎儿看着视野里豪格模糊的面容,绽出了解嘲的笑意,浑浊的笑意:“何必……如此……”
她大约真的要去了吧,去另外一个世界,她没有去过的,而去过的人,从来都不会回来。肺腔里一阵抽的厉害,她快要喘不上气的感觉让她痛苦不堪,嘴角粘粘咸咸的,是什么,身子越来越轻,好像快要到了云端,这就是灵魂离开身体的感觉么?
她紧攥着的手指一松,失去了力量,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这个世界变得好安静,再没有一丝喧嚣。
她看见了小时候经常看见的草甸子,全是洛桑花,美美的铺了漫山遍野,好想在上面打个滚,却全然没有气力。不远处,是潺潺的流水,饮马的少年,那熟悉的笑脸向着自己,说着什么,却听不清楚。她想要大声去叫住他,却费尽了力气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挣扎着,拼命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看不见的沉重束缚,却被一双手狠狠地摁住了,动弹不得,她愤怒地叫道:“放开……你放开……放开——”
一时间,她的眼前一亮,这亮光刺得她差点盲了双眸,然后重重地摔在枕头上,有点眩晕:“啊……”
她的视线伴随着她眼前的渐渐明亮而越发清晰,满目都是红色,耀眼的红色,她有点烦躁,伸出手想去搡开,却被捉住了。
抬眸看去,正看见豪格疲惫的神情,她恨恨道:“放开……”
“好容易把你从阎王手里救回来,放与不放由不得你说。”豪格不容置喙,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
她甩开他的手,扭过脸去:“你是想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吧?”
“不是。”豪格沉吟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你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喝?”
她看着房梁长出了一口气:“生无可恋……”
“说实话吧。”豪格伸出手抚了抚她散在枕边的青丝。
“因为……生无可恋……”她犹豫了一下,揣摩着先前模糊记忆里的判定,又将谜底藏了起来,“是谁救了我?”
“太医。”
“太医?”她冷笑一声,“这毒性怕是难为他费心了。”
“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听不懂何必在这里听呢。”她咳嗽了几声,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只把青丝留在外面,闷着声音道:“穿着一身吉服,留在这里不合时宜。还不快走。”
“走?去哪儿?”豪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