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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陡然那只野兽兀然的骤然间霍然惊叫,惊醒,惊跳。
它像在睡梦中被人在心口狠狠地刺了一刀,它像僵尸一般又弹又跳,又跄又踉,又呼又叫,又惊又怕。它如惊弓之鸟般左张右顾,鼻翼急张急合,好似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味。
它的嗅觉一向很灵敏,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头野兽,它天生就具有野兽的本能。
兽奴它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马上用那独目寻找言少卿,当它看到她在的时候,就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扭过硕大的头颅,慌慌张张避开少女同样惊惧的视线。
山洞外有风声,凛冽的风声,阵阵晶莹的雪粒是时不时的打进来。
兽奴厚厚的血唇下,挂着粘粘的兽液,它赤红魔瞳里,闪烁着幽绿的碧芒,它一动不动的侧耳听着洞外的声音,表情紧张而又恐慌。
突地,它喉头里发出一连串的音符,更向言少卿不停地打着手势,十多天的相处,足已让言少卿明白的了解到对方的兽语,以及它手势所要表达的意思——
——有人来了!
敌人!
很多、很厉害的敌人!
言少卿的心往下直线下沉,她好像又听见尖齿和利爪撕裂咬断人体骨骼和肌肉的声音,她仿若又看见满山的血水、遍野的血块和嗜血的“尸兽”在漫山遍野的血雨中肆意杀戮,放纵狂欢。
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兽奴猛然间怪叫一声,它跳了起来,它一伸兽爪,就抓住了言少卿,它一耸兽肩,就把将手足被藤萝紧紧捆绑的言少卿扛在肩上,然后它带着她再度逃亡。
它挟持、携带着少女,在山林间疾纵、飞窜、狂奔,就像被三百三十三个荷枪实弹的猎户牵着六百六十头猎狗追捕猎杀的漏网之兽,不顾一切的逃,义无反顾地逃,舍生忘死地逃。
劲风如刀,雪点结成冰粒,迎面打在脸上,言少卿闭上眼睛,不觉着痛,只觉着怕。
兽奴就像驮着一件货物,拔足狂奔,气喘吁吁,越登越高,任由它摆布的少卿,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沉沦,一直坠进深不见的万丈深渊。
突然感觉到兽奴陡停,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似被魔法点住了,很突兀。
少卿好奇的睁开被泪水模糊的红肿眼睛,便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情景——
——兽奴在望着悬崖峭壁上的一朵红色的花儿傻笑,望的直直的,笑得傻傻的,浑然忘记了危险的猎人正在逼近。
兽奴慢慢放下言少卿,它不顾生命安危的爬上那陡峭如刀面的石壁,它要去采撷那朵花儿,成长在寸草不生的悬崖上、在风雪中傲然不群的红花。
兽奴一脚踩空,碎石纷沓滚落,它险些跌落云渊,它还在继续向那朵花儿攀爬,前进——
它是不是疯了?
言少卿的心儿提到嗓子眼里,她不敢出声,她怕惊到步步凶险的兽奴……
失去兽奴的保护,少卿知道,自己必定会丧心病狂的族人逼死、害死、乃至糟蹋死,少卿突然觉着,即使这般生不如死的活着,也是一种几近奢求的幸福。
兽奴仍在努力,它距离目标越近,就越感到吃力,大颗大颗的汗珠,在它血脓混淆的毛脸上,混成道道浑沟。少卿快要冻僵的身体,一直保持着侧躺在林边巨石上的古怪诱人姿势,她不能动,却在为“同伴”暗暗加油。
山林是静止的,空气是静止的,天地是静止的。
静。
止。
一团胜利般的难看笑容,终于在兽奴丑陋的大脸上蓦然绽放,就在它努力伸出长长的手臂,弯曲锋锐的指尖眼见就要接触到那朵红花花茎的时候,“柏芝林”飞出七个侏儒!
还有七件兵器!
骷髅鞭、阎罗伞、哭丧棒、招魂幡、鬼头刀、白骨剑、阴风爪。
七件歹毒、阴毒、怨毒的兵器,有四件带着死亡的阴影袭向悬半空中的兽奴,有三样卷着冷厉的风声杀奔手足被制的言少卿。
看到凌空而至的七件样式不同、招数却同样狠毒的兵器,言少卿已是心凉透底!
少卿已知道,这次出手的是谁——
言家七少!
——“骷髅鞭”言守忠、“阎罗伞”言守孝、“哭丧棒”言守仁、“招魂幡”言守义、“鬼头刀”言守礼、“白骨剑”言守智、“阴风爪”言守信。
“言家七少”是继“僵尸门”三老之后崛起的”新贵”,他们都是“言家”当权人物“紫僵”言伯福的儿子,武功高,成名早,手段很,更重要的是有家族长辈撑腰。
这侏儒七兄弟与他们的父亲“紫僵”言伯福一样身材矮小,但却是“僵尸门”引以自豪的骄傲和希望,是“言家”的宝贝。
他们的名字带有忠孝仁义礼智信,事实上了解他们七兄弟的人都知道,他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他们就是七个坏事做绝的人渣,做绝坏事的败类。
他们的诨号被叫做“欺师灭祖,毁尸灭迹”,他们非但大逆不道,更斩草除根,六亲不认,不留活路。
言家兄弟出手绝情,他们已得到掌门人“尸王”言伯案的明令,杀无赦!
言少卿忍不住心头一酸,眼圈一热,如此绝情,怕也只有自家人才做得出来!
——她已无法躲闪,她已拒绝躲避,她已心亡若灰,她已闭目待死。
第十章 柏芝林里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长身玉立,冰肌雪骨的言少卿,在“言家七少”这七个小矮人面前,美丽高洁得简直就像个森林里的白雪公主。
在她闭上双目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一朵红花儿,还有一张兴奋殷勤的丑脸。
是兽奴。
它献宝似的将那朵不顾生命危险采来的红花儿,捧在言少卿面前,它只是想讨少女欢心,它只是想让自己喜欢亲近的人开心,虽然它的举动和目的单纯地像个莽撞幼稚的孩子。
——你真傻!
言少卿眼圈一红,便看到兽奴痛苦到扭曲的脸,敌人的七件兵器里至少有四件抽在、打到、砸进、刺入它小山也似的身躯!
它也有生命,它也是血肉之躯,它也会疼!
它跪在地上,它跪在言少卿的面前,它高高举着那朵娇艳的花儿,红花映红了少女流满泪水的脸,和那浸满泪花的眼。
七件兵器里,还有三件砍向少卿白生生的长颈,扎向少卿白嫩嫩的小腹,抓向少卿白花花的胸口。他们不但要它的命,也要她的命!
言少卿再度闭上眼睛,她不再挣扎,她已完全认命。
——娘亲,你苦命的女儿,就要来陪你了!
大仇未报,奇耻未雪,少卿万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风雪未停,少卿也没有死。
因为兽奴愤怒了!
自己受伤,它毫不为意,少卿有难,它立刻含怒出手,绝地反击!
它猛地跳了起来,暴跳,像一条裂石而出的暴龙魔兽,它伸手一下,就一下,一下就扭断了言守信的脖子。
言守信左旁的言守义,趁机将“招魂幡”捅进了兽奴的肋下,从肋下再捅进去,就是心脏。
心脏被穿,必死无疑。就算强如兽奴,也不可能幸免例外。
兽奴霍然回身,长臂一拢,夹住了幡,用力的瞪着言守义,很用力,那颗血红的兽睛几乎要夺眶飞出。
近在咫尺的言守义魂飞魄散,他斗志全消,他寸步难移,他骇得失禁尿了裤子。
他从未见过这般可怕、可畏、可怖的眼睛。
不!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野兽的眼睛!
不!这种暴戾,凶怖的目光,根本只属于地狱的魔鬼!
言守义只能想到这里了,因为兽奴伸手一拳,就一拳,一拳就打爆了他的头颅,就像砸碎了一个九成熟的西瓜,鲜红的瓜汁四溅,爆响,夺目。
言氏兄弟大骇,他们抢在另一路人马之前,他们几经艰辛,几经跋涉,上山、入林、埋伏、布阵,为的就是狙杀这对“奸夫淫妇”,为的就是立功、立万、立威!
然而,他们虽然重伤了兽奴,可也损失了两个手足!
兽奴已经大开杀戒,大杀特杀,一杀再杀,杀上加杀!
杀!
杀!
杀!
兽奴一头撞出,只一头,一头就撞碎了“哭丧棒”言守仁的整幅胸骨和肋骨,他的胸骨向上贯透了自己的脖腔,而他的肋骨向内刺穿了自己的肺叶,他就像一具骨骼千错百结的模具,在肆虐的山风中抛落。
距离言守仁最近的是“白骨剑”言守智,他是七兄弟里最有智慧的一个,他果断出手,他一剑带风,他击杀的目标不是兽奴,而是言少卿!
雪影,光影,林影,云影,石影,剑影,“亵婷峰”上,“柏芝林”中,无一处无风景,无一处不成风景,就连雪之舞,光之耀,林之徐,云之渺,石之伏,剑之啸,都是无尽的风,无尽的景。
“白骨剑”言守智剑刺言少卿,“骷髅鞭”言守忠与“阎罗伞”言守孝并“鬼头刀”言守礼,合力围堵杀心大起,兽性大发的兽奴。
一鞭。
一伞。
一刀。
他们兄弟本是同胞所生,一胞七胎,七个侏儒怪胎,他们心意相通,他们已料定,兽奴若不自救,少卿必死;兽奴若救少卿,自己必亡。
四兄弟义愤填膺,杀意满心,他们决定将这一男一女、一人一兽全部杀掉,男的戮尸,女的辱尸,就连尸体他们也决定不轻易放过!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兽奴既不救少卿,也不救自己。
它只是扑了一下,就一下,一下就将“骷髅鞭”言守忠扑倒在地,然后言守忠就听见自己喉管被兽奴咬碎嚼食的可怕声音,还有全身骨骼寸寸断裂爆折的声响,然后就什么知觉和感觉也没有了。
看着禽兽不如的兽奴正在大口大口嚼食着言守忠的喉管、吸饮着喷溅而出的热血,就仿佛吃到了山珍海味、喝到了美酒佳肴一样,“阎罗伞”言守孝当场感到一阵晕眩,他双脚开始发抖、发麻、发软,抖如筛糠,软如烂泥。
他丢下兵器,转身欲逃,步子方举,他鼻孔里就闻到一股强烈之极的刺鼻血腥的味道。
——难道是另一个兄弟遇害了?
是五弟守礼?还是六弟守智?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
咦?守礼脸色发白,守智面色泛青,两个人都好好的,那遇难的又是谁?
这个时候,言守孝才发觉两个兄弟正表情惊悚至极而又恐惧极致的望着自己,他这才意识到那刺鼻的血腥味,竟是来源于自己的体内!
他茫然低头,兽奴已伸出他毛茸茸的大爪,一手插入了自己的胸膛里,正掏挖出一窝子的心儿、肺儿出来,“稀里哗啦”的放在血盆大口里,“稀里呼噜”的大嚼、大吞、大咽。
在一刹间,他还不觉得痛,还没觉着痛,他只是感到惊,感到骇,感到惊骇欲死。
直到他看见,兽奴将从他胸腔挖出来那颗鲜活的、“砰砰砰”跳动的、黑红色的心,整个送进它嘴里、胃里的时候,他才绝望的大叫一声,向后倒下。
言守智已顾不上杀言少卿,他肝胆俱裂,他喊了一句:“五哥,我们一起上!”
然后,言守礼闭着眼睛举着鬼头刀猛扑过去,一刀斩中兽奴皮糙肉厚的肩头,等他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兽奴抓住了自己的胸口,将他五短矮小的身体高高举到和它面部平行的位置,还向他不停的咆哮。
它愤怒咆哮的时候,几根白里带红、红中透白的鲜活碎骨,还挂它他的嘴边、齿间和须丛,血水“噗噗”地不停的冒着细泡。
在言守礼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他的兄弟守智怎么没和他一起冲上来?他尖声求救,他恨声咒骂,他哀声痛哭,最后渐渐的没了声息。
言守智是个聪明人,在他喊完那句话后,他撇下剑掉头就跑,就算背后响起亲哥哥多尖的求救、多恨的咒骂、多哀的痛哭,他仍然飞逃不误,狂奔不止。
和他一起上山,一齐追踪,一并设伏,一道出手的六个兄弟,一下,只一下,一下都死光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了。
所以,他逃得更快,跑得更急。
可惜,他才跑了五六步,就蓦地发现,自己心口一疼,疼在胸前,胸口凸出了一截剑尖。
带血的白骨剑尖。
他惊疑、狐疑地半转身,死灰的目光,顺着剑势下沉,终于看清楚了暗算他的是甫伏在地上,全身**的言少卿。
她雪练也似的横卧在高高的石台上,她不知何时用巨石的缘角磨断藤萝,她拾起言守智丢在地上的“白骨剑”,她拼尽全力将剑扎进了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