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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一出朝野震惊,相关官员纷纷下狱,抄家、充军、斩首、灭门;最可怜便是南林沐留在苏台的妻女,体弱的卫家小姐被捕后半个月便病逝狱中,七岁的女儿因为年幼免于送命,被剥夺家名,判臣之后的身份也使亲属无人认领,被一个忠诚的家仆带走从此流落民间生死不知;南林沐的妹妹知道大祸临头,在官军抓人之前杀了丈夫和一双儿女后纵火自焚。对于卫家而言,这场悲剧还只是刚刚开幕,没多久,殿上书记、天官官长等先后上书皇帝,要问卫家私通敌国,意图谋反。
相对于苏台历一百九十二年几乎让卫家彻底毁灭的卫澄事件,一百九十八年时的卫家当家卫暗如比当年的母亲更有准备。卫澄事件时,暗如已经成年对那一段血雨腥风的岁月记忆犹新,这一次南林沐刚刚传出投降信息,卫暗如已在为可能发生的危机做准备。
卫暗如的生父是兰台当家的同父兄弟,姐弟俩人感情也颇为深厚,卫澄事件时也颇得兰台家相助。此次一有波动卫暗如便从任地赶回京城,见了兰台当家,两家商量了一下都说此事若是能止于南林沐那一房也就罢了,那一家反正保也保不住,只能算他们倒霉。倘若再进一步要动的必定是卫家,而兰台与卫依然穿在一条绳上,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一般的罪状想要毁掉这两个家族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依然是〃反叛〃二字。
兰台碧霞之事发生后兰台家的当家也变了脸色,这比一百九十二年事的卫澄事件更为严重,当年还可以说空穴来风,这次却是十成十的通敌叛国。
二月中旬,卫暗如觉得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在宫中的挚友芩家世子时任司仪女官的芩筱,也就是后来爱纹镜雅皇帝的首任女官长,给在苏郡南江州的卫暗如送来了信息〃皇帝已向京城长关营守将下了密令,要长关营做好准备等到第二道密令一下立刻包围卫家、兰台家;另外皇帝吸取了上一次教训,先后向四个郡的郡守、都督下达密令,同时行动扼守数个关口并解除这几家的所有军权。如今长关营的密令已经送达,其他几处也已经发出,皇帝就等各处准备妥当便要一举发难!〃
卫暗如一得到消息星夜快马,昼夜兼程的赶回永宁城;永宁城中兰台家的当家也从其他渠道得到类似信息,两家商量了整整一夜,卫暗如一咬牙:〃看来圣上是下定决心要我们卫家全族性命,既然这样,我们卫家也不能坐以待毙!〃她说:〃反!〃一个字掷地有声,便把整个家族的生命尽皆赌上。
两家的计划是这样的,从那一刻开始争分夺秒的与皇帝赶时间,秘密调动可以动用的一切兵力,那些掌握兵权的家族成员、姻亲、忠诚于他们的学生和下属;他们准备发动宫廷政变,软禁如果无可奈何的话,杀了端皇帝,然后推举苏台玉梦为新君。选中玉梦是两个原因,其一,大司马也就是兰台家的当家族长本就支持玉梦,玉梦的父系在覆灭前与兰台家有联姻,为此兰台家也受了些牵连以至于族长的女儿下位女官进阶后没有被留在宫中,而是在王府任职,平白丢了大好前程,反而让并非显赫家族的芩筱青云直上,枉费了她费心心思让女儿一直在皇后身边做事,就盼能与皇帝青梅竹马将来成为女官长。兰台司马非常清楚,若是爱纹镜登基,最受益的就是皇太后所出的紫家;她一度想要扶植皇次子,哪想到这位皇子无心凰座反而弄巧成拙,让爱纹镜对她兰台家族心生顾虑。
其二两家都想即便是逼宫中到了不可收拾非要杀君的地步,十岁后就离开宫廷在和亲王封地成长的玉梦和几个兄弟以及母亲端皇帝的感情都不是很强烈,或许也不至于非要为母报仇,毕竟对于皇家的人来说,凰座比亲情重要百倍。
兰台当家是大司马,手上有一些军权,但还不够;皇帝密令长关营,卫家也把决胜希望放在京城三营之一,那里的主将是卫暗如的表姑姑,对卫家忠心不二。皇帝自然也有所准备,大概在最终撕破脸之前不想太过表露,以免象一百九十二年那样反而处处被动。但是皇帝也派出人密切监视大司马、卫暗如等人,暗如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险,于是她把联络的工作交给了已经嫁入卫家的族弟卫方。
安靖的传统,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即便灭满门都灭不到已经冠了别人姓氏的儿子身上。照理说卫方是不应该牵扯其中的,在他自己找到暗如对她说:〃姐姐,有我能做的事姐姐一定要交给我〃的时候,暗如都非常犹豫,对他说:〃方弟,你可以置身事外,毕竟。。。。。。方弟,你这样做要牵连西城家的。〃卫方深情坚定,对她说:〃我知道,不过我还是卫家的人,这个时候顾不上这么多了。〃他惨然一笑补充道:〃若是失败了,我当场自杀,绝不连累照容。〃
事情发展到即将兵刃相见的时候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两件事,第一是玉梦的离开,虽然这件事对于两家而言利大于弊,玉梦离京城越远就越能保持干净清白的形象登上凰座。第二就是,苏台玉梦离开后不过十来天,端皇帝的病情忽然恶化到了不省人事的地步,由皇嫡子爱纹镜监国摄政。
摄政的爱纹镜压下针对卫和兰台的如山的折子,并力排众议连着提升了卫家和兰台家的几个重要人物,其中一人更是获得了苏郡提督的要职,可以说是把住了能够扼紧京城命脉的一支重兵。年轻的爱纹镜对那些劝谏的朝臣说:〃南林沐出于卫家,而此次查证通敌官员中无一人姓卫,可见卫家忠心耿耿,以致自家的亲戚都不敢拉拢;如此忠义家族,本爵不嘉奖岂不让邻国笑我苏台皇族不识忠贞。〃
不久后,在卫与兰台两家狐疑的目光中,苏台爱纹镜登上凰座,成为苏台王朝第三位男帝。爱纹镜登基半年后的某一天将卫暗如宣入宫中,在御书房见她,身边只有女官长芩筱。依然能被称作少年的君王拿出一叠信放到她面前,微笑着说:〃这些东西放到朕面前已经很长时间了,朕不想再看到,卿拿回去吧。〃
那是想要逼宫的那些日子里她写给外省一些郡守提督的〃共谋〃书信。
卫暗如脸色苍白跪倒在地请罪,爱纹镜微笑着扶起她道:〃朕知道当年你们是逼不得已,朕原谅你们。〃他笑了笑,看一眼芩筱补充道:〃朕也知道筱卿当时做过些什么,但是,朕还是信任筱卿。卫家数代忠贞,卿乃不世之才,朕年少登基正要卿鼎力相助。〃
至此,卫暗如发誓忠诚于爱纹镜,十年之后的宫变,她用兰台全族的覆灭向皇帝表达了自己的忠贞不渝。
卫简看着第一次知道当年母亲居然实施〃逼宫〃而脸色有一些苍白的秋水清,缓缓道:〃当年先皇能够原谅,今上却没有那样的度量。〃
秋水清颤声道:〃先皇不是把证据都还给母亲了么,难道……〃
〃先皇也未必拿到全部的证据。当年。。。。。。尤其是兰台家覆灭后,还有什么要命的东西流落在外我们也不知道。那天圣上把你母亲叫到宫内,丢下一叠信说'卿是了不起的人,难怪朝堂上卿不把朕放在眼里,朕说什么卿就要对着干,卿确实是有恃无恐的很!连先皇也被卿家的滔天气焰所威胁吧,难怪当年昭彤影口口声声要削弱世家权限,果然是有一些道理的'。〃
卫简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顿:〃圣上既然已经起了疑心,只有一种法子能让圣上消气,你母亲大人和你方叔叔已经作了。为父虽然心痛,并没有阻止。〃
秋水清闭上眼睛缓缓道:〃女儿明白,这是身为当家应做之事,女儿。。。。。。并不责怪。〃
下篇 第十四章 上邪 上
(更新时间:2006…6…9 21:14:00 本章字数:6313)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文成末年,千月江漪在东征西讨的烽烟岁月中遇到了寒门私塾词英并结为夫妇。数年后清渺开国,江漪居功臣前列,出将入相,容貌平凡的词英自觉配不上江漪,又难以接受妻子娶侧纳侍,便想独自离去。江漪飞马追夫,在云桥追上词英后向他吟咏了这样一首《上邪》。一个女子对男子生死相许永不更改的万种深情不但感动了词英也感动了安靖人数百年,其后有不少仿照的诗词,发誓的种类千奇百怪,却没有一首有《上邪》这样的深沉跌宕。
当年西城照容娶洛远为侧,新人美貌罕见,照容便用这首诗向结发夫婿的卫方表达自己至死不改的深情。一直以来因为新人的出色深恐失去照容而痛苦不堪的卫方在《上邪》的歌声中明白妻子的一往情深,也就是那个时候起卫方打开了心结,真正放宽胸怀接纳洛远,看到洛远的温顺守礼,甚至看到了洛远难以获得照容真心的寂寞。在后来的岁月中,最初对洛远挑剔的卫方反而对他照顾有加,甚至在很多事情上比照容这个做妻子的更为细心。在齐家这件事上一直头昏脑胀的卫暗如好几次羡慕的说照容〃夫侧和睦,儿女出色,若论家事和谐京城高官数司徒第一。〃
然而,西城家在这一个春天里接二连三遭受打击,洛西城的去世已经让一家人悲痛不已,没料到不过一个月更大的噩耗传来。卫方的死最痛苦的便是结发妻子的西城照容,静选几个一场痛哭,虽然伤心可还能控制;照容却是整个人都崩溃了一般,虽然没有当场晕倒,可神思恍惚,连着两天把自己关在房中几乎是粒米不沾。到了第三天,几个孩子担心母亲倒比伤心父亲更多,静选几个把照容围着不断劝慰,可这位司徒大人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过两天整个人都憔悴下来,宛若老了十岁。
第三天中午,看到送进去的饭几乎又是原封不动的送出来,静选担心的直打转,和玉台筑说〃这样子下去只怕娘也撑不了多久〃。玉台筑也无计可施,两人正无可奈何的时候洛远走了过来。洛远向来体弱,又是连番受刺激,这次听到噩耗立刻病倒,静选几个又怕把照容的事告诉洛远让这侧室更受刺激,于是这两天洛远倒是不知道照容的情况已经到如此地步。这天稍微好转勉强起身和管家说几句话才知道家主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慌忙换了衣服过来,见那姐弟两个在院子里打转打断玉台筑的说话,沉声道:〃你们去忙该忙得,夫人这里我来照顾。〃
西城照容坐在窗前,衣衫整洁端正,目光也不知望着什么地方,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多半是书信;这对夫妻各位为官,分别的时日很多,三十多年夫妻下来积累了成百上千书信,照容都用锦盒装好,放在书架下的柜子里。如今也不知翻了多少出来,一叠叠堆在桌上,一些拆开来,信纸上有新滴的泪痕。
洛远端着自己亲手调的桂花藕粉进来,端着托盘在照容身边低下身柔声道:〃夫人,好歹吃点东西。〃
照容摇了摇头,神情憔悴而痛苦。
洛远又叫了几声没有反应,眼泪掉了下来,低声道:〃夫人,您这个样子姑爷地下有知也会伤心的。〃
听到提起卫方,她忽然有了一点点笑容,一扬手献宝一样道:〃你看,这是我们成亲第二年方外放司勋时写来的信,还夹了枚扶风特产的香草。。。。。。〃
洛远忽然一咬牙,伸手夺过那封信揉成一团往背后一丢,将托盘往前一送:〃夫人,吃点东西!〃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托盘被掀翻,一个巴掌落在脸上,而还滚烫的藕粉全部撒在手臂上,虽然隔着春装,依然痛得刺骨。
洛远进西城家那么久,还是第二次挨打,上一次还是卫方吃醋的时候。果然,照容一个巴掌甩过去也清醒了一些,终于把目光落在洛远身上。洛远和她目光一接,从地上爬起来扑到照容身边拉着她的衣摆放声大哭,一字一泣道:〃夫人,夫人您不要这个样子。〃
照容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开始迷离,洛远害怕了,忽然一起身用力抱住她,一面哭一面道:〃夫人,您看我一眼啊,夫人,您还有远儿,远儿一直陪在您身边。夫人,您还有远儿啊……〃
洛远这几句话惊动了照容,尤其是这〃远儿〃两个字,已经十来年没有听到过了。当年洛远入门,洞房花烛夜,她在灯下挑开新人的红盖头,十八岁的少年,俊秀而羞涩,低着头,大红吉服包裹着略嫌消瘦的身子微微颤抖。
纵然是被迫纳侧,那一瞬间她的心依然温柔起来,在新人身边坐下。少年不敢抬头,或许是不敢面对难测的未来,双手交握在膝盖。
她叫他的名字……洛远……少年低着头应了。她想要安慰这个害怕着的美丽少年,对他说:〃你家里人怎么叫你?〃
少年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道:〃姐姐叫我远儿。〃
她与他的洞房之夜,一直叫他〃远儿〃,后来的日子里,每当少年受了委屈无处述说的时候,她便会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