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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如果把它们唤醒,一定又是一番纠缠。
如果不唤醒,单凭自己三人,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想要拖回湖畔码头,怕是会被累死。
“早知道我就申请带着大黑来了,它力气很大的……再不济,我也能向舍友借张飞毯。”林果小声说道:“我的宿舍有个波斯人,从家里带了好几条细绒长毯,飞起来超级平稳。”
郑清没有理会嘀嘀咕咕的小男生,而是转头看向老校工。
凡尔纳老人也没有令人失望。
他从背后拿下一个箩筐,拽着睡熟的鱼人便向里面塞去。
讲道理,这些鱼人的拳头都能堵住这个小箩筐的口。
但魔法总是不讲逻辑的。
鱼人很轻易便被塞进箩筐里。
隔着竹篾交织出的空隙,可以看到它们已经变的小巧而安静了。
老人又念动咒语,把草地上那些杂物也拢进背篓中。
挥一挥手杖。
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那是什么?”林果指着远处半空中的一朵绽放的烟花,好奇道:“大半夜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凡尔纳老人转头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快走!”他大吼一声,拽着身边的两个年轻巫师,一跺脚,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黑黢黢的树林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河童未死()
大部分时候,烟花都是作为一种节日庆典的装饰品出现在夜空中。
人们用那些摇曳的火光与绚丽的色彩来表达内心的喜悦与欢乐。
所以,正常情况下,这种为庆祝而释放的焰火不会只有孤零零的一朵。相反,为了热闹与喜庆,漫天绽放的焰火才是正确的注脚。
而现在,悬挂在远处夜空中的烟花,只有孤零零的一朵。
同样是烟花,不一样的韵味。
极尽刹那芳华,隔着临钟湖,与渐渐西沉的明月交相辉映。
“砰!”
沉闷的声音在湖面上空回响。
惊醒了许多梦乡中的生灵。
树精子们迷瞪着眼睛,发出不满的吱吱声。对于它们来说,今晚的临钟湖过于喧闹了一点。
河童们则表现的安分了许多。它们抓着肥硕的虫子,咬掉脑袋,一边吮吸天亮前的最后几口甜点,一边叽叽咕咕与伙伴们交流着什么。
刚刚回到湖底的老鱼人瞪着浑浊的眼睛,隔着浑浊的湖水,看着半空中悬挂的那朵红色烟花,摇摇头,制止了族人们打探的冲动,只是吩咐族人们帮忙推着湖面那些小舟快些行进。
十多艘舴艋舟飞快滑过水面,直奔事发地而去。
他们原本属于今晚的第三支巡逻队,主要负责凌晨四点至早上六点的巡逻。
现在却因为这道烟花的召唤,提前进入了工作状态。
当凡尔纳老人带着郑清与林果来到烟花正下方的时候,这里已经聚拢了许多披着黑色与灰色袍子的身影。
“为什么发警告!”老人拄着木杖,大步流星,声音非常严肃。
五月低沉的吠声在人群中响起。
围观者们悄无声息的分开一条道路,让老人通过。
郑清拽着林果跟在后面。
在人群中,他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
占卜课的易教授、实践课的希尔达助教、还有自己的面试官托马斯,以及其他一些曾经在专机中出现的护卫队成员、还有许多经常在校园里遇到的灰袍校工。
每个人都沉默无语,脸上都挂着严肃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妖魔大军就会冲进校园一般。
这让年轻的公费生有些惴惴不安。
“与上周的情况不一样。”易教授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渐不可闻,但他的嘴唇仍旧飞快的蠕动着,明显在说些什么。
郑清没有费力去揣测教授的唇语。
他很有自知之明。既然这些大人不想让你知道什么,那你很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知道点什么。
挤过人群,眼前是几个背对着他跪坐在地上忙碌的身影。
郑清踮起脚尖,越过这些宽大的脊背,眼前的景象令他胃里一阵翻腾。
然后他立刻伸手,盖住身边小男巫的眼睛。
“不要挡,我不是小孩子!”林果闷声闷气的挣扎着。
郑清犹豫了一下,看到易教授在不远处点了点头,才放开挡在林果眼前的手,任凭小男巫向前挤了挤。
“哇哦。”林果没有表现出一丝惧怕,反而发出了类似见猎心喜的声音。
这让郑清稍稍有点惭愧。
他刚刚第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景象,差点吐了出来。
……
一个瘦小的身影张开双臂,躺在草坪上,奄奄一息。
这是一头河童。
准确说,这是一头干枯的河童。
它的皮肤仿佛在沙漠中晾晒了上千年,干瘪、紧绷,看上去没有一丝水分。
它头顶玉碟中的精华几乎消耗殆尽,只是因为今晚的月华分外充沛,才让碟子不至于彻底干涸。这也是它还在苟延残喘的唯一原因。
但最让人震惊的,是这头河童胸腹以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般,皮肉皆无,仅留下一堆白森森的骨头,以及那些发黑变色的内脏。
“听说这就是那头失踪的河童……”
“幸好还没死,学校有几百种办法找出凶手。”
“倒霉,巡逻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下周肯定要交三千字的巡逻报告!”
几个巡逻队的学生在旁边咬着耳朵,连连叹气。
郑清竖起耳朵,一边搜刮着周围的讯息,一边压抑内心的不适,仔细打量那头干枯的河童。他总觉得河童那些被啃噬干净的骨头有点眼熟。
“是魔法硝制的吗?”凡尔纳老人低声询问道。
“如果是某种特殊的仪式,手法不该这么粗糙。”易教授摇摇头,用镊子轻轻戳着河童干枯的身子,小声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骨面光洁、没有一丝组织残余、非常干净利落……骨质疏松,这应该属于一头垂暮之年的老河童才会有的骨头……非常奇怪。”凡尔纳老人粗糙的手指滑过河童的大腿骨,喃喃着:“但是看面相,这分明是一头不足十岁的小家伙啊。”
将死未死的河童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就着黢黑的夜色,分外渗人。
“魔法硝制的有什么不同吗?”郑清戳了戳身旁的托马斯,虚心请教道。
托马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似乎在思索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作为我的乖学生,难道遇到问题不应该首先向自己的老师咨询吗?”希尔达从两人身后冒出来,把胳膊搭在郑清与托马斯的肩膀上,压低声音教训道:“转头。”
郑清乖乖的把脑袋转向另一边,然后立刻被吓的打了个机灵,险些叫出声来。
希尔达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中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吊坠。
赫然是一颗干枯的头颅。
“这就是魔法硝制的尸体……部分尸体。”希尔达油滑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响了起来,仿佛恶魔的低语,令人毛骨悚然:“精致、小巧,没有丝毫血腥的感觉,而是充满了艺术气息与异域文化……草地上躺着的那个小河童,更像被一群食人鱼啃掉一半身子的可怜鬼。”
“食人鱼啃噬后的骨头不会这么光洁。”托马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况且,从来没有听说过食人鱼会攻击河童。”
郑清没有听托马斯说话。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侧肩膀前,希尔达手中那枚魔法硝制后的头颅上了。
也许因为魔法炼制的缘故,这枚头颅已然缩成核桃大小,上面酱紫色的皮皱皱巴巴,几乎将它的五官完全遮掩住了。
花白的长发被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银条紧紧箍住。
长发的末梢,打了个扣环,挂在希尔达的手腕上。
面对面,眼对眼,额对额。
这个干枯的脑袋直愣愣的盯着郑清,让年轻的公费生冒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五十五章 都是虫子惹的祸()
魔法硝制的头颅最终也没有对郑清吐出漆黑的舌头。
年轻公费生的注意力很快被托马斯与希尔达低声的交谈所吸引。
“……要我说,也是倒霉。谁安排的值班表?这个月三天两头搞事情,就没有安稳的时候……”希尔达从刚才就一直抱怨个不停。
听他的意思,因为这个月被安排值班,额外增加了不少文字工作。
“最多写点报告,没那么麻烦。”托马斯和声安慰着,一边吩咐郑清挑选合适的镊子递给他。
“写点?一份出勤报告、一份反馈、一份意见,最少五六千字,你给我说一点?”希尔达说着,一边用力抖了抖身子,假装打了个寒颤,脸上那些铜环铁钉在他突兀的抖动下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位老巫师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希尔达立刻闭上嘴巴,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作为处理受伤河童的人员,他现在的工作比同僚们轻松了许多。
老校工正与学校的教授们围在一起,开着小型的研讨会;其他穿着黑袍子的助教们则指挥着那些年轻的巡逻队员,以发现河童的地点为中心,进行拉网式搜查。
按照凡尔纳老人的说法,即便是一头大妖做的案子,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痕迹。
洁白色的灯火虫成群结队从竹篓中飞了出来,抱成团,悬挂在周围的树枝上,把这一片空地照的灯火通明;希尔达那些对妖气敏感的改良虫子也振着翅膀,在四周飞来飞去,试图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几许异常气息。
穿着各色院袍的巡逻队学生跟在助教们身后,手捧法书,念着不同的咒语。
有的念‘鸟鸣嘤嘤,求其友声’,询问树枝上那些被惊醒的鸟雀,看看它们有没有注意到附近的异常情况;有的念‘奄有四方,斤斤其明’,试图借助学校守护大阵的能力,搜索周围曾经发生过的任何细小波动;还有的索性直接祈祷鬼神,‘天之降罔,维其优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求法网来捕捉凶手。
这些咒语令郑清目不暇接,大开眼界。
也许鬼神真的回应了这些学生的祈祷,也许学校的大阵的确发现了蛛丝马迹。
很快,在树林深处的一株老槐树下,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里!”
“这里有很多虫子!”
“白色的虫子。”
几个毛毛躁躁的学生争先恐后的向教授们报告自己的发现,其中一个学生甚至还大着胆子用手捉了一只虫子过来。
郑清挤在人群中,看着那只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甲虫,总觉得非常眼熟。
“哎呦!”捉虫子的学生忽然惊叫一声,手一抖,把那只白色的虫子丢了出去。
虫子在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托马斯敞开的广口瓶中。
“这虫子有毒!”那个学生的声音中充斥着慌乱:“我的手,我的手没感觉了!”
借着头顶灯火虫洒下的白色光辉,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学生捉虫子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肿胀起来。
他的手指仿佛一条腌过的黄瓜,酱黑的色彩上还布满皱皱巴巴的凸起与花纹。
“用煤油!”郑清几乎不假思索的叫了出来:“谁带煤油了?给他擦手,快!”
其他学生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甚至助教们都表现了某种程度的疑惑。
只有老校工与几位教授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为什么用煤油?”希尔达助教飞快的抛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这是食尸甲虫!”郑清喘着气,脸色有些涨红。
他一向不擅长众目睽睽之下的表达,也不习惯被这么多审视的目光所围观。
但看着那名受伤学生惊恐的眼神,他无法让自己沉默下去。
“我在一个研究所见过这种虫子。它们的外皮壳其实是黑灰色,只不过上面长了许多细小的白色绒毛。因为常年吃腐肉,所以带出的磷光。”
人群传来不安的骚动。
对于生活在学校中的人们来说,这种位于沉默森林深处的诡异虫子一向少见。谁也没料到竟然在校园深处看到了它们的身影。
凡尔纳老人微微颔首。
托马斯低下头,惊异的看了郑清一眼,然后抬起头,对着希尔达嘲笑道:“学生的反应竟然比老师还快……不知某人会不会有羞愧的感觉。”
希尔达愣了愣,欢快的笑了起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学生总是青出于蓝嘛。”
说话间,几个学生已经扭开风灯的气口,从里面倒出一碗黑色的煤油,给那名受伤的学生擦手。
那只发黑肿胀的手再一次以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