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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见到杨庆远走,饶是房玄藻沉稳非常,也是喜形于色,李密却还是神色从容,微笑望着房献伯道:“献伯此次夺关,居功甚伟,李密替天下百姓谢过献伯。”
李密长身一揖,房献伯慌忙还礼道:“蒲山公言重,献伯只做些本分的事情,蒲山公应桃李子之言,以后入主天下,以宽厚待人,献伯心中仰慕,早有心归顺。s玄藻过来相劝,正合我意!”
三人都是大笑,李密微笑道:“金堤关初定,这安抚城中兵士一事,还请献伯操劳。”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房献伯话音才落,远方已经闹哄哄的来了一群人,杂乱无章,单雄信一马当先的冲到最前,向墙头高喝道:“蒲山公,可曾得手了?”
李密让人开城放下吊桥。让单雄信等人进城。快步走下城门楼,握住单雄信的手道:“雄信不愧为瓦岗第一勇将。有勇有谋,此次诱敌取得全胜,大功一件。”
单雄信咧嘴一笑,“败逃我可是轻车熟路,可以败取胜却是平生第一次,我总算见识了蒲山公地手段,雄信心悦诚服。”
李密举重若轻的取了金堤关,实在因他对敌对己都是了解颇深地缘故,听到单雄信夸赞,却并不居功。轻声道:“还请雄信约束下手下,我们只取官府地辎重粮草,开仓放粮,至于百姓,切勿骚扰。”
单雄信所带的盗匪进入了金堤关,都是闹哄哄的双眼发亮,就要去大肆抢劫。单雄信点头,“不错,这才是做大事所为,只知道掠夺,不过还是盗匪罢了。”
在房献伯的带领下,单雄信带手下去官衙取粮取财,又过了良久,翟让才带着一帮瓦岗众闹哄哄涌入。
王当仁、王儒信、翟弘、贾雄一帮人等都是摩拳擦掌,翟弘却是高叫道:“兄弟们,走呀。去抢钱,抢粮,抢女人去!”
李密眼中讥诮之意更浓,王当仁却是一把拉住翟弘,“翟二当家,现在城中民心不稳,适合安抚,不宜大肆去抢,再说城中官衙的钱粮足够我们使用……”
“你是当家还我是当家?”翟弘不满道。
王当仁咳嗽声,翟让沉声喝道:“大哥。先等等,这城总是蒲山公帮助打下来的……”
“要是没有雄信带兵,他打个屁?”翟弘斜睨着李密。
李密也是不恼,只是笑,王伯当却是握紧了拳头想要上前。却被房玄藻一把拉住。
翟让拉着一张老脸呵斥道:“大哥。你再这么说,那你马上出去。”
翟弘虽是大哥。对翟让毕竟还是有些畏惧,嘟囔了一句,却是不敢再说什么。翟让这才道:“蒲山公,这城是你用计攻打下来,还请你来分配钱物。”
李密轻叹一声,“寨主,分配钱财还是不要着急,你可曾想过,张须陀虽人在淮南一带剿匪,可听到金堤关失陷,如何不回来救援?就算张须陀还不回转,杨庆失了金堤关,多半急于扳回,此刻多半召集荥阳郡的人马来攻打……”
翟让有些变色道:“那可如何是好?”
翟弘一旁道:“这还不简单,抢了金堤关的财物女人,大家都带回到瓦岗,然后躲起来再说。”
他说的虽然猥琐胆小,可王儒信,翟摩侯等人居然都是点头,翟让也是意动,却还是征询李密地建议,“还请蒲山公明示,我是决意响应。”
李密微笑着望着翟让,“寨主,若是依我之意,这退是绝对不能再退。如今我们拥有金堤关辎重粮草,只要开仓放粮,当可召集百姓数万。到时候我们挑选精兵,用大隋地装备武装,径直过通济渠,取荥阳郡诸县。到时候杨庆身为荥阳太守,疲于奔命,如何会有兵力攻打金堤关?荥阳郡仓储更足,若再顺势夺下荥阳,天下可图。”
“可你忘记一件事情吧。”翟弘不冷不热道:“先不说能不能打下荥阳,能不能打败杨庆,单说张须陀要是知道我们攻打荥阳,肯定会大兵回来攻打我等。李密你就算神机妙算,这打仗恐怕还是要靠我们,在场的人有谁能挡得住张须陀?”
众人都是惶惶,翟弘说的虽是不中听,可谁知道这是事实。张须陀南征北战这久,未曾一败,早就在众人心中留下阴影,不要说打,只要听到张须陀来攻,早就惶惶而逃。
李密微笑道:“张须陀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弱点。寨主,我打荥阳固然是以攻代守,可也知道张须陀必来,你若信得我,成败在此一搏,若依我计,瓦岗定然千载流芳,我自有对付张须陀之计。你若是不信,取了财物回转瓦岗,我也不会阻拦,只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机会失去,瓦岗只怕……”
他欲言又止,翟让环望众人,见到或激动。或懦弱,或不屑。或犹豫,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声道:“反正他娘的这命也是捡来地,就依蒲山公所言,我们豁出去了!”
无数盗匪四处围困住襄阳城,襄阳城,已经成为了孤城一座!
明亮地河面,青青地山边。开阔的平原处到处都是盗匪地行踪,虽是章法全无,可如蚁般的密布也叫人心寒。
襄阳城地处汉水中部南岸,依水靠山,易守难攻,大部分盗匪都是集中在靠山平原处拼死攻打,前仆后继。
阳光照耀下。旗帜鲜明,甲胄闪亮,所有人的心中却是乌云笼罩。
城楼上,大隋兵士神色严峻的盯着城门下攻来的盗匪,心中也升起惶惶之感,这些年大隋虽然盗匪四起,可一直都是小打小闹,无非是盗匪去掠夺周边郡县,官兵攻打,一哄而散。从本质上。在这之前的盗匪,无论从实力还是目的上,都是不成气候。像今日一样,盗匪重兵攻打襄阳城,还是前所未有。
盗匪是越剿越多,杨广最近几年的挥霍,更是将更多忠臣义士地期待挥霍个精光,从他下江南的那一刻,很多人都已经绝望。
如今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一句不但在东都广为流传。而且到了淮南,到了襄阳,到了中原各地,少有人知道杨广到江南是为了陈宣华还阳,就算知道的人。也认为这不过是无稽之谈;谁相信死人会复生?
杨广自从下到扬州那一刻。所有的人都认为,杨广已经放弃了江山。想要退守江南自保。既然江山无主,当然是谁都可以做主!
所有的蓄积不满在那一刻爆发,看重襄阳城地理扼要的绝非徐世绩一人。他们或许不如徐世绩算的明白,或许根本没有考虑过争霸天下,或许不过是想掠夺财富,过一天算一天,但是他们已经有胆子瞄准大隋地重镇。
楼罗王朱粲就是其中的一个。
朱粲已经带兵攻打了襄阳城足足的三天,这三天里,盗匪死伤无数,可却还是和飞蛾扑火般前仆后继,这已经让隋兵越来越心惊。
朱粲在淮南郡聚众起事,声势浩大,可和昙花一现般,被张须陀一击即溃。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和张须陀不可力敌,索性沿着淮水向上游发展,打算离张须陀越远越好。朱粲率部一路上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很快就是瞄准了襄阳。这里土地肥沃,衣食富足,城高墙固,若能攻克,那就是一座金山。
这里离张须陀太远,张须陀一直在河南左近剿匪,顾不及这里。
楼罗王下令,攻克襄阳,屠城三日,先入城者,可随意掠夺襄阳城珠宝和女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盗匪听令,飞蛾般前仆后继,不停地攻打。
护城河早就被尸体填满,就算是襄阳城下,尸骨也是堆起很高,有些人索性踩着尸体,架着云梯,或用自制的绳索攀登,被城上的乱箭射下来,很快的加入那些尸骨的行列。护城河水流地都是凝紫地血水,阳光照耀下,翻着让人作呕地气味。
天气炎热,尸体很快地腐烂不堪,蚊蚁苍蝇嗡嗡飞舞,整个襄阳城下升起一种诡异的气味和颜色。
就算是攻城的盗匪眼中,也是被映照了凄迷的红色。
城头上的兵士望着城下的盗匪有如野兽般冲来,射箭都有些发软,可听到盗匪的口号,屠城三日,鸡犬不留,却只能硬抗,远方不停的有盗匪向襄阳城挺进,衣衫褴褛,赤手空拳,却也来奋力的向城墙上攀登。
城头突然鼓声大作,城门楼兵士林立,倒下了无数滚油,墙下地盗匪躲避不及,被烫的惨叫连连。城头兵士却是燃着了火把丢下去,城墙下转瞬变成火海。
盗匪暂时停止了进攻,纷纷后退,只见到火海中的盗匪浑身上下冒烟惨叫,奋力嘶叫,走了几步,颓然倒地,渐渐被烧成焦炭。
滚油沸沸,无论活的死地人被沾上,转瞬都是浓烟滚滚。烈焰炎炎,一股黑烟蒸腾而上。直冲天空,遮掩烈日。
征战双方都是沉寂了片刻,攻城地再猛,也是不能扑到火中去,对垒地双方凝视着火焰中的魅影,倾听着地狱中传来地惨叫,眼中却是没有任何怜悯之意,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个如此哀嚎的很可能是自己,在战场。没有任何怜悯可言。
远方平原开阔地旗帜招展,一人双眉和胡子般粗壮,一张嘴奇大,看起来可以裂到后脑勺去,正远远的高台上坐着,饶有兴趣的观看着手下攻打襄阳城,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有几个盗匪上前低声说着什么,那人大喜,手一挥,盗匪已经押着一群啼哭的妇孺翁婆向襄阳城的方向行去。
一些妇孺见到前方的烈火,知道盗匪地意图,惊骇的后退闪避,却被身后押着的盗匪转瞬用枪戮死。
远山上,周慕儒恨恨的问,萧布衣伏在山腰望着。眼中也是露出了无奈。
“萧老大,这个朱粲简直不是人,我们绝对不能听之任之!”周慕儒又道。
萧布衣还是不答,却只是望着身旁的徐世绩。
“萧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呀。”周慕儒推了一把萧布衣,气愤道。
萧布衣终于说道:“听世绩的,我已经说过,这次打仗,全听世绩指挥。”
周慕儒望向了徐世绩,皱着眉头道:“徐世绩。你自诩大才,来此一天,看到这些老幼妇孺赴死,难道就眼睁睁的看?说实话,我对你是失望透顶!”
徐世绩也不回头。只是望着前方。紧抿着双唇,这时襄阳城下火焰渐渐熄灭。盗匪驱赶着老幼妇孺到了城下,城头上地守军都是停止了放箭。毕竟在此守城的兵士也是周边郡县的子弟,这些妇孺无不例外的都是从周边抓来,里面很可能有他们的亲人。
一个兵士突然放声叫道:“娘,是你吗……”
城下一个老妇人颤抖个不停,“孩儿……”
城上守兵突然发狂的向城门楼下冲过去,大呼道:“他们不能杀了我娘,你们快去开城门,让我娘进来,啊……”
凄厉的喊声戛然而止,再没有兵士的呼喊,再没有撕心裂肺的思念,城门楼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乱军心者,杀无赦!”
谁都知道,方才地兵士已被镇守襄阳城的窦轶郡守给斩了。
老妇人大哭道:“我的儿呀……”
她说完话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去抓押着她的盗匪,想要去咬。盗匪惊诧,长矛却是毫不犹豫戳过去,老妇人被一枪刺穿,软软的倒在地上,死的时候怒视盗匪,并不闭眼。
盗匪只是冷笑,冷声道:“你们莫要反,这就是下场。”
被盗匪押着的百姓见到老妇反抗,本来都是蠢蠢欲动,见到老妇软到,却又都是安定下来。毕竟盗匪的利刃绝非他们的血肉之躯能够抵抗,有地时候,能活一刻算是一刻!
城墙上城墙下一样的冷酷无情,以生命为草芥,那个大嘴之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策马到了城下,大笑道:“窦轶,你果真好手段。”
城头上现出一身穿甲胄之人,面色红润,双眉紧锁,“朱粲,你食人肉,逼妇孺,攻打襄阳城,涂炭生灵,做此畜生不如的事情,难道不怕老天报应吗?”
朱粲放声狂笑起来,“堂堂的襄阳郡守竟然和我说什么报应之事,看来也是对我无可奈何,实在滑稽可笑。可老子就是天,不怕报应,我食人杀人,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方才你为了达到目的,不也是斩了忠心地兵士,大大地孝子?都是杀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窦轶脸色阴沉,冷冷道:“和你这畜生再说一句,都是污了我的
朱粲却是开怀大笑,甚为得意,“窦轶,你能杀了你手上地兵士,我看你还能杀多少百姓,你记得,你若是不开城,这些百姓不是死在我手,而是死在你的手上。”
他一挥手,盗匪押着更多的百姓到了城下,朱粲大喝道:“先入城者重赏,珠宝女人任取,攻城!窦轶,你不是自称仁义,今日这些百姓是死是活,都是在你这仁义郡守的一念之间。”
他话一说完,盗匪再次蜂拥而上的攻城,只是这次却是夹杂着数百百姓在城下。
窦轶面露痛苦之意,见到盗匪越爬越高,终于还是挥手道:“放箭!”填膺。
盗匪官兵怎么死他还能看下去,可见到这多无辜妇孺送死,他热血上涌,只想冲过去杀了楼罗王,周慕儒也是农家,对于这种残忍实在感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