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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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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佑使左右传语曰:“相见不如不见。”
    又隔墙以诗述其心迹云:“故国乡音竟杳然,浮叶飘萍剧堪怜。斜依芳树岐王第,虚度春华贺老弦。红豆不思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君何细数梁园事,旧时金粉往如烟。”
    妓泪湿红妆,涕泣于门廊之下道:“奴自知卑贱,不敢误先生前程”,遂三拜而去。
    闻者叹曰:“此可为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之注释。”
    门的另一边,快两月不知肉味的李才子,心情复杂的扒着门缝,看着送到嘴边的美人远去,不由得纠结悱恻、唏嘘不已、感慨万分。
    娇滴滴的美人什么时候也敌不过权势的。许天官发话了,这段时间低调些,不要惹出什么能被弹劾的事情…
    话说吏部选官有规制,双月一次大选,进行比较正常的升迁授官,单月一次急选,处理因为去世、致仕、丁忧等意外事故引发的官位空缺。
    本来许尚书打算把李佑塞进下个月,也就是十月大选中,至少不那么扎眼。不然没特殊情况下,单独为李佑一个人奏报选官,显得有些急不可待和任人唯私。更何况前几天早朝,无辜的许尚书还被人抨击了包庇李佑。
    但老大人听了李佑连夜急报,便意识到夜长梦多,不可再拖延,其他书友正常看:。万一归德千岁突然说动了太后,发中旨直接任命人选,那就被动了。
    要知道,内阁毕竟不同于外朝衙门,不经铨选廷推以中旨任命个中书舍人也说得过去。所以这不是讲究品味脸面,而是需要赤膊上阵的时候了!
    次日,吏部便拟了奏疏加盖印信后封进奏报,直接把李佑推上去抢一个先机,占住先到者先得的理。
    这种时候不要脸本身就是一个态度,别人若识相便不会再打主意了。
    吏部之所以与内阁、都察院并称为三要,不是没道理的。
    内阁从国朝初年设置以来权势渐张,其他五部的部权到如今被内阁侵夺许多。只有吏部的铨政大权还能相对独立于内阁,吏部尚书还敢与阁老叫一叫板,况且从制度上内阁不能直接指挥吏部。
    当然,遇到了个人威望极高的强势首辅,例如张居正、严嵩这号的,吏部尚书也得当孙子。毕竟国朝的事很多时候不是制度说了算,是人说了算的。
    反过来,吏部尚书强势时候,内阁也无可奈何。吏部的奏疏,一般都给面子批了“可”。不然的话,吏部尚书动不了阁老本人,但变着法子折腾阁老的门生故旧,也能令人恶心到极致。
    正值此敏感时期,可能还牵涉到朝廷角力,深晓内幕的李佑(为终于不再是懵懵懂懂的酱油党而泪流满面)焉敢公然行眠花宿柳之举,什么能比乌纱帽要紧?
    所以李大人面对美人盛情,只能按下满腹欲火,装腔作势的、拿出几分薄情寡义的范儿吟道“红豆不思行乐夜,锦缠殊忆奉恩年”了。
    婢女小竹走到李佑身后,“老爷,要不要奴家追上去对那位姐姐告知一声,叫她夜深无人时悄悄的进来?”
    “咦,这个主意…”李佑下意识说了半句,从门缝回过头时猛然改口道:“老爷的事不要管那多,书迷们还喜欢看:!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天越来越凉,你却越穿越薄。也不怕冻出病来,到时还得老爷花银子。快回屋加一件外衣去!”
    小竹扁着嘴回屋,李佑来到屋檐下桌椅上,继续练字。
    那天张三确实带回了几根鹅毛笔,也问了鹅毛笔制法。恰好韩宗前两年被征召在京服役时,干过几天手工活,这几天搜刮了一把鹅毛正在试验。
    李佑这些日子,偷得浮生几日闲,一直在抓紧时间熟悉鹅毛笔手感。
    虽然这东西仍然与钢笔不一样,但好歹都属于硬笔范畴,总比毛笔容易适应。
    李佑也不求成名家,能像模像样的写稍微规整的字就行了,反正正式的诏书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挥笔书写。
    不过今日李大人的访客真不少,坐下写字没多久,又见会馆轮值管事领着一个中年文士来找他。
    那文士一张口,便让李才子吐血三升,“大树先生,久仰久仰!”
    这便是大树一诗带来的负面作用了,不逢大匠材难用、肯住深山寿更长,人皆以为李大人以大树自喻自比,便号之为大树先生。
    大树先生…李大树…听起来实在让李佑不入耳,不禁怀念李探花的叫法。但在京城,可是有真探花的,李探花便叫不出去了。
    原来这文士是开了书坊的,想要印李佑至今诗词全集卖,但一时搜集不全,托了会馆管事绍介前来找李佑商谈此事。
    出集子当然是好事,那中年文士也爽快,价钱公道,李佑便答应了。约定好近日将自己所有“大作”整理一遍后,付予书坊,刻一本《李虚江景和七年集》,书迷们还喜欢看:。
    送走了书商,李佑转身不及回屋,又听闻身后几声欢笑,“小李大人,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李佑回头望去,居然是前上司苏州知府王老头,忍不住的满怀讶异。上前见礼问道:“老大人怎的也到了京城?”
    他与王老头合作一向还算愉快,虽然最后关头由于某推官太过强势产生点小小的不自在,但也不算什么仇怨,总是没有撕破脸。何况在陌生的京城忽的见到个熟人,自然带有几分亲切感在心里。
    老知府笑道:“下月轮到本府入朝,听说你住在会馆,特意来相见。”
    李佑便明白了,地方官从陛辞之后,三年一朝。估计是王知府因为情况特殊,就地接了毛知府的位子,没有陛辞。所以只能按着毛知府的时间段入朝,恰好是下个月轮到,顺便补一下陛辞的过场。
    但还是有奇怪处…你是四品,我是七品,你是前上司,我是前下属,然后你主动屈尊来拜见我?对王知府知之甚详的李佑揶揄道:“老大人有话但讲,有事但说。”
    王知府赞道:“不愧是你,本官确实有桩…”
    话才说一半,又从门外闯进两人,叫道:“苏州李大人何在?”
    这十分无礼的打断了老知府,王老头愤而想指责几句,却发现对方是内监打扮…便闭了口。
    有一人正是前些日子受归德长公主送五百两银子给李佑的那位,他上前一步细声细气道:“李大人,归德主千岁有请!”
    长公主?王知府心头跳了几跳,眼皮也跳了几跳,小声对李佑耳语道:“你在苏州沾花惹草也就算了,竟敢在京城扯到公主,不要脑袋了?”

二百一十六章 垂拱而治的含义
    二百一十六章垂拱而治的含义
    李佑扫视两个公主府使者,又停顿片刻道:“王老大人对本官有大恩,于情于礼,本官必须要接待。尔等在此稍候,等本官与王老大人谈完。”
    随后李祐将王知府请进屋内喝茶闲谈。
    两个内监被晾在院中,面面相对无可奈何,只能心里不停意淫道,要是身在天启年间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公主随便召见外臣,这不合常理。但归德长公主本身就已经是个不太合常理的存在,大明三百年没见哪个公主在皇宫当管家的。
    千岁敢公然派人来请,李佑却不敢去。这倒不是心有畏惧,主要是去了能干什么?有什么好处?
    若是被劝说投靠归德千岁,他是不可能答应的;若是被劝说将分票中书位置让出来,他更做不了主。
    或者说,公主千岁应该去与许尚书对话,而他李佑去见长公主实属多余,一个不好还会惹出什么嫌疑。
    “你和长公主之间…难道与中书舍人有关?”到了屋里王知府追问道。
    李佑奇道:“你怎的知晓此事?”
    原来王知府此次入朝,还抱着另一个心思,那便是改年龄…他已经六十了,刚当上四品正堂大老爷,心里正快意,可不想爽不了几年就被人催着致仕,所以想打通关节把年龄改一改,其他书友正常看:。
    国朝很多官员出于各种原因都有两个年龄,一个是官年,即档案上的年龄,公开的年龄;一个是实年,即真实年龄,只有自己和亲朋知道的年龄。
    王老头这样的当然要改小点,可以多耗几年;李佑这样的其实应该去修改老一点,免得有嘴上***之讥,不过李大人没有这个心思,也不是非改不可。
    这也是本朝官场上一个潜规则,谁也不会真对年龄问题追根问底。
    某位官员要修改年龄,从技术角度讲有两个环节,一是要修改籍贯所在地的黄册,用二十一世纪情况类比就是派出所里的户口;二是要修改吏部的名籍,就是个人档案。
    王知府有位坐监时的同窗,在吏部充任九品杂官,他便找上门去求助。可巧谈起要去当分票中书的前苏州府推官李佑,那同窗便建议王知府也去寻李大人问问。毕竟李佑是一个能与许尚书说得上话,并且是能被许尚书不顾脸面硬推上位的人,关系差不了。
    王知府得知李佑有这种人脉,自然是大喜过望,主动登门拜访。只要能把尚书的关节打通了,再把经办书吏喂饱了,改年龄还不是件既简简单单又稳稳当当的事情。
    “好罢,我若能见到天官姑且一试,不成也休怪在下。”李佑答应道。
    王知府心底大定,侧头从窗户瞅着外面说道:“那两个内监还在等候,你真无所谓?无论如何,归德长公主是皇家之人,与陛下手足情深,连老夫都听说过,你还拒不去见?说不定可以简在帝心,日后有飞黄腾达的造化,错过便没有喽。”
    等老大人说完回过头来,却见李佑满眼怜悯的望着他,嘴中却带几分得意道:“你们外官不懂京中事就不要乱发议论了,免得叫人听去笑话,书迷们还喜欢看:。”
    也不怪王知府无知,实在是因为他监生出身,没有消息足够灵通的关系网,又一直在地方为官,而且将近三十年都没当过实权正堂官,对各种朝廷内幕情况自然很闭塞。其实李佑本来更惨,但如今比王知府稍强一点。
    不过王知府并不蠢,顾不得讥讽李佑小人得志,立刻不耻下问道:“隐约听人说过慈圣(太后)与今上争权,莫非你有此顾虑?”
    李佑忍不住卖弄道:“这等见识,都是市井之间愚夫蠢妇买菜卖菜、讨价还价的水准,朝廷大政岂是如此儿戏?”
    王知府人老成精,看出来些端倪。估计前苏州府府衙金交椅李大人到了权贵多如狗的帝都被憋屈坏了,借机现学现卖拿他找心理平衡呢。懒得与李佑计较,当下只做出求知若渴的模样给足了李佑面子。
    李佑道:“前夜见天官,他曾道,天子当居于九重,垂拱而治。”
    九为至尊,九重便是皇宫大内;垂拱而治,轻轻松松治得天下太平。两个词都是用来形容天子的,别人不敢乱套。
    但老知府细细品味过,却品出了几分意思。这些词确实是天子专用,确实也有敬意,但整句话串起来让王知府感觉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感。
    王老大人抬头与李佑对视一眼,没继续讨论这句话。
    这含义能宣之以口么?难道要明着说,天子就该老老实实学那庙里的神像,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只端庄俨然坐在九重大内受着朝拜香火,至于其他什么也别管了。这样才能不添乱,做到“垂拱而治”。
    “难道朝臣都如此想法?”王知府又问道。
    李佑叹道:“在下也不清楚,但应该相当多,书迷们还喜欢看:。”
    “怎的会变成如此?”王知府嘀咕道。
    李佑叹道:“本该是主幼国疑,现在是国疑主幼。”
    话说李佑的运气真是…他初见许尚书的那晚,许尚书随口问他大政归属问题,这可是个高难度测试。
    李佑懵懵懂懂不明内情,既不知道怎么回答,又觉得太敏感不好直接回答。便灵机一动,并不正面议论是非,隐隐晦晦的谈起正统、正德、万历、天启四朝旧事,反正史书上铁板钉钉写着的,谁也不能批他说错了。
    不料这正切合了许尚书心理,到了他这个层次,又处在这个敏感时期,看人当然主要看政见。路线一致,政治可靠,出身“清白”,机敏灵巧的人,理当重用。最终许尚书下了决心换掉先前人选,将李佑楔入内阁。
    当然,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便好,谁也不会挂在嘴上的。
    王知府又坐着想了想,京城这潭水太浑了,朝廷中哪是坊间里巷传言的太后和天子争权?亲母子有什么好争的?
    八成就是一帮对天子不放心的大臣们架着太后去压制天子。至于太后秉政,没有祖宗法度和先例,先天不足的好对付。
    想至此,王知府起身道:“本官还是速速办完事回苏州了。”京城不易,他王老大人怎么说也是供应朝廷十分之一赋税的天下第三府的知府,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关注上了,鬼知道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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