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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长公主不蠢,李佑说话是出于他的立场,不能全听全信。“就算手里有先皇圣旨,那也要考虑到人心,段知恩不算什么,但天子的心思才是关键。如果强行杀掉大伴,天子心中作何想?若在天子心中留下了芥蒂反而得不偿失,你们文臣反正无所谓,但我就难办了。这就是你给我出的主意?”
李佑想起自己所等待的那个因煤炭而导致的“民情发酵”,便开口道:“我可以助你造势,有京师民情加上朝廷舆情,天子面对压力也得三思,不能一意孤行。
你相信我没错,你以为段知恩留在陛下身边是帮助,其实那段知恩乃是极其自私之人,根本不是陛下的好助手,趁早诛除为妙!”
归德长公主听到李佑提起天子,不禁问道:“对于天子处境你有什么见解?”
这个问题李佑考虑已久,只不过一直没对人说过,今天便透露了:
“如今天子亲政时期还短,尚未完全掌控自如,当求稳妥中庸之道,徐徐为之。要知道,时间是在他这边的。否则偏听偏信,骤然重用不可信之人,必将养虎成患,有尾大不掉之势,反受其挟制。很可惜,我看现在就有这种苗头。当今段、白等人,便已经有内外挟制天子的样子了。”
挟制?千岁殿下没有明白李佑用这个词什么含义,“天子举动自由,何来的受挟制?”
李佑滔滔不绝的把自己的想法和研究结果说出来:“打个比方,天子上一次提拔白侍郎不成,这些从龙派不退而自思,反而不顾大局,不惜以朝政为代价,疯狂攻击阁老大臣并妄加构陷。
其目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就是想在内阁强行制造空位置,迫使天子提拔白侍郎。对天子而言,这不就是被从龙派挟制?”
“此外,从龙派不断制造出对立情绪,让心念旧情的陛下在一次次抉择中,自然而然的与其他大臣渐渐疏远,这就是误国!这不算挟制么?”
“还有段知恩,你难道没有发觉,他自始至终都在挑拨天子与大臣的关系?只要天子与大臣关系到了恶劣难言的地步,那就将会更加依靠内监,太监的权力会更加增大。所以我说,段知恩是个极度自私之人,他根本不该成为天子臂助。”
“天子身边,出现这种用极端情绪左右天子的苗头很正常,天子耳根子还是太软。但人心是最不易改变的,在天子受蒙蔽时,你想破解的话唯一办法就是彻底消灭!所以我力劝你一定要诛除段知恩。”
本来是谈论天子,没想到说着说着,李佑最后一句话,又归纳为诛除段知恩,归德长公主算是彻底明白李佑的杀心了。“你说的都有道理,天子身边确实是这样,但你可以去见陛下,并劝止他偏听偏信,我想法子为你们安排机会。”
“现在还不是时机,再过几天罢。”李佑婉拒道。现在与天子相见,说什么都没有段知恩说得好,然是让煤市动乱去戳穿谎言罢。
在归德长公主心目中,段知恩虽然是争夺权力的对象,但从忠心度和才干方面却是对天子很有用的人。
从私心角度,该想法子处置他,但从公心角度,该留住他在天子身边为有力臂助。正式公私矛盾,所以才让归德千岁面对段知恩时拿不定主意。
不得不说,李大官人的口才和对人心的把握很是了得。
几段剖心置腹的诛心言论说了出来,立刻就扭转了归德千岁对段知恩的印象,段公公一下子从有用之人变成了挟制天子的自私小人。
归德长公主下定决心道:“你刚才说能够造势?那么你就放手去做,如果大势所趋,我当然就是水到渠成!”(未完待续)!~!
五百七十三章 你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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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长公主与李佑今天谈话,总体来说是友好的、成功的、坦率的、深入的,气氛琴瑟和谐其乐融融,因而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提起什么“误事”、“封杀令”这类扫兴话题。
李佑做完了盟友该做的事情,尽到了情夫该尽的义务后,怀揣临时借给他用来还债的五千两银票(居然还是自家银号的),腰酸腿软的离开了长公主宅第。
话说他辞官后这几天,时间闲了下来,男女事情上未免就放纵了点。虽然年轻体壮,但次数太多了后也容易腰酸腿软。
此时快到正午,天色仍是阴测测的,日光也是若隐若现。长随韩宗议论道:“听街上老人说,看样子过几天要下雪。”
下雪?这也算是天公作美,估计要极大促进薪炭消费,有助于自己的谋划,李佑想道。其后便向棋盘街而去。
长公主府邸在皇城东,棋盘街在皇城正南,路上要经过皇城东南的一大片衙门。李大官人本想吸取教训,去六部里拜访官场熟人,但今日时间吃紧,那钱国舅还在惠昌银号等消息,所以去六部转转的打算也就作罢了。
昨天李佑得到长公主的传话后,就打发家奴去钱国舅那里通报,并约定今天在惠昌银号见面沟通。
“如何?”钱国舅在银号大堂早等得不耐烦了,好不容易才等到李佑,见了面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佑点点头,“你可以去对苟家说,这次千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绝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钱国舅大喜,仿佛得到了可以痛宰苟家的上方宝剑。兴奋的转身就要走人。这表现叫李佑心里很不满。两边是合作,他得了自己这项好处就忘了另一项,本性实在没有什么品质。用过他这次后,还少来往的好。
李大官人出言叫住钱国舅,问道:“你说过的京北煤炭。情况如何?”
钱国舅拍了拍脑门,刚才只顾得高兴,险些将这件事忘了。“今日上午快马来报,道是明日下午第一批煤运到京城,大约四十车**万斤。”
李佑十分吃惊,“昨天还以为你夸大其词,真能来的如此之快?我这边还完全没有章法。”
“按照约定,卖煤之事有你全权做主,我只负责居间联络。如此便不奉陪了。”钱国舅抛下责任,急匆匆的走了。他从李佑这里借到长公主的势,李佑从他这里借到朋友的煤。各取所需各办各事。
李佑心里大骂了几句。与这样既没担当又见利忘义、脸皮还厚的人合作,很是不省心。若不是这次他手里的资源实在好。自己早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不过这大批量的煤炭,卖起来可不是路边小贩一般,支个摊子就能开始叫卖的,总要有场地、人手等等,他李佑不是准备不了,但需要时间。就这一天工夫,去哪里找来合适的场地和能干的人手?
李佑在银号大堂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子,倒真让他憋出了想法。林驸马那个煤铺似乎可以借来用用…好像叫泰盛煤铺?
上次他还在职的时候,因为煤市行情去了阜成门外煤市查访,碰巧将林驸马的泰盛煤铺当了典型。
那高掌柜被自己连哄带吓的全盘招供,还在自己的授意下对惜薪司倒打一耙,最后泰盛煤铺的积攒的存煤都被自己强迫以低价卖掉了。
后来李佑惨败丢官后第二次去煤市时,就听说泰盛煤铺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几乎要歇业。
理由很简单,高掌柜配合了李佑,又是招供内情又是帮忙栽赃惜薪司,相当于在李佥宪与惜薪司的斗争中站错了队——网结果短短一天后不争气的李佥宪便大败丢官,惜薪司卷土重来,高掌柜和泰盛煤铺不被报复就见鬼了。
更要命的是,李佑审完案子后,以正常的低价发卖泰盛煤铺存煤时,附近百姓纷纷来抢购,短短时间内便发卖一空,导致泰盛煤铺成了空壳子。
同时因为西山出现乱子,很少有新煤运入煤市,而同业其它囤积居奇的煤铺又将泰盛煤铺视为背叛者,不肯匀货调剂。结果泰盛煤铺现在基本无生意可做,完全是闲置的。
李佑越想越是欣喜,没有比用泰盛煤铺去代为卖煤更合适的了。它本来就是专业的煤炭店铺,还曾是煤市上规模最大的店铺,能力是没问题的,恰巧目前又被自己牵连了正处于空闲状态(其实一点都不恰巧)。
将从京北运来的煤炭直接送到那里,自己只需要亮出名头打出招牌,此外除了收钱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可是李佑随即又发现了新的问题,泰盛煤铺乃是林驸马的产业。林驸马此人是有点倔强幼稚小脾气的,自己与他的关系又尴尬。若他犯了倔性子死活不同自己合作,那就真是没办法。
这种事找归德长公主也不太合适,那煤铺毕竟是属于林家的,并不属于皇家。无论怎么说,归德长公主是林家名义上的儿媳妇,有些地方还是受到些约束。
想象一下,如果儿媳妇到公公婆婆家里为了公公婆婆的产业大闹一通,那传出去就是大笑话,像个贪财无赖的泼妇似的。以长公主的为人,丢不起那面子。
想来想去,李佑觉得还是要找朱放鹤先生帮忙。朱部郎是林驸马的官方教习,平时与林驸马关系也很好,是个在中间帮助通融的好人选。
中午银号里开了火,李佑胡乱吃了几口,便起身去礼部寻那朱部郎去。
礼部仪制司分管学校工作的员外郎朱放鹤先生此时也刚吃完午饭,正在公房隔间里打瞌睡,年底除了筹备正月初一大典,基本没有什么事情。
他听到门子禀报说李佑拜访,连忙传了进来,打趣道:“贤弟不为五斗米折腰,现在真是大隐隐于市,有时间到我这里来闲逛了。”
李佑见了礼,“在下有个事情想与林驸马说一说,是有关阜成门煤市里泰盛煤铺的,烦请放鹤先生辛苦做个中。”
朱放鹤叹道:“些许小事,还要请我出面。你们二位都是才子,真不明白怎的就如此不对付?我这便下帖子,晚上请林驸马一聚,坊司胡同是暂不能去了,你看在小骥先生的酒家如何?”
李佑谢过,当日下午,他便陪着朱放鹤等一干清闲的礼部官员在公房里天南地北闲谈。
到了日头西斜时候,李佑与朱部郎便前往酒家,酒家主人、亦是京城名士的邹小骥先生迎了出来,对李佑笑道:“李探花在我这里留了十首诗论,之后便赏光的少了,莫非嫌弃敝处无美人下酒乎?”
主要兴趣在官场,第二兴趣在欢场的李佑打个哈哈应付过去。抬眼看到在酒家大堂墙壁上,依旧挂着朱部郎亲笔书写的十幅字,正是他景和七年秋季初入京时,为了炮制名气所凑集的十首诗论。号称十首齐发,百年内没人能再写诗论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古人已死不须争”、“公道持论我最知”等句子历历在目。直到两年后的现在,还有书生站在字幅下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其中有几幅色泽似与其它不同,李佑便奇怪的问起。小骥先生尴尬的答道:“现今这算是招牌,被人偷了几次,只好又请朱贤弟重写了几幅。”
与邹先生寒暄过,李佑与朱部郎进入了一间空闲小厅等待林驸马。一刻钟后,林驸马掀了门帘进来,见到李佑很是不满,但碍于朱放鹤的面子只能入座。
酒菜上过,气氛仍显沉闷,朱部郎有意戏谑道:“今晚这聚会,实在寡淡了些,可惜碍于千岁的严令,为兄我也没法子请你们二位去坊司勾阑胡同为乐。”
李佑暗想,早些说完正事早些结束,便举杯敬林驸马,顺便挑起话头道:“月初泰盛煤铺之事,在下心中十分抱歉。其实当时情况并非你所想,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公事公办,不得徇私而已。”
说起泰盛煤铺,林驸马就很恼怒,这是他最大的小金库,被李佑一通捣乱后,原本的行业老大变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惜薪司打压、同业们排挤的赔钱货。连李佑自己都输得丢官弃职,自己这煤铺也被连累的根本看不到什么前景和希望。
他不理睬李佑的敬酒,轻哼一声道:“托你的福,如今这本该红火的铺子算是要歇了!其中损失,你几句赔礼便能挽回吗?”
这话说得好!李佑想道,正好可以顺着他的口气提出自己的合作方案,总能叫那煤铺暂时有点生意维持。等熬到自己斗倒了惜薪司太监,一切自然就会变好的,就是少赚这一两个月钱而已!
“驸马息怒,泰盛煤铺变成这样,在下确实内疚,今夜前来,正是要…”
心里想起养戏班子资金泡汤,林驸马激动的拍案道:“几句好听话顶什么用!你把煤铺变成那样,你就该负责!”
李佑接话道:“在下愿为此负责!”
林驸马没想到李大官人如此痛快,犹疑的问道:“你肯为此负责?”
“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李佑拍着胸脯道。看在朱部郎眼里暗暗喝彩,心道这李佑确实是个有担当的人。
林驸马猛地拍案,“那好,什么多余的话也不必讲!这间铺子,作价五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