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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先看看,了解一下。”郑清含糊的说道。
托马斯再三强调了法书对于巫师非常重要,又说挑选法书需要依靠巫师的直觉。
直觉是什么?
郑清有点莫名其妙。
他绕着几个橱柜转了两圈,盯着那些版式华丽的书籍看了半天,没有一点心血来潮或者心有灵犀的感觉。
“这边是西式的硬封精装。”旁边的业务经理小源看到郑清在橱柜前驻足观看,连忙上前介绍:“您如果想仔细看看,我们可以为您取出来。”
郑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小源抽出一副洁白的软皮手套,将橱柜中那本厚重的法书取出来,小心的翻动着。
“这本是十七世纪威尼斯的装订本。风格延续了威尼斯一贯的华丽。巴登…符腾堡的胎牛皮,镶银符文;轧金口,上面有‘静心凝神咒’的书口画,当然如果您需要,店里也能找到书口画是‘叹息桥之吻’的威尼斯装订本——年轻人都喜欢这那种风格。您看,这本法书的书角包了银,前扉还有大师绘制的‘五蕴驱魔咒’,即使您不记录咒语,单纯用这本书也能砸散几头凶灵。”
“多少钱?”
“承惠十八枚玉币。”店伙计笑容可掬的点着头,递给郑清一副手套。
“有点沉。”郑清戴好手套,掂了掂那本书,摇摇头。
第十六章 又是这只胖子()
“看看这本,十七世纪博洛尼亚的装订本,比威尼斯的轻一半。装订也很精美,卡米拉的头层皮,底纹嵌着爱琴海人鱼的尾鳞,蘸花口,上面是波塞冬与四位小天使的故事。书背上五道金线起脊,抬头给您空下了可以镌刻您的符号。扉页是雅典娜的祷文,哈蒂法的亚麻布纸,摸上去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多少钱?”
“承惠二十三枚玉币。”小源经理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了。
“太贵了,太贵了。”郑清小心翼翼的把书还回去。
“那这本,十八世纪阿什莫尔的装订本,古朴厚重,北海布伦特鲨皮,手感细腻,滚金口,延续着鲨皮淡蓝色的余韵,简洁、干净。冰蚕丝质的书签带,内页是半透明的鱼皮纸,最适合频繁记录咒语了。”
“多少钱?”
“承惠十五枚玉币。”
“总感觉血腥味太大。”郑清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封皮,把书又还了回去。
接连看了几本样书,价格都让人有些咋舌。
奖学金数量很有限,不能全都用在一本法书上。
他决定再多挑挑看。
跟着店伙计绕过一座书柜,郑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想依中的那个胖子。
此时的胖子手里没有拿着烤鸡,肩膀上挂着的褡裢也似乎干净了许多。
他正皱着眉,一脸无聊的跟在店员身旁挑选法书。
郑清不喜欢这个长着鸵鸟蛋脑袋的家伙。
他收住脚,打算绕到另一个橱柜展台去。
但是鸵鸟蛋动了一下,看到了郑清的身影。
“哟,公费生来啦。”胖子用他那洪亮的嗓门打破书肆内的静谧气氛:“刚才忘了问,你是今年大一的公费生吗?”
书肆内原本悠闲挑书的客人们纷纷抬头,将目光落在郑清的身上。
郑清似乎听到了一些窃窃的私语声。
“是的。”他简短的回答道。
他的耳朵有些发烫。
他觉得很尴尬。
小时候看病的经历让他的性格变得有些敏感。他讨厌与众不同、讨厌特立独行,讨厌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读书后,他最喜欢的一个词是‘和光同尘’,水利万物而不争,和其光,同其尘,天下莫能与之争。
然而,胖子的大嗓门问候将郑清展示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这种感觉很不好。
“难怪你没有法书。我哥哥也是第一大学的公费生,学校每年都给他发一沓简装本的法书作为奖品。就是我刚才用的那本。”他拍了拍褡裢。
郑清想起他那本鼓鼓囊囊的土黄色软皮书。
把三本软皮书摞起来,就能完美还原这个胖子的下巴。
想到这点,郑清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但是我想要本新的法书。出门在外,简装本根本拿不出手。我跟我哥说,总要有本精装的经典版本法书,才不会丢他的面子。你知道,他也是公费生。”胖子旁若无人,继续用他那洪亮的嗓门嚷嚷着:“他去年入校的,他们那一届总共只有五个人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不像今年。你知道今年一共多少拿全额的公费生吗?”
郑清摇摇头,没有说话。
周围那些感兴趣的目光仍在他的身边逡巡,他觉得很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胖子咧嘴笑了一下:“我其实就是诈你一下。看来公费生也并不比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多知道什么嘛。”
周围响起几声轻笑,似乎觉得胖子说的很有趣。
郑清努力无视这些干扰。
他是来买法书的。
他需要用自己的直觉给自己挑选一本合适的法书。
这本法书接下来将陪伴他度过很长的一段日子,是他在巫师大学里成功生存下来的基本条件之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看向旁边的书店经理小源。
小源经理非常识趣的凑了过来,指着橱柜中一本风格华丽的法书问道:“这本怎么样?据我所知,每年都有公费生买这本法书。”
郑清紧了紧手上的软皮手套,接过小源递过来的样书。
“这是十九世纪巴黎的装订本,浮华、比较接近现代风格的华丽。虽然是二层皮,但是罗马尼亚火龙皮层一贯很厚实,可以切出五六层来,二层的话,手感与质地恰到好处。也是轧金口,上面是《新约·马太福音》第七章——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宽门大道进去的人也多,那是通向灭亡的;窄门小路找到的人少,是通向永生的。”他用深沉的语调咏叹道。
“我买这本怎么样?”胖子挤到两人身边,一把抓过郑清手中的法书,嚷道:“我记得我哥有同学也买的这本。这本多少钱?”
“承惠十三枚玉币。”小源喜笑颜开,连连称赞胖子的眼光独到。
胖子原本的导购经理阴沉沉的看着半路跑掉的客人,没有说话。
郑清撇撇嘴,也没有说话。
他很怀疑这头胖子能不能像福音中说的那样走进窄门。
而且他觉得这个邋遢的胖子,不管拿怎样华丽的法书,在他印象里都是一副拿着鼓鼓囊囊土黄色软皮书的模样。
“你是哪个学院的?”看着书肆的经理给那本巴黎装订本打包,胖子忽然回过头,瞪着小眼睛看向郑清:“我差点忘了问了。”
“九有学院。”郑清飞快的回答。
他希望这头胖子能快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我猜也是,书呆子的学院。”胖子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你这幅打扮肯定不是阿尔法跟亚特拉斯的人。如果星空学院的,之前在云想依,即使你没有法书,也会挥着拳头冲过来的。”
郑清默默的看着手边另一本厚重的样书,不确定要不要丢过去砸在那三层下巴上。
“我哥是亚特拉斯的,但我今年被分到阿尔法学院了。”胖子仍旧在喋喋不休:“相对来说,还可以容忍。毕竟阿尔法学院都是一些很有教养的学生。如果让我进九有学院,我宁可退学。我哥曾说过,考试很强的巫师,并不是真正强大的巫师。”
“那么你考试肯定很差劲。”郑清肯定的点点头。
胖子皱着眉,总觉得郑清回答逻辑有点问题。
“您好,客人,您的法书已经包装好了,请您查看。”书肆中的店员将正在费力思索的胖子请到前台去了。
郑清把手中的西式硬装法书放在展柜里,转身看向小源经理。
“有没有华夏风格的法书呢?这些西方款式感觉还是有些浮躁。”
第十七章 私人订制()
法书是巫师用来抄录咒语的载体。
就像木头可以承载烈火,陶器能够盛满清水。
不同的魔咒有不同的作用,它们对于载体的要求也各不相同。
比如烈火法咒,如果用鱼皮做的法书来记载,会因为阴气太重而影响咒语的效果。所以阿什莫尔的装订本常被用来抄录水行咒语,巴黎装订本被天主教的修士们用来颂圣,威尼斯的装订本经常出现在黑暗生物的手中。
郑清对这些细节一无所知。
但他的直觉让他摒弃了之前看过的那些外壳华丽,装帧精致的法书。
于是,在他提出要求后,小源经理将他引至华夏风格的法书展柜前。
“先秦竹简,长二尺四寸,千年苦竹剖制,青晕包浆,七色鹿皮编连。外简雕琢着整套‘叔在薮’烈火法咒,内衬是可以多次更换的设计。我们配了一套不同材质的内衬,包括桑皮纸、蜀山绢、二层狐皮、金银篇等等。客人可以在使用完内衬后,在小店续订觉得舒适的材质。”
“还有这个,汉唐绢帛书,长五尺三寸,宽一尺八分,千年琥珀蚕丝织就,丝质优美轻柔,光泽细腻明亮。卷轴是琉球紫檀,手感温润,自带提神醒脑的香气,轴底阴刻着‘东方则明,月出之光’的咒语,这样即使在黑夜之中,也完全不影响法书的使用。”
“这边还有宋版法书,样式古朴典雅,用料考究严格。从穿线到装订无一不体现东方的历史韵味。客人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书肆的经理将这些华夏风的法书一一陈列,细细解说。
自从三层下巴的胖子叫破郑清公费生的身份后,小源经理的态度就更加友好了。
“价格呢。”虽然囊中羞涩,但郑清却不吝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他手上的软皮手套换成了白色细亚麻布的手套。书肆还贴心的提供了一副单片眼镜,让他细细查看竹简上的包浆,绢帛上的纹路,还有宋书装订的首尾。
“先秦竹简十五枚玉币起价,根据配置的内衬还有上下浮动的空间;汉唐绢帛书十枚玉币起价,可以更换卷轴,价格也不固定;宋版书五枚玉币,统一价。”
“卖的最多的是什么类型的法书?”
“大学标准款式,头层鹿皮封面,丝缔书签带,黄铜嵌字、书角,空白扉页,桑皮纸。”小源经理语速飞快:“因为是标准版式的,耐久度有限,一般学生都是一个学期更换一次,承惠一枚玉币。”
“这样啊。”郑清掂量着。
“鉴于您是公费生,如果这些都不能满足您的要求,小店还可以为您量身打制一本法书,绝对会令客人您满意的。”似乎看到郑清犹豫不决,小源经理很积极推荐:“上元书肆有巫师联盟认证的法书制作大师,您完全可以放心。”
“一定很贵吧。”
“价格从一枚金豆起,上不封顶。根据您用料与要求不同,法书的价格也不一样。您是公费生,人工还可以打七折。”
“我去看看。”郑清心底一乐,估摸自己能不能用三五粒金豆子买本法书。
玉币、金豆、银角、铜子,是巫师界几种货币,一枚玉币能兑十粒金豆子,如果用三五枚金豆子解决法书问题,那么自己最少可以省下六七粒金豆。
按托马斯的说法,一把铜子就足够郑清在大学里一日三餐。六七粒金豆子估摸着足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他的全额奖学金只有十枚玉币,需要购买清单上所有的上学必需品,还需要顾及开学后的一些其他花费。
郑清感觉手头有点紧张。
自从知道货币兑换比率后,他已经放弃了向家里要钱的打算。
既然暂时没有开源途径,那么就要学会锱铢必较。
“这边请。”小源经理将郑清引至书肆深处的一座小门前。
青色的双扇木门,与店铺整体偏暗的色调非常不搭。木门四周的门框上镌刻着辟邪的符文,门扇上挂着神荼郁垒的年画。年画有些旧,颜色有点发白。神荼郁垒两位大神倚靠在画脚,懒洋洋的坐着,打着牌,看到有人来,只是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郑清咽了一口唾沫。
“按规定,我不能进去了。”小源经理推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一边抱歉的笑着。
门里面有些暗,门槛足有一尺高。
郑清打量着,小心的跨过门槛。
木门在身后轻轻关闭。
昏暗、安静,再加上一股沉木的芳香,郑清原本紧张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屋子很大,也很空旷。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支支燃烧的火把。
屋子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柜台。这是屋子里最显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