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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以渊盖苏文和诸国联军的后撤结束,但安东都护府也损失惨重。
“混账,混账,混账!渊盖苏文,你好大的胆子,这次敢攻打幽州,和老夫作对!”
安东都护府府邸中,传出一阵阵虎狼般的怒啸声,但是很快,怒啸声就变成阵阵咳嗽。
“都护大人,您消消气。”
“大人,小心身体!”
大殿之中,所有安东诸将济济一堂,看到张守珪因为愤怒而引得咳嗽连连,脸孔通红,一名名安东将领纷纷迎了上去,扶着张守珪,在大殿上太师椅坐下。
“都给我滚开!你们难道以为我老了吗?老夫永远不需要人搀扶!”
大殿中,一声雷霆怒喝,众人心中惶恐,纷纷退了下去。
众人都知道都护大人一向高傲,这次被高句丽三方联军攻击,损失这么多兵力,大人心中哪里承受得了。
“义父,消消气,渊盖苏文这次也没有讨到好处,一个无胆匪类而已,义父不值得为他生气。这次也只是被他抓了个空子,要是义父康复,他又哪里来的胆子敢进攻安东都护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微胖的身影走上前来,看到人影,大殿内顿时一静,所有安东诸将朝着两侧退去,让出一条道,神色也是尊敬无比。
在整个安东都护府,能够有如此地位的,也就只有少帅安轧荦山了,这一次幽州大战,如果不是他临时召集一支胡人大军,搏命一击,在关键时候杀入大军之中,攻击渊盖苏文,救下张守珪,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下一刻,轰,没有丝毫的征兆,张守珪突然一脚踢在安轧荦山的胸口,将他一脚踢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后方的墙壁上。
“滚!你们是在嘲笑老夫,连一个渊盖苏文都镇压不住吗?”
这一霎那,张守珪怒不可遏。
“末将不敢!”
听到这句话,大殿内,众人神色惶恐,纷纷跪伏了下去。
这一场大战,安东都护军最精锐的虓虎军全军覆没,这是都护大人一生征战几十年的心血,再加上新败于苏盖渊文之手,这对于都护大人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现在的都护大人正处于盛怒的关头,众人已经极力不去刺激他,不去谈及过去的那场战斗了,特别是虓虎军,以及阵亡的安东都护军。
但是安轧荦山那番安慰的话,显然起到了一个反效果。
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头颅低垂,闭口不语,只余张守珪坐在太师椅中,胸膛起伏,如同一头怒狮一般。
“义父,孩儿并无此意,如果能让义父心中好受一些,安轧荦山愿意自断一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打破寂静道,安轧荦山跪伏在地,匍匐上前,神情卑微至极,又尊敬至极。
看到安轧荦山嘴角溢出的鲜血,以及他身上露出的一条条新添的刀痕,张守珪的目光触动了一下,那滔滔的怒火终于消去了不少。
“过来!”
张守珪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同时慢慢俯下身子,而前方,安轧荦山立即明白,膝行上前,将那肥嘟嘟的肉脸贴到张守珪的手掌之中。张守珪没有多说,只是拇指一伸,拭去了安轧荦山嘴角溢出的鲜血,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奴儿,这一次大战,你做的不错,你所有的行动为父都看的清清楚楚,为父没有看错你,你对得起我对你的器重,也不枉我当初从草原上把你捉来,收你做了义子!”
“这一切都是孩儿该做的!”
安轧荦山低着头,虽然那胖乎乎的身形看着有些可笑,但是神情却是虔诚无比。
这场大战,凡是见识过少帅和渊盖苏文拼死搏命的人,谁还敢说少帅有一丁点的可笑!
“好!你能说出这番话,就证明为父没有看错你!”
张守珪说完这番话,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也平静了许多,身上也再次显露出那位睿智的,指挥若定的幽州修罗的气势。
“渊盖苏文此獠着实可恨,竟然趁我重病之时,袭击幽州,老夫日后必杀之。不过当务之急需要担心的还不是渊盖苏文,而是朝廷。”
听到张守珪的话,众人都是神情一怔,齐齐抬起头来,望向了张守珪,就连安轧荦山也是一般,那张肥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东北之战虽然我们已经胜利,但是朝廷那边恐怕并不这么看,渊盖苏文此獠宣称老夫袭击他的皇宫,杀了他的女儿,那篇檄文恐怕已经传遍朝廷,而且安东都护军损失惨重,连虓虎军都全军覆没,这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朝廷需要有人承担责任。”
“而且老夫昔年在朝廷之中树敌众多,若是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但是老夫现在旧疾复发,重病在身,朝廷上必定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谋夺我的军权,我只怕我们安东都护军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张守珪在幽州这些年,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既有功,同样也有过,包括也做了不少让文臣们深恶痛绝的事情。
当初抵达幽州,张守珪借着东北局势复杂,大唐接连战败,直接从朝廷手中接连要过了属于自己的军权,也要过了不应该属于自己的行政权,还有各种不符合朝廷规矩的收税权,盐铁税权,募兵权,私造武器的权利,甚至还包括为臣者极为忌讳的铸币权。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算计,安轧荦山上位!()
某种意义上,从那个时候开始,张守珪就成了幽州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幽州人只知有张守珪,而不知有皇帝。
之前也就罢了,只要张守珪能够守住幽州地界,谁也奈何不了他,但是现在一场大败,将他的资本输得干干净净。
“他们敢!”
听到张守珪的话,安轧荦山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愤怒:
“谁敢换义父,孩儿和幽州众将决不答应!”
“不错,我们幽州众将决不答应!”
大殿内,一群幽州将领也纷纷附和道,声音震动殿宇。
“义父,现在朝堂变动频繁,圣皇也和以前大为不同,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安轧荦山抓着张守珪的衣袖道。
“没有人喜欢一个失败者,幽州大战,我们终归是赢了,朝廷不见得会撤换我,但是我们却不得不防。历朝历代,因为一场战败而被解去兵权的屡见不鲜,这已经和朝堂上是明君和昏君无关了,如果是昏君,我们的处境恐怕更麻烦。”
“幽州是老夫一辈子的心血,绝对不可以落在他人手里,老夫也绝不为他人做嫁衣裳。这次如果出现万一,朝廷要撤换我,老夫到时候就会举荐你暂代我大都护的位置,上书的奏章我都已经写好了。”
“你在幽州刚刚大胜,圣皇必定也听闻了你的名声,而且你又是幽州本地的将领,对东北最熟悉,如果再加上我的举荐,朝廷必定不会拒绝!”
张守珪一只手按在安轧荦山的右肩上,他的目光深邃,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地面上,听到张守珪这句话,安轧荦山浑身一震,显然有些意外,眼神中似乎也隐隐有一丝触动。
不过下一刻,张守珪的声音立即传入耳中:
“只要你代我掌控住安东都护府,到时候老夫积极奔走,最多只需两年,我便能重回幽州,到时候,你我重续父子之情,幽州也会重新落入老夫的掌控之中,到那时,为父也绝不会亏待你!”
听到这番话,安轧荦山目光一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讥笑,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真挚的神色,一脸感激道:
“多谢义父!”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大殿内响起,张守珪说完这番话,似乎已经耗尽了自己的体力,眼中的神采迅速淡去,苍白着脸色,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安轧荦山立即从地上一跃而起,扶住了张守珪。
“义父,你怎么样?”
安轧荦山一边扶住张守珪,一边向着身后的田乾真,崔乾佑打了个眼色:
“还不快拿药来!”
只不过片刻的时间,一碗黑色的,浓稠的药汁立即被端了上来。
“义父,大事为重,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这碗药汁对您的身体有好处,让孩儿服侍您喝下吧。”
安轧荦山一脸真诚,低着头举案齐眉,恭恭敬敬道。
“这么多年,还是你对为父最好。”
张守珪神色感慨,不疑有他,直接从安轧荦山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喂完药,张守珪很快在婢女的服侍下安寝去了。
而大殿内,所有人将领也全部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安轧荦山从大殿内走出,回头看了一眼,那副单纯真诚,甚至看起来有些可笑的,胖乎乎的面孔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凶恶怨毒,同时又带点狡计得逞的面孔。
没有多在都护府逗留,安轧荦山径直离开,而就在数里外的地方,就好像事先约好一般,崔乾佑,田乾真,田承嗣,高尚等人纷纷迎了上来。
“主公,这一次大战千载难逢,而且更是张守珪最虚弱的时候,为什么我们不将他索性杀掉,一了百了,主公反而还要去救他?”
第一个开口的是崔乾佑。
大战结束已经有几天,安轧荦山一直服侍在张守珪跟前,鞍前马后,他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几天前的大战,张守珪危急万分,崔乾佑本来是准备在后面偷袭张守珪,配合渊盖苏文,将他一刀了结的,哪里料到,安轧荦山从旁杀出,不但阻止了他,还从渊盖苏文手中救下了张守珪。
包括现在,诸将的意思,可以直接在张守珪药里下毒了,但是却被安轧荦山和高尚否决了。
“你们还是不明白,张守珪确实要杀,但却不是在现在,现在的张守珪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
安轧荦山的身躯慢慢挺直,他的目光睥睨,眼中也迸发出阵阵勃勃的野心。
“安东都护军毕竟是张守珪一手建立起来的,里面还有相当多服从他的将领和士兵,而且,这毕竟是唐人的地盘,我是胡人,需要张守珪的承认,才能稳固现在的地位。另外,你们不是听到了吗?张守珪要举荐我做安东大都护!”
说到后来,安轧荦山眼中流露出一丝讽剌的神色。
之前他还想着怎么获得张守珪的帮助,名正言顺的统领安东都护军,特别是,获得安东的百姓的认可,但是真是想不到,张守珪居然主动替他写了一封举荐信,让他直接暂代安东大都护,直接省了他不少的功夫。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
“张守珪待不久了。”
就在此时,一旁的高尚突然开口了:
“京师那边已经传消息,擢升主公为安东副都护,再加上张守珪的举荐信,整个幽洲地界,三大藩镇,就真的全部落入我们掌中了。等到主公继位,张守珪就真的可以除掉了。那时候,他就不是我们的助力,而是我们的阻碍。”
“在此之前,张守珪绝不能死,这也是我和主公共同商定的。”
高尚沉声道。
在整个安东,高尚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军师,他的很多判断,日后都证明是正确的。这一点,就连崔乾佑和田乾真都对他敬服不已。
“现在唯一的阻碍就是那个异域王了!”
此时,另一个声音开口道,那人瘦瘦弱弱,手中拎一杆洞箫,垂一条红丝穗,看着文质彬彬,狡猾多智的样子,正是安轧荦山麾下的二号军师严庄。
严庄不像高尚,精通易经推理、数术之列,也不像他周游天下,对中土各地极为了解。
但是严庄这个人,从安荦轧山还是一个“捉奴将”的时候就跟他认识,为人有些小智,善于察言观色,洞察细微,于人情处极为精通。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对主公始终高看一眼,并且曾经写信提醒张守珪,说我们下药,想想就令人生出一身冷汗,还好我提前截获,改在张守珪的茶水中下药。他只注意菜肴里插针,却全然没注意我们在他喜饮的茶汁中下药,这才骗过他的警戒,取得他的信任。张守珪也因此至今对我们不疑。”
严庄道。
提起此事,所有人都是神色微异,就连高尚也是微微皱起眉头。
那个京师中的少年始终是个最大的忌惮,这个人兵法如神不说,而且某些时候,还给人未卜先知的感觉,这一点就连高尚都比不上。之前下药之事,事先商议,知道的不过寥寥数人,全部都是安轧荦山身边的心腹。
外人根本水泼不进,但京师中的那位却好像提前就知道了,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