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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景先将驱使阴风幡的宝诀交给常澈,又道:“那两个罚恶使者定会去找走无常的帮忙,我认识的一老叟就在其中,他睡觉的时候魂魄就会到罚恶司当差走无常。他会帮你办妥此事的,你也无需担忧,此趟的行程并没有一点危险。”
他说完将一漆黑的令牌交给常澈,正面绘着碧眼骷髅,骷髅的火焰腾飞,隐隐能够听到凄厉的叫声,反面写着“胎生,九世为家猪”几字。
“着。”
陶景先嘴中念着咒语,一股黑雾自他的手掌中飘出,被令牌尽数吸收,只瞧令牌的反面多出‘鲁霸’两个字来。
常澈将令牌收起,想继续看那鬼戏,陶景先自袖袍中放出一阵阴风,常澈的身体一软倒在原地,不省人事了。
待常澈醒来后,天已经蒙蒙亮,常澈赶紧召了幽冥鬼童回茅屋。临近中午的时候,常澈正坐在槐树下的井盖上读书,只瞧一带着破草帽的老叟朝他走来,他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短打,嘴中吧唧吧唧抽着旱烟,又瘦又黑。
常澈知道他是陶景先提起的旧友,遂赶紧上前笑道:“这位老丈,可是要到陶景先的府上去?”
老头狠狠的瞪了常澈一眼,烟杆猛地朝他磕来,要瞧就要被打得头破血流,那烟杆‘啪’地一转,打到常澈的腰间,痛得常澈龇牙咧嘴。
“哪家的臭小子胡言乱语,那陶景先坟头的草都有几尺高了,你不是咒老头我早死吗?”
常澈摸着青紫的腰,笑嘻嘻地道:“您老人家可是误会晚辈了,我那位老师在冥府不知道过得有多好,您今晚忙完活,难道不去找老友喝一杯。”
老头脸色微缓,乐呵呵打量着常澈道:“你小子倒对我胃口,不像那迂腐的书呆子,老头子叫陈斗林,你可以叫我陈老,话不多说,那老头嘱咐的事情老头都明白,你先随我到阎王庙一趟,你想要走无常,首先就得取得冥府的烙印。”
阳世间的人在死之前,魂魄要被抬去投生,地狱里鬼差就常常从人世间勾生人去帮忙,待完事后再放回,被称为走无常。这些生人不是随便勾的,一般都是死掉后能够成为冥府鬼差的人,他们算是提早公干吧!
老头不待常澈回话,烟杆朝空中一抛,那烟杆瞬间变大,陈老将常澈的肩膀一抓,踩着那烟杆就朝天边飞去。
他们刚到桐镇鬼庙,就有一鬼差接待他们,听说常澈是陈老的朋友,那鬼差就显得很恭敬,他说自己名字叫王七,死前是一个强盗,多因陈老教导他行善,死后才能做鬼差继续修行。
“他是陶老推荐走无常的,你将冥府烙印给他。”
王七取出一冥牌,两面都绘着冥府的图像,他笑嘻嘻将那枚冥牌打进常澈身体中道:“仇司主早有过吩咐,这位常兄弟是位大孝子,冥府的很多大官都很欣赏他,前途不可限量,日后还请多多提拔啊!”
常澈检查身体,果然丹田就有一冥界的烙印,常澈笑着同王七道:“承蒙吉言。”
常澈回到黄牛村,傍晚就睡死了,过了一会忽听到有鬼在说话,就看到陈老和牛角山的大头鬼穿过墙壁走进茅屋,大头鬼在常澈床头喝道:“阎王有令,速走无常!常澈,还不快起来。”
大头鬼的声音刚落,常澈的身子嗖地凉了,灵魂飘飘荡荡离体而去,常澈惊讶得合不拢嘴。
“快走吧!”
陈老拉着常澈径直走出墙壁,另一个走无常的大鬼迎上前,赫然就是长腿鬼,他朝常澈拱了拱手,四人顺着风翻飞,轻的像一片树叶般。
一路相安无事,待路过一酒店陈老唉哟大喝一声,捂着肚子喊道:“两位,老汉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你们稍等会,老头子行个方便。”
他不等那两鬼回话就钻进树林中,两鬼瞧他一直没出来,干坐着总不是滋味,但又不敢喝酒,怕虚肚鬼王责罚,常澈笑嘻嘻买来一坛酒递给两鬼道:“两位,我刚成为鬼差一员,以后还请多多照应,这坛酒就当是晚辈的见面礼。”
两鬼都很高兴,不再管戒律,正准备喝酒的时候,陈老猛地窜出瞪着两鬼厉喝道:“你们两个biao子生的蠢货,世间最愚蠢、肮脏的贱种,你们趁着我出恭竟敢偷懒喝酒,看我替虚肚鬼王教训你们。”
陈老猛地一拳打得大头鬼满头鲜血,两鬼哪肯罢休,遂同他扭打到一起,常澈亦搂起袖子同两鬼打到一起,偷偷将勾魂牌给调换了。
两鬼哪是陈老的敌手,被打得鼻青脸肿,跪着磕头求饶才作罢。
待事情平息后他们继续赶路,飘过绥江到桐镇,走进鲁霸家中,就看到鲁霸搂着两个光溜溜的丫鬟睡觉呢!
大头鬼变出一条锁链猛地抛出,锁住鲁霸的魂魄道:“亥时三刻死”。
四个鬼抬着鲁霸的魂魄,迎着风走向淄川县柏家庄的王地主家中,一个腆着肚子的孕妇在门前晒太阳、磕着瓜子。
他们来到猪圈,里面躺着一头又白又肥的母猪,鲁霸猛地惊醒,吓得大哭大叫,便要挣脱铁链,长腿脚双手一伸掐住他的脖子,提着他扔向母猪,他来不及惊呼,就被摄进母猪的肚中。
第十三章 鬼市()
陈斗林呵呵笑道:“既然事情都结束,你就回家吧!”
他袖袍挥舞间,鬼气将常澈托起,轻飘飘送回到茅屋中,此刻月亮移到树梢顶,出门前插的一根炉香烧得还剩一半。
常澈刚准备歇息,就听到屋外有车辙声,隐隐传来一道道戏曲声,唱戏的竟是那日鬼竹林的女鬼。
常澈撑开雕窗瞧了瞧,凄冷的月光下一辆破旧的戏车缓缓下坡滑来,车头站着一个穿着飘飘白裳的女子,她用一根雪白的束带挽着墨发,皓白的手腕如同初雪,长袖飞天,一步三摇,神情既哀婉且彷徨、楚楚动人。
“芳魂游离,灵踪飘渺!千山万水、只为寻郎,啊!我的郎君。前世今生,为何不来,疑惑啊?谁来与我共赴良宵,锦被同眠,啊!爱恨交加,前路茫茫……”
歌声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常澈亦忍不住落泪了。
女子神情凄凉,泪沾衣袖继续唱道:“郎君真个薄情,昨晚看戏今朝忘,紧把那门扉锁,咿呀!他若良心存,穿着锦衣绸缎,携着珍宝来看戏,戏台搭到槐树洞,槐树洞中藏鬼集,郎君啊!倘将妾身解救,他日感恩戴德,没齿难忘!”女子幽怨地瞧了常澈一眼,化为一缕白烟就消失了。
常澈将鬼摄魂鼓别到腰间,将人骨鞭当腰带缠绕,来到老井旁的槐树下,晚风吹来,槐树飒飒作响。
只瞧槐树的根部有一洞,洞中隐隐有亮光闪烁,知道那女鬼所言非虚,遂回到屋中穿了一件锦衣。
常澈回到槐树下,低着头朝那洞中瞧了瞧,却是一个干涸的桑树洞,洞中有一条集市,街道热闹非凡,灯火辉煌,行人摩肩擦踵,络绎不绝,火树银花,载歌载舞。宝马香车驰骋天际,佳人才子成双入对。
街道的尽头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阁楼,常澈看到最高的那层楼中搭建着巴掌大的戏台,一个天仙般的女子正在唱戏,戏台下站着数百个小人,那唱戏的女子自然是女鬼。
“别动!”
常澈隐隐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遂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却没有一个人。
“在这儿。”
那声音又说道,常澈听声音来自地面,遂循声瞧去,只瞧一个蚂蚁般的小人拿着一根长矛,恶狠狠地瞪着常澈喝道:“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常澈看那小人青面獠牙,红彤彤的大鼻子,穿着绫罗绸缎,嘴中咬着一只挣扎的伥鬼,脸色微白,赶紧回道:“这位大哥好,我是来看戏的。”
那小人狐疑的打量他,瞧他穿着一身锦袍,光鲜艳丽的模样,就没再怀疑他。常澈只瞧那小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锤子,跳起来朝他的脚一敲,常澈迅速的缩小,变得如同蚊子般大小,跟着小人就进了树洞。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种各样的鬼魂都盘踞在此,各式稀奇古怪的宝贝都有出售,一缕缕恶臭扑鼻而来,是客栈外面的一口大锅,锅内水气弥漫,不知道烹煮着什么。
“哎呼!”
小人扛着长矛、同常澈一起到客栈的大锅前,常澈看小人用大铁勺捞出一煮得泛白的人头,吃得津津有味,遂朝那大锅内一看,只瞧无数的骷髅头随着滚烫的浓汤‘咕噜咕噜’翻滚着。
小人盛一碗肉汤,三角眼睛像蛇般盯着常澈,要请他喝汤。常澈忙笑道:“我生来是吃素的,还请别见怪呢!”
“那我就别客气了。”
小人将一大锅汤喝完,方带着常澈继续上路,待到那阁楼的面前,小人将腰间一冥牌扔出,就有一道光将两人带到唱戏的那一层楼。
常澈刚到门前,就有一穿着貂皮、雍容华贵、风流潇洒的公子哥朝他走前,他瞧常澈衣着华丽,以为他是新来的大鬼,遂邀请他同自己一道上座,还请来三个穿着露骨的妖艳女鬼陪同。
他说自己叫霍时秀,是冥将日游神的九公子,因仰慕女鬼的芳容特来拜会。
常澈看还有一大鬼半躺在藤椅上,他披着一件红氅,带着一个骷颅面具,使人看不清容貌,怀中抱着几个美女,身前摆放瓜果和酒水,眼神如冰水,显得很是冷傲。其余听戏的观众都站立着,没谁敢坐。
常澈同霍时秀交谈着,霍时秀口雌伶俐,出口成章,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诗书琴棋都谈论得头头是道,颇有见地。
他看谈得差不多了,就看着那半躺的大鬼,朝霍时秀道:“霍大哥,哪位是谁呢?”
“那人是虚肚大鬼王的第七子岱川,因资质好的缘故,很小就被阎王赐‘蚀婴鬼王’的尊位,我和他的父亲虽都是神邸,但我很不喜欢他,皆因他高冷自大,目中无人的缘故,我看常兄弟博学多识,是哪位大人的后代呢!”
常澈笑道:“我只是区区一小鬼,哪够资格同诸位提起呢!”
“自从我嫁给夫君,受风霜与劳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恨不得踏遍三山五岳,掘地三尺寻它个透,咿!夫君啊!你在哪儿?”
戏台上的女子回眸一笑,倾国倾城,常澈见她光彩照人,肤白如雪,腰细得不满一把,正是昨晚的女鬼,常澈细细听戏,曲声宛转滑烈,动耳摇心,无不美好。
刚唱完第一段的戏曲,一个鬼脸的小童子靠近常澈,兀地喊道:“夫君找到啦,是一个大活人。”
霍时秀好似没听到小鬼的话,依旧打着节拍,津津有味看着戏曲,浑然没管常澈,几个小鬼听到童子的话赶紧过来,常澈看众鬼都瞧着他,亦是不敢跑,小鬼们举起常澈扔到戏台上,如同腾云驾雾,摔着竟然是一点都不痛。
女子挽起长袖,面若春桃,嗔笑着唱道:“忒!哪儿是活人呢!分明是我家那死鬼,小童竟这般瞎说、这番折腾,连累着夫君多惊慌,夫君何足惊慌啊!妾身备有好酒,愿同夫君对饮几杯,以消烦闷。”
一小鬼连忙递上人血酒,常澈皱着眉头没有喝,戏客皆疑惑他不是鬼,唯有霍时秀、岱川没惊讶。女鬼忧伤惶恐,看着常澈就簌簌的掉眼泪,常澈不忍他伤心,遂将手中的酒水都喝掉了,看戏的鬼才欢笑闹腾起来。
“夫君且忍耐一阵,赶明儿鸳鸯戏水、锦被同眠,岂不妙哉,咿呀!夫君长途跋涉归来,恐怕是累坏了,且容帐内歇息片刻,同妾身互诉衷肠。”
帷幕伴随着女鬼的声音落下,女子慌忙拉起常澈藏起来,作着揖抹着泪道:“妾身悦卿。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鬼,生前擅长唱戏,前排看戏的是鬼差,后排是野鬼,妾身要逃离这里,唯有仰仗夫君了!待妾身逃出这里,再同夫君说明缘由。”
常澈知道时间紧迫,顾不得多想就点了点头,悦卿连忙从鬓发上拔下一支玉钗递给常澈道:“唱完戏你唱一声悦卿归来呀!我的魂魄就能够俯身到玉钗上,夫君就能将妾身带走,切记!切记!”
两人刚刚说完,就有一个鬼童来催戏,悦卿遂同常澈一道走上戏台。
又唱了半个时辰,霍时秀连连鼓掌,很是欣赏两人对戏,只听悦卿唱道:“啊!夫君啊,你既纳小妾又何需妾身,今日就是你我分别之日,啊!又恨又爱,可悲可叹,前路茫茫,唯有一死明志!我的夫君,愿来世再同你结发为夫妻……”
悦卿唱完这一句,拔起腰间的宝剑就自刎于面前。
正在此时门外一只生有牛角的小鬼来报,跪地喝道:“有一只猪耳朵厉鬼逃跑了,还请蚀婴大王同我们一道捉拿。”
岱川看了看常澈,挥舞着红氅,带着一众鬼差就走出了楼阁,猛鬼们都善于变化,有的变化为一只狗头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