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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莫名其妙的看着关绣绣,夫君我找关老兄自有用处,你感动个什么呢?又吩咐道:“记得让他备好三代履历和里长保书。”
关绣绣诧异道:“准备这些作甚?能进衙门?”
站在金宝儿身边的小竹这时也求道:“老爷,奴家哥哥服役满了日期,前阵子回到家里,租别人的地太辛苦,求老爷给找个活计好不好?”
李佑有心显摆,哈哈一笑道:“包在老爷身上,定有上好差事。”
不是李佑胡吹大气,如今府衙被抓了三十来个正编吏员,几乎被一扫而净,也就是说,空出了如此多平日根本很难余出来的位置。再加上其他官员大都被钦差押走了,府衙里堪称山中无老虎李佑当大王。遇到这百年难逢的罕见状况,李佑正有趁机大肆安插一批亲信的意思。
想想当初李佑升了官时,空出一个县衙吏员位置,就被满县人打破了头抢,李佑自己也好生为难。相比之下,如今在府衙却有大把位置可以安插,叫李佑心里很是感慨一番。
要任用私人,李佑第一个想起的却是当初在巡检司用过的关书吏,这位老兄有个好处就是使唤起来放心,也难怪当初老岳父用他。像另一个曾被当书吏用过的孙及孙大帮闲,太有小聪明式的主见,让李大人头疼得很。
李佑还盘算着从本家、岳家招些人来,以及舅家那个读书半吊子的表兄朱书文,可谓是山寨版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府衙的正编吏员位置在招手,这些亲戚们估计要兴奋到疯了。
再就是问问本县的几个大财主,真真正正的“卖”人情。几个月前本县丝织业巨头曹员外曾经找李佑通关节要谋求县衙吏员职位,可惜被李佑拒了,这次是府衙吏员,想必价码会更高。
要送的人情太多太多,李佑似乎将度过一个非常繁忙的春节,他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拜帖和红包在眼前飞舞。
金宝儿端起小酒盅敬酒时浅笑说:“老爷今晚神态宛如当巡检时一般的气魄。”
本来在担心李佑打肿脸充胖子的关绣绣也发现了这点,问道:“难道夫君在府衙里扭转了乾坤?”
李佑得意的点点头,抄了一句名言表达心声:“终难逃余之一握也。”
又侧身对刘娘子道:“为夫说不定能给你挣回一份诰命,以后别人要把你叫作夫人了。”
惹起屋里一阵惊呼。
“明年,全家搬到府城去!”李佑豪气干云道。
时光飞快,转眼景和六年就成了历史,随着景和七年的到来,李佑的寿诞也到了。他的生日很凑巧,恰好是一月一日元旦这天。
对此李父唉声叹气道,生错了,真生错了,当初产下小二时也不曾想到他会作官呐。
如果李佑飞黄腾达了,做寿可以大操大办,广延宾客,顺带收礼收到手软,惯例习俗都是如此。
可是一月一日正逢新年,李佑脸皮再厚也没法叫别人不过年来给他庆祝生日…于是这传说中的寿诞孝敬真的变成了传说。况且过年时候,别人也不敢乱给乱送,不然有冒充李大人的长辈给压岁钱的嫌疑。
要说过年也实在乏善可陈,对于李佑来说只要扮演好三种角色,李氏的孝子贤孙、李家老爷和李知事即可。
大年三十先去西水镇宗祠祭祖。李佑作为本族唯一官员和今年最大闪光点,位置上十分有优待,不管是生前的排位还是死后的牌位,估计还会被画个乌纱官袍像挂在祠庙里激励后人。
然后李佑回县城家中坐定于堂上,家中下人挨个来磕头并从李老爷手中领取过年赏钱。
到除夕夜,一家***吃大喝守岁兼给李老爷庆生就不赘述了。及至第二日元旦,李佑这种官员和普通庶民的新春习俗差异就显出来了。
一般百姓的习俗是穿梭往来走亲戚,但李知事需按另一种习俗行事,他要先去拜同城官员,这是官场规矩。又因为他在本县官场上年纪最小品级也低,所以从陈知县到同级前辈都得去拜过,遇到不在家的就留下拜帖。等拜完了虚江县几位官员,李佑又赶往府城去给王同知拜年,嫌来回路程麻烦也必须要去。
幸亏这虚江县和府城如今一共也没多少官员,李佑还算轻松。若是在京城这种天上随便掉块石头就能砸到几个官的地方,官员过年是极其折腾人的,甚至要派仆役随从当替身分头去给大学士、尚书们送拜帖,反正那些大佬们也不会真接见他们。
在官场应酬完毕,李知事才正式开始给亲朋好友拜年,亲友们纷纷对此表示理解。尤其是那些有幸运儿被李佑选中准备带到府衙填充吏职的亲戚家,更是倾尽家中所有款待大恩人,导致盛情难却的李佑吃东家喝西家,日日大醉,在酒中一直泡到了初十。
按说李佑该去府城上衙了。但如今府署里没人能管教得了李大人,于是自由散漫的习性又发作起来。他想这新年过的累死人,还是先喘几口气罢,于是又给自己放了假,准备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再回府城。
他的想法不是没道理,这年头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气氛比新年还热烈,混过元宵节再去工作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天李佑在家闲来无事,又跑去县衙,主要目的是为了打探陈知县将来的去向,不知道这位得天独厚比他更像主角的大老爷会升到哪里去。
此时县衙没甚公事,陈知县和黄师爷在房中下棋。
李佑凑上去,不过看不懂,只好当观棋不语的君子。忍到一盘终局,两人拣点棋子时,李佑开口道:“县尊为政似乎忘了一件事情,虚河水利功在百年,却没有立起功德碑供后人瞻仰铭记,县尊的美名如何流传后世?”
陈知县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吾岂为…”
看李佑两眼望天的神态,陈大老爷忽然有点说不下去的感觉,书迷们还喜欢看:。
黄师爷笑道:“该立该立,虽然如今刚开工不过二三月,但也只有县尊办得成此事,应当铭石记之!”
李佑也道:“是极!县尊不知什么时候就离任高升,后面这任怕是没有兴趣给前任立碑,说不定要贪功为己有,县尊的筹划岂不都给他人作嫁衣裳?”
被李佑这样一说,陈知县便道:“此事可尽早办理。本县捐银的大户都要刻名于上,你二人也该列名于吾后。”
李佑喜道:“多谢县尊。”心里却暗道,看来陈知县果然快走人了,不然他何至于心急。
三人正说话时,忽然有门子来报:“有府衙人到此,说是有急事寻李大人。”
来者居然是洪巡捕,只见他气喘吁吁巾帽不整衣衫凌乱,让李佑很奇怪,跑腿报信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这衙役首领来作罢?问道:“你来做甚?”
洪巡捕见了李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高喊:“大喜!大喜!李大人高升了!”
李佑闻言心内激荡不停,追问道:“什么情形?”
“朝廷敕命上午到了府衙,大人就地提拔,接任七品推官!小的快马加鞭来虚江报喜!”
七!品!推!官!
李佑只觉一股热血上头,兴奋的不能自己,双手握拳,仰天大笑,声震于外。
黄师爷艳羡的看着李佑,又偏头问洪巡捕道:“可还有别的任命?例如知府?”
“此外尚未有,书迷们还喜欢看:。”因为飞驰百里来报信而形状狼狈的洪巡捕答道。推官是干啥的?那就是管刑名的,是他这巡捕的直接上司,他当然要卖力表现,别说一百里,就是三百里也得玩命来报喜。
“你真走运。”黄师爷对李佑说:“以在下看来,大概是三四品高官让朝中诸公斟酌不定,难以出台,倒是你这种底下位置能早早定局。”
陈知县重重咳嗽一声,沉声道:“李大人你失态了!”
李佑好不容易克制住狂喜,用已经变了形的嗓音对还在地上跪着的洪巡捕道:“起来罢!”
陈知县移动脚步,慢慢走到李佑右边,抬手拜道:“虚江知县陈英祯恭喜李大人高升。”
李佑知道,陈知县这是平级相见的对拜之礼,连忙还礼道:“不敢当。”
他心里不禁微微几分感慨,如今也能与当初那个高不可攀的县尊大老爷平起平坐了。虽然陈知县的潜力和他比起来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将来几乎注定要比他前程大,但至少在这一刻,自己与他平级了,值得骄傲和回念的。还有,十八岁的七品官,国朝也没几个罢?
但李佑的骄傲仅仅维持了片刻便被粉碎了。
又有人冲进县衙,同样是带着朝廷敕命——虚江县知县陈英祯被提拔为浙江按察使司按察佥事分巡苏松道,即刻上任!
刚还与陈大人平起平坐的李佑被这个提拔雷的里焦外嫩。按察佥事是五品官,敢从七品直接跳级升到五品?二十五岁的五品官,这还有没有天理?这中间有多少黑幕?就不能让他多骄傲几天么?谁才是本书主角?
陈大人不动声色的再次移动脚步,从李佑身边又挪回李佑的上首位置,用眼神示意某人不要失礼,速速来参拜新鲜出炉的顶头上官。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推官的内涵
第一百三十八章推官的内涵
估计有看官要奇怪的问,朝廷敕书也能写错?苏松道分明属于南直隶江南地区,但陈大人的巡道官衔怎么会是浙江按察使司的?
这并没有错,书迷们还喜欢看:。以国朝官制,南北直隶不设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这两司,需要派遣本该属于两司下属的守道官和巡道官时,采取寄衔邻省制度。北直隶寄衔于山东,江南寄衔于浙江,所以陈大人官衔才会是浙江按察使司按察佥事,并非敕书写错别字。
也有另外一种情况,若像赵良义这样的,在南京部院挂了职,就不用再去浙江寄衔了。
为何说陈大人又成了李佑的顶头上司?这要从他的官位说起。提刑按察使司负责刑名按劾,三品主官按察使之下有四品按察副使和五品按察佥事,都可以出任巡道官,负责某一地区相关事务。
而李佑任职的苏州府推官也是负责本府刑名狱案的,与按察使司的业务正对口,上面恰好是巡道官。所以陈大人才会摆出上官架子,等李推官来参拜。
这个时候,李佑心中的震惊难以用言语形容,陈大人这官升的有点夸张了。他自己从九品到七品,表面看升了两级,其实不算什么。低品官职的升迁本来随意性就大,在很多人初授便是七品的情况下,从九品杂职升到七品佐贰官还不是那么扎眼,可以算抬举李佑入了真正官场的门槛而已。
但从七品开始,程序和规矩就十分严格了,越级升官很是罕见。你就算是状元文曲星,一般情况下也得自从六品开始一级一级的向上爬。记得国朝初年有几位牛叉县令直接升为知府,但在如今这文官治国体系十分成熟的年头绝对不可能,其他书友正常看:。
而陈某人居然一下从七品跳到了五品,简直是少奋斗了十年…与他同科的状元公现在还只在翰林院当个六品修撰熬资历罢。
李佑感到人比人气死人,难道这就是一位望重誉隆的吏部天官的威力?可就算理论上吏部许尚书可以自行决定外地四品以下官员的升迁去留,但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越级提拔陈英祯?朝廷上下都瞎了眼装作看不到?
真是疑云重重,李佑想来想去,还是那句话,不知这背后有多少黑幕…不过无论怎样,对他总不是坏事。如果赵良义再当了分守道,那他李推官在苏州府就是“腿”大气粗了。
黄师爷上前对陈大人说:“恭贺东主高升了。”
李佑便停了胡思乱想,也上前参拜兼道喜,他一拱手要张嘴时却卡了壳。
前面说到过,官场上称呼上司多用别称、尊称,什么府尊太守中丞之类的,很少用本官名的。
但按察佥事分巡道该怎么称呼?书本上没有这些知识的,这方面比较菜鸟的李佑还真不晓得,他总不能跟黄师爷学着叫东主…
李佑不由得以目示意,向黄师爷求助。
那边黄师爷比划了一个嘴型,看在李佑眼中似乎是眼屎的发音…
正为难之际,此时有人在李佑身边低声说“廉使”,却是前来报喜的洪巡捕。
“下官参见廉使。”李佑总算完成了参拜礼仪。
出得县衙,没了陈巡道当对比,李佑重新陷入自己升任推官的喜悦之中,这可是实权七品,和县太爷一样等级,以后李家在虚江县也算得上乡宦人家了。
之所以李佑极其中意推官这个职位以至于人前失态,不仅仅是因为品流升格的原因,还有其它缘故。
推官这个位置,有一层特殊的光环,它和知县、主事、御史、给事中、中书舍人等一样,是朝廷规定的新科进士初授官职之一。也就是说推官具有进士光环,所以和其他佐杂官相比是比较特殊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