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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矩问道:“法琳认识道信又能如何?”
李玄霸淡淡道:“那也不能如何,只是这样一来,少林寺的僧人对他倒是另眼相看。我让法琳假传道信的意思,说窦建德有难,请他们出手援。要知道窦建德本来就是僧的弟子,这件事虽是隐秘,但少林方丈还知,道信其实也知,不过道信主张顺乎自然,是以从不宣扬此事。”
窦建德艰难道:“所以你用法琳骗取了少林棍僧地信任,然后再用他们骗取了我的信任?”
李玄霸认真地点点头,“我当然不能让你这么早死,我还要借你之手除去罗艺和裴矩,所以我一定要取得你的信任。杨善会这三个字当然不行,但是我若编出个理由,杨善会得到过道信地相助,想要报答道信的恩情,那少林大师虽是道行高深,但大慈大悲,多半会信。他们一信,秘密过来助你,当然要提及杨善会实际是来助你,再加上我向你透漏了裴矩地秘密,你对我当然也有了几分相信,因为你实在想不到杨善会有什么理由再骗你。更何况你已是落水之人,没有太多的选择。”
窦建德目露痛苦之色,裴矩叹口气道:“所以泄露我底细的不是罗士信,而是你,不然方才窦建德也不会执意不说。”
李玄霸道:“是呀,他为我守秘,你也为我守秘,和尚大师也为我把守秘密,我现在若不说出这些秘密,真枉对你们的信任了。”
窦建德痛恨道:“你真的太他娘的对得起我们的信任了!”
十棍僧终于上前,一僧方脸大耳,喝道:“李玄霸,你!”他想要怒斥,一时间却不知道喝些什么,十三棍僧一出面就被裴矩杀了三个,到现在成为旁人的帮凶,打了一场糊涂仗,胸中自然憋着一团怒火。
佛门讲究无嗔,但这时候就算泥菩萨,只怕也要被李玄霸的计谋气的跳起来。
李玄霸说的平平淡淡,但只为求得裴矩、窦建德信任所花的
简直难以想象。他今日得手,绝非偶然。
见僧人质问,李玄霸淡淡道:“这位想必是少林的昙宗大师。”
和尚微愕,“你如何知晓?”
李玄霸一笑,“今日之事,窦建德必死。你们虽死了三僧,却非我下手。”
棍子重重的一戳,激起尘土无数,昙宗喝道:“非你下手,但是和你有关!”
李玄霸叹口气,“眼下天下只剩下李唐和东都,我不敢说李唐定能取得天下,但大师不能否认,李唐还是有很大的机会。”
“那又如何?”昙宗虽在呼喝,可声势却已弱了很多,他不是傻子!他下意识的问,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
李玄霸道:“只要大师放过在下,我可保证,李唐若取得天下,今日十棍僧,当封为护国武僧,死的三人亦不会忘记。不过大师若不放过在下……只能怨命苦了。”
他没有说谁命苦,但昙宗的脸都有些绿。他被李玄霸牵扯进来,无头苍蝇般被人耍地团团转,但听李玄霸分析利害后,已如一盆凉水浇下来。他若是再执意对付李玄霸,那就是等于将少林命悬剑下。他当然明白,若天下一统,任凭那股势力都不能抵抗皇权的威力,那他还如何敢出手?
李玄霸算准他不会出手,所以已不再理会棍僧。目光望向窦建德,带了分意。
窦建德也望着李玄霸,脸色死人一样的白,双眸黯淡无光,“这么说,你早知道我的身份,这才诱骗少林大师,进而博得我地信任?”他不甘心,但他终究没有怨恨少林,这些是他选择,错了亦是他地选择。
李玄霸解释道:“不错,我比天涯更早知道你的底细。你可还记得高昙晟?”
听到高昙晟三个字的时候,昙宗身躯微颤。窦建德目光迟缓,“他又如何?”
李玄霸道:“他本来叫做昙晟,其实就是这位昙宗大师的师兄。不过他自恃武技,叛出了少林,让众高僧束手无策。这人出了少林后,不但将古刹的戒律、僧人地慈悲丢到脑后,还变得暴戾无比,杀人勒索,无恶不作,最荒唐的是,他好好地女子不娶,却娶了个尼姑做老婆,早早称帝。当时又收了个手下叫做高开道,可说是嚣张一时。窦建德你却亲自出手击杀了他,而且逐走了高开道。我打听到,当时高昙)连环击了你七枪,你毫无伤,而他却被你一刀砍了脑袋。于是我从这条线索追下去,这才现你练就金刚不坏,进而推测你和僧粲、道信可能有关系,也就现了你和少林的关系,所以这才请十三棍僧出山。你本来以仁德服人,但杀昙)义不容辞,当然是痛恨他坏了佛门的规矩,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不是?”
窦建德喃喃道:“原来如此……”
“可要取得你的信任,真的并不容易。”李玄霸舒了口气,“我知道你也一直提防着我,所以我才演了出好戏给你看。我甚至在刺你第一枪地时候,刺中的时候,还故意收了几分气力,这才让你真正相信我,觉得我和你一心。等到你真正全无戒备地时候,这才出枪破了你的金刚不坏……”
拍拍身上地尘土,李玄霸道:“我对欺骗你们一直问心有愧,所以要给你们解释清楚……”
“然后就要把我们全部杀掉,对不对?”裴矩漠漠道。
李玄霸笑了,“那你可猜错了,我这行真正的目地,只是要杀两个人。一个是罗艺……另外一个……”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到了窦建德的身前,长枪一送,已刺入窦建德的体内。
窦建德一声嘶吼,手腕急抓,从李玄霸脸前堪堪抓落。他只觉得触动了李玄霸的脸,虽杀不了他,也要抓他个满脸开花。没想到他一出手,真的抓下了一张皮来。
李玄霸退到原地,波澜不惊,露出了略显消瘦、黯黯、却又满怀大志的一张脸。
齐丘、高石开已冲到窦建德的身边,悲声叫道:“大哥!”
窦建德最后一击,濒死无力,只抓下了张脸皮,李玄霸还有机会说一句,“那是杨善会的脸皮,到现在,我不需要了。”
窦建德只觉得思绪飘飘荡荡,一颗心渐渐变冷,记得当年的安心农耕,记得后来的习得绝技,亦记得随后的家破人亡,天下纷争,纵横驰骋,还记得兵败频频,大志难酬,嘴唇动了两下,对身边的兄弟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对不住你们!”
头一歪,窦建德终于闭上了一双不甘的眼,寂寂如山!
李玄霸见到窦建德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望向裴矩,裴矩也冷冷的望着他。
“我不会再出手,你也不会。”李玄霸轻声道:“我的目的达到,你显然也不会为了杀我而出手,对不对?”
裴矩叹口气,“李玄霸,你很好!”
“你我是一样的人,都觉得没有意义、不能定江山的出手,那是空负了一身大好的武功。”李玄霸道:“所以我只需再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后会有期!”李玄霸拱拱手就要走,齐丘、高石开齐声喝道:“你不能走!”他们才要站起冲出去,李玄霸一句话就将他们钉在了原地,“你们也不会出手,因为你们还要报仇!”
完后,李玄霸安然的举步离去。
他看的很准,齐丘、高石开要为窦建德报仇,就不应在这时候出手。若出手,必死无疑!李玄霸显然是个倨傲的人,他只达目的,甚至懒得出手多杀几个。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多杀几个已全无意义,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气力?
所以他走了,施施然的下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分云彩,却留下了一地狼藉,血腥染空。
五四六节 争先
建德死了!
这个消息犹如沉重大石落入碧碧的湖水。局中造成了滔天波浪。等到余浪未歇。余韵却一层层的波及开去。感染着远方的人。
萧布衣到这个消的时候。正在喝酒。那时候听到钟声的时候。他觉的这钟声有点像丧钟。
钟这次为谁而鸣?他心中突然起了这么一句话。
萧布衣没有一个人在喝酒。他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左手处是一帮重臣。右手处却是一帮降臣。道信的一番话。对他触动极大。所以他一直告自己。莫要蹈文帝的覆辙。
他现在不能乱。他现在要让所有人意识到归顺他的好处。就算想把眼前的王世充拽起来抽两个耳光再一脚踹出去。但他还是笑容满面。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钟巨响。军情送达!
群臣停杯。举目远眺。都有了不安之意。
钟并不轻易响。每次响起。都代表着极为重要的军情。一定要送给西梁王审阅。这些消息。是徐世绩。楚等人无法决定。这才要一定要给萧布衣定夺。
西梁王不是个贪恋酒色的人。他甚至已宣告旨意。万事不如天下重要。万事不如百姓重要。只要事关天下兴亡。只要事关百姓安危。送信人就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知晓!
违令。斩!
李密出兵的时候。黄钟响过;杨广死的时候。黄钟响过;窦建德入侵的时候。黄钟亦响过。这次黄钟响起。却又是为何
钟声余韵未歇。一人一口气跑上了九十九级玉阶。将书信已送到宫人之手。
宫人一转送到卫之旁。亲卫疾步上前。将军文递到了西梁王的酒案前这时候钟声止!
李渊身边的顺序是先是亲卫再宫人。萧布衣却是截然相反。现在他身边的亲卫。不武功高强忠心耿耿。而且无名!
萧布衣缓缓的展开了书信。面不色。只说了一句话窦建德死了。”声传大殿。甚至就算殿外的兵将都听的一清二楚。
群臣轰动时间难以置信。
建德竟然死了?
这也无怪群臣诧异。想窦建德可说是和李密一样。浩浩荡荡。而且和萧布衣对抗的时间李密还要久的多。虽然水一败。牛口羽。但河北军可说根基存。本来群臣以为剿灭他们。还需要些时日。最快是半年。长久打数年也有可能。没想到建就这么死了!
建德死了。河北军完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为谁都知道。河北军是窦建德的大军窦建德就是河北军的定海神针。这根针完了。河北虽还有不能约束的浪花。但无律之兵。何足为惧?
谁都想知道窦建德如何死的。可萧布衣不说。没有人敢问。
萧布衣抿了口酒望着军文的后面的几句话却没有说出来。斜着让道:“东郡公。你如何看待窦建德之死?”
让自从投降后一直就是东郡公。一直都是从品。有名无实。可他很知足。若非萧布衣召见喝酒。几乎大门都出一步。而且勒令家人从人也少惹事。能忍就忍。若有犯规。他决不轻饶。
听到萧布衣询问。让四平八稳回道:“窦贼不自量力。敢和西梁王对抗。实乃取死之道。”
萧布衣颇为满意。笑道:“东公。最近在家中可闷?”
让不知何意。小心道:“微臣最近胸口的确有些闷。想必老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
萧布衣哈哈一笑。“东郡公你如此矍铄。长命百岁都有可能。不过既然气闷。那不如去外散散心。冬将近。东郡济阴一带百姓才过战乱。难免缺衣少食。本王想请东郡公前往安抚。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让倒放下心事。暗想萧布衣既然派他出去。虽是个苦差事。却已把他当做正常官员来看。感激道:“西梁王器重。微定当竭尽全力。”
萧布衣点点头。望杜伏威道:“杜总管。窦建德死了。你如何看法?”
西梁王宴请群臣。以示嘉许。众却都小心翼翼虽萧布衣看似亲和但自古以来。都知道以下犯上是取死之道。是以肴只动筷酒只沾唇但要说殿中一人有了醉意。仪容不整。那就是满面胡茬的杜伏威了。
杜伏威入殿后。只是喝酒。他如此一来。反倒让有人都很放心。听萧布衣询问。杜伏威放下了酒。半晌才道:“他迟早死路一条。可如此早死。倒让意料不到。”
他不问原因。据实说出心中所想。萧布衣见往昔那矫健的汉子颓唐如此。暗自皱眉。缓声道:“杜总管。你在东都也些时日。如今江淮灾情稍缓。马侍郎尽心力。却是力有不及。杜管深知东南民情。我有意派杜总管安抚江淮百姓。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杜伏威眼眸终于闪了下。良久才道:“微臣尽力而为。”
萧布衣点点头。目光这才移到王世充身上。王世充早就眼巴巴的等着。才要回话。萧布衣举杯道:“喝酒!”
王世充差点没有被噎死。只好端杯喝酒。把要说的话也随酒咽到肚子中。
萧布衣喝完酒后。才道:“不知道王大人对窦建德之死。有何看法。”
王世充慌忙道:“梁王运筹|。决胜千里。制敌死的谈笑之中。实乃……”
“窦建德不是我杀的。
”萧布衣截断他的屁。
王世充唯有错愕。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换了口风。“窦建德逆天行事。不自量力。自有公道惩罚。”
“窦建德是李唐出人杀的。”萧衣又道。
王世充汗珠子冒出来。他擅长拍马。察言观色可这个萧布衣和杨广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