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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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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上一干人等恭候大宗伯下船后团团见礼不必赘述,又陪伴海尚书登上了早已准备妥当的华丽画舫,朝着扬州城南水门而去。
    过了南水门进入城中,就见到一条狭窄的小河笔直向北。盐运司的丁运使对海尚书道:“这便是旧城河了,如今成了新城和旧城的界河,把扬州城分东西两部,故而百姓也将它叫拦城河,书迷们还喜欢看:。到了此河北端看向东岸,就是我盐运衙门的白墙飞檐了。”
    海尚书观览风物,见此河两岸屋舍多枕河而居,望去亭台比次、楼馆林立,景象十分繁华,大发感慨道:“此情此景,仿如南都秦淮河也!”
    敬陪末座的李佑突然开口道:“旧城河亦或拦城河,名皆不佳。今有大宗伯美誉在此,不如更名小秦淮!”
    除了罗知府外,众人齐道:“妙极!李大人巧思。”
    “如此我江都县便发告宣示百姓。”李佑又道。
    众人不约而同看了看罗知府。扬州府江都县两衙门是府县同城,现在两个主官又同在一船…如此事情李县尊断然做主,丝毫不问及府衙,显得很微妙啊。
    罗知府脸上波澜不惊,淡淡的笑意始终未变,叫李大人很不爽。
    画舫沿水路向北,行了四里出北水门,等过了钓桥风景又是一变,已进入保障河水面。
    见两岸园林秀丽,连绵不绝,海尚书叹道:“不愧是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风景又叫我想起故乡西湖。”
    罗知府对海书山早存着巴结之心,闻言也顾不得被讥讽为东施效颦的可能性,拍马道:“保障河也不甚好听,既然大宗伯如此看待,不妨改为小西湖。”
    话音才落,舫中众人尚未来得及品评,便听见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河道有大小之别,湖色也能看大小么!此名无聊之极,既媚俗又媚上,难道叫别人以为老大人只有这点品味?”
    官员讲体面,尚可绷著脸,但船尾几个待选的乐妓忍俊不禁,噗哧几声。
    海尚书也看出些不对付,心中疑惑,丁运使便与他耳语几句,书迷们还喜欢看:。
    罗府尊的笑容虽然还在维持,但已经有点发僵,“不知李大人有什么名字可堪入耳?”
    李佑想也不想的说:“瘦西湖!”
    听至此,除了府衙的知府、同知、通判,众人再次齐声叫道:“妙极!”一个瘦既指水面细长蜿蜒曲折之形,也指清秀婉约之神,堪为神形兼得,道尽了此处意趣。相比之下,小西湖这个名字确实俗不可耐,李大人在文才上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如此我江都县再出一个易名告示!”李县尊继续大包大揽道,依旧无视府衙和知府的存在。
    别人说不羡慕那是假的。扬州两处水面,一个城中一个城外,一个市肆繁华一个园林风光,都是天下极其知名的地方,如今名字全被这李大人借势取巧的包圆了…
    两个名字今后流传上千百年都是有可能的,那时讲古说起名字来历,李佑这两个字只怕都会被提起。
    这厮竟然如此难缠…被李佑把脸往死里打的罗知府虽然不后悔,但也有点纠结了。
    画舫继续向西北,直抵蜀岗山下,众人便弃舟上岸。
    为何平远堂常被赞为江北淮东第一胜景?李佑以前只有所耳闻,直到此刻立在平远堂前的庭院里,才真真切切体验到。
    院中花木葱笼、古藤幽然,有一处坐北朝南、并排五间的通敞厅堂,这都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李佑向南看就惊住了。恰好此时天气晴朗,立在此处居高临下一目千里,入眼景色壮丽天下罕有。只见得远方长江波光一线如同细练,江岸城池历历可寻,视野最极远处隐约可见江南山峰迤逦。
    这样的景致,在高楼林立、空气污染的二十一世纪已经绝迹了,其他书友正常看:。别人还好,第一次登上此处的李佑和海尚书都看的如痴如醉。
    最后李佑收回目光,由衷的对何大盐商称赞道:“好产业!”
    何员外自得之情溢于言表,殊不知李县尊此时已经有了夺产之心…
    赏玩一番,堂中摆放完毕,各路来陪吃陪喝的名士名妓渐渐到位,众人便入席饮茶。
    此间主人何员外忽然对李佑道:“李别驾当世名家,今日不置一诗,岂不憾也?”
    在座的大都算是文人,对于李佑作诗还是很期待的。
    李佑也不推辞,张口缓缓吟道:“平山栏槛倚晴空,珠帘十里卷香风。羽衣摇曳上云车,长江一洗放天青。”
    当他念出第一句时,大部分人就听出来了,分明是前朝宋代欧阳文忠公怀念平远堂时写下的词句。借用在这里也算应景罢…
    当他念出第二句时,有些人也听出来了,这句是还是前朝宋代的,苏东坡写的关于扬州的词句。众人皆莫名其妙,借用一句还算正常,但连抄两句是什么意思?
    当他念出第三句时,大家仍听得出来,依然出自前朝宋代,乃是名相韩魏公的琼花词《望江南》中一句。
    众人狐疑不明,难道李大人今天要连抄四个人的词句,凑成一副杂诗?这样再巧妙也落于下乘,以李大人的才思何必如此。
    等第四句出来,终于不是抄袭了,化用李佑自己的名句“谁挽长江一洗放天青”为“长江一洗放天青”。确实出名,都知道兵部卢尚%%房里挂着这一句的。
    话说这么四句凑起来倒能也成诗,但终究斧凿痕迹,比即席原创差了不止一筹,实在配不上李佑的名声。
    方才在瘦西湖上,罗知府被李佑扫了面子,趁机笑道:“写扬州的诗词,前唐杜牧之为首。以本府浅见,李大人还不如抄他一句凑个四句好,强似有古有今,不伦不类。”
    李佑语气轻蔑的还嘴说:“因为杜牧之没有当过扬州太守。”
    平远堂中有博闻强记的才子陪坐,反复思索忽然醒悟到了什么,惊呼一声:“原来如此!”
    怕被认为失态,他便在众人目光下仿佛背诵经书一样说道:“庆历五年,韩魏公为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庆历八年,欧阳文忠公为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元佑七年,东坡学士为龙图阁学士、左朝奉郎、知扬州…”
    韩魏公指的是韩琦,欧阳文忠公指的是欧阳修,东坡学士自然是大名鼎鼎的苏轼。这都不重要,关键是三个人都曾经“知扬州”,用通俗的话说都曾担任过扬州太守,放在国朝就相当于扬州知府,也就是罗府尊坐的这个位置。
    至此众人全都醒悟过来了,心思不够的人也坐不到这里。李大人让大家猜了半天谜语,原来在这里打着埋伏。
    李佑抄了古代担任过扬州太守的名人诗词为前三句,而当今的扬州太守是罗府尊,从人情世故角度,最后一句理当用罗知府的诗句,或者现写一句点出罗知府,这样也不愧是一首巧诗佳话。
    但是李大人直接用自己的词句来替代罗知府,其中意味岂止是深长?这羞辱既浓厚又含蓄,既明目张胆又叫人说不出口…
    刁钻之极,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不愧是能在朝廷中搅风搅雨的人物。
    罗知府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泛出几许青白之色。为了上爬付出的代价也太不能忍了…

三百零五章 他比烟花还寂寞
    话说李大人巧用三位前朝才学出名的扬州太守写下的扬州词句,再转折搭配自己一句诗,将自己这个挂名通判放在了本该属于当今知府的位置上,书迷们还喜欢看:。可以解读为你罗太守没什么才学不配与先贤并列,也可以解读为我李佑眼中是没有你罗太守,还可以解读为我李佑比你罗太守更有才华…
    无论哪种解读对罗太守的羞辱是不用提了,关键是这方式对堂中诸人而言都很新鲜。扫人脸面扫得如此风雅隽永,肯定要被当本朝官场趣闻轶事广为流传了,罗知府的大名只怕也要跟着持续现眼,其他书友正常看:。
    堂里人人想道,李佑仅仅两年功夫便能名满江左,不是没道理的。
    这边府尊罗大人青白脸面抽搐几下,又转为红润舒展开来,一手抚须大笑道:“哈哈哈哈!李大人以先贤自励,其志可嘉!”
    这也行?李佑对府尊很有个人风格的反应很无语。
    大家皆以为罗知府有两种选择,一是拂袖而去,换成任何人只怕也无颜在此继续逗留了;二是拿出本事从才气上压倒对手,挣回脸面,但可能xing微乎其微。结果都出乎意料,唾面自干也不过如此了…
    真不晓得罗知府与李别驾起了什么纷争以至于互相明嘲暗讽,尤其是罗知府在码头上说了句“他们比李大人出身没差多少罢”,一下子便把火烧旺了。
    要知道,李大人有府通判官衔,从这里论起乃是知府的佐理同僚,并不是任由拿捏羞辱的下属,两人可以有尊卑之分但无上下之别。
    所以罗知府说了句过火的话,遭到李大人毫不客气的猛烈反击,众人细想倒也在情理之中。何况李大人是可以上达天听的人物,肯忍气吞声才是奇怪。
    其实李佑也很惊讶,作为对手他很敏感,觉察到似乎有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罗知府,但一时猜不透是什么。
    府衙曾同知转头对身旁冷通判悄声道:“府尊此举大不智也,与李大人相争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啊。”
    冷通判点点头,深以为然。府尊这是真糊涂了,就算有人指使也不该如此行事啊。
    他俩都在府衙为官,均不觉得目前府尊与李大人有什么根本xing的利益冲突,无非是府衙与附郭县之间的权力协调问题。但这需要靠时间来慢慢磨合,互相打脸解决不了实质xing问题,其他书友正常看:。
    再说李大人一有深厚背景二有署县实权,不像他们这些衙门里的摇头老爷好拿捏,硬碰硬实在不是办法。
    在此情况下四品知府与新来某六品斗,输了就用不说了,赢了肯定也是惨胜,代价必然不菲,而且不会有太大收益。简而言之,毫无必要。
    海尚书突然开口缓和气氛道:“美景当前,岂能无酒,酒来!”
    闲话不提,却说堂上摆馔开宴,东南西北四方的水陆奇珍不可胜数,不要钱似的上了一百多道,饶是见多识广的李佑也暗暗吃惊。
    酒过三巡,众人包括最年轻的李佑都是逢场作戏的老戏骨,堂中气氛便热闹起来。不多时,又已经消灭了七八坛美酒。
    酒酣的金百万举杯对海尚书道:“今日之乐,此地借何兄的光,饮馔是马贤弟所供,唯在下无可为表,只有一个扬州特产献给尚书老爷!”
    盐运司的高运同与金百万乃是儿女亲家,戏他道:“扬州有甚特产?莫非赠广陵之姬消解老大人旅途寂寞乎!”
    此时扬州瘦马天下闻名,路人皆知买妾要到扬州,某些地方志中还真郑重其事的将广陵姬写成土特产…
    金百万神秘一笑不语,挥手令仆役抬上一大盆花草。在座官员看到后,齐齐倒吸一口冷气,酒也醒了三分。
    只见得这盆是芍药花,却一枝生出四朵,每朵花瓣若紫红sè,拱着中间黄蕊一丛,好似身穿红袍,腰着金带。
    大家都是文化人,都是在扬州混的,谁不晓得四相簪花的典故?谁认不出这就是最吉祥如意的金腰围?
    前朝韩琦在扬州做官时,见到了此花,召集王安石、王珪、陈升之簪花饮酒,其他书友正常看:。若仅如此也不稀奇,但四个人都做官做到了宰相,这就是四相簪花的典故。
    这样的花委实难得,被称为金腰围,传说开一次就要出宰相。扬州城里几十年不曾见到过,今天居然被金百万搞到一株献给海尚书,心思堪称机巧。
    之前三任礼部尚书,全部拜相入阁,所以这花还真讨了新任礼部尚书海大人的喜。
    海尚书满面春风,伸手摘下一朵,拿在掌中细细玩赏,又抬头道:“此物岂可独享,与诸君共分之。”
    遂召来一妓家,méng上双眼,令她击鼓。剩余三朵“金腰围”便在剩余人中传递,等鼓声停了,花落在何处就是谁的,此谓击鼓传花也。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第一朵是盐运司丁运使得了,第二朵是按察分司耿巡道得了。第三朵众目睽睽皆以为要按着品级落到罗知府这里,结果却落到了李佑李别驾手中。
    三人皆作诗一首,饮酒三杯,被哄闹一场。其实都知道这仅仅是个宴席间的乐子,诚然有美好寓意,但谁也不会太当真。
    李佑带着醉意,想起扬州女子喜欢簪花,便顺手将花插到了旁边陪酒妓家发髻上。
    那陪酒女也是个有趣的人,却又把这朵“金腰围”取下来,回手插在了李大人的鬓角,正应了簪宰相花的典故。
    持“金腰围”的四人中,海尚书、丁运使年已半百,耿巡道四十六七。不敢说老态龙钟,但也面目松弛、皱纹细密,哪还好意思在公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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