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他的话说到这里被一声惊呼打断,但看那男子已经倒在地上显然是晕了过去。
一番抢救那男子醒转,只说了一句话〃带我去见官……〃
辰时刚过肃阴县衙之前瑛白擂鼓如雷。
蜻蛉扶着那男子还腾出一只手拉拉玉藻前的袖子低声道:〃主子,那位先生真是热心人。〃玉藻前微微一笑:〃热心么,我看他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说话间朝那人腰间努了努嘴,蜻蛉抬眼望去但见瑛白一身白衣如雪,可腰间却束了一条青色腰带,乃是雨后春草的浓艳青色,在雪白衣衫上越发醒目。
蜻蛉忍不住〃啊……〃的一声,这一声委实叫得响了点,瑛白刚刚放下鼓被她惊动扭头看了过来与她目光一接身子微微一颤,立即又扭转身子再不看这几人。
蜻蛉知道自己失态,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却道:这男子原来是被妻家休离的下堂夫。
中篇 第三章 青罗带 上
(更新时间:2005…7…25 11:07:00 本章字数:6116)
肃阴县,天朗山的门户、桑玉道起点过了此地就不再是锦绣山河素凰风范。过了此地山高水远异族林立,然后就是只有驻军的关口,少年青丝在箭垛狼烟中成萧萧白发,再过去就是安靖的宿敌南平,一个风俗截然不同的国家。
玉藻前在锦绣书院求学的时候和昭彤影都喜欢看悬在文院墙壁上的一幅安靖疆域图,这张图大的覆盖了整面墙,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道路、河流还有山脉和城镇。山长有一次望着地图说:〃这是锦绣书院的镇院之宝,第五代皇帝秋澄陛下所赐,整个安靖只有两幅。〃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喜欢望着地图,选著名的官道一路看下来,轮流背沿途的地理人文。从京师永宁城出发,向北向西从锦绣中原到苦寒之地;
有一次两人正在感慨永宁城繁华富庶而边关寒苦,大有天下除安靖之外无佳地的感叹,忽然有人在后面问:〃再往南呢,出鹤舞越天朗山再向南是什么样子呢?〃
问话是锦绣书院山长,微笑着对她们说:〃再往南就是南平,天朗山安靖这一边山势险峻陡峭,南平这一面却平缓柔和。安靖的天朗山只有下半段山谷之地可少量耕种,而南平那一面却是茂密的草原,牛羊成群,天高云低。〃
也就是在那一日之后她和昭彤影第一次真正意识还有安靖之外的国家,那些地方并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蛮荒,比如南平的南部、东部是和植桑平原一样的美丽富饶。
那个时候山长这样对她们说:〃你们两个都是锦绣书院十年难遇的人才,又都有出仕的志气,往后定是苏台栋梁之才,你们立于朝廷的时候要记得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一个安靖。即使是敌人,也要记得那些人也有悲欢离合。〃
玉藻前叹了一口气,一晚上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十次可就是心乱如麻,怎么都睡不着。已经整整失眠三天了,前两天每天都要翻到寅时才能睡着,今天累得头昏脑胀,吃过饭就扑到床上,心想这才总行了吧,结果呢一躺下头脑却分外清楚。
这次外出还真是不顺,到哪里都出状况,在小河村被迫表露了巡查使身份已经让她够郁闷了,就因为多管闲事陪着上堂结果又被戳穿身份。不过这一次不能怪她,只能怪造化多变,谁能想到十月里还在丹霞郡沈县当知县的人过一个年就调任到了鹤舞郡。而她倒霉的被卫方抓去顶差的时候和这位知县秋之打过好几次交道。
结果,自然是被请到县衙安顿,一起来的还有那个名叫瑛白的奇怪男子。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造化不仅作弄她,也捉弄了那个瑛白,肃阴县公堂之上端坐的七位正堂正是让他佩戴上青绿腰带的罪魁祸首。
苏台礼制,男子婚姻状况在服饰中有所表现。服礼之前散发或双髻。服礼之后,男子未婚戴巾、已婚带冠;丧妻则带不加装饰的黑色发冠,而被妻家休离或是娶妻休妻的都视作下堂,黑冠之外另要束青色腰带。又为了表示区别,娶妻休妻的男子用双青夹白,而瑛白所束的一抹色青葱翠绿正是下堂夫的标示。
尽管苏台王朝对于男子已经比以往的任何朝代都要宽容,下堂也未必都是凄凄惨惨的遭抛弃,即使是出嫁的男子,苏台律令中也允许他们在特殊条件下主动求去。然而,不管在朝廷还是民间,男子下堂总是极端丢脸的一件事,至少在服饰上,女子不管是休夫还是被休服饰上都没有区别。相反的,这些女子在和丈夫撇清关系的那一刻又可以换上未嫁女子的五色腰带,自由自在去追逐新欢。而男子,则要佩戴上在文成王朝时惩罚那些犯了通奸之罪男子的颜色……宛若雨后春草般浓艳的青色。
虽然下堂的理由有很多种,不孝、嫉妒、无子等等,甚至可能是妻子不争气丈夫主动求去,可第一眼看到这青罗带下意识想到的永远是……通奸。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在苏台王朝休掉丈夫和不是文成王朝时候那么简单,被休的不服气可以到官府去告,如果查出来的确不够被休离得标准,妻家可是要受罚的,那个做妻子的也少不得要挨板子。通常来说也只有遇到通奸这种不可原谅的过错,才会狠下心来赶走结发之情的男人。
一个男子佩戴上青罗带从此就要承受世人的白眼相对,而想再得到一个体面的婚姻也是难上加难。
想到瑛白,她又叹了口气,这些天之所以留在了肃阴和这个瑛白有不少关系。说来肃阴县令秋之多少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当天就告诉她说,虽然她调任肃阴没多长时间,可也发现许多古怪事。一来她的前任并非正常升迁或调任,而是自杀而亡,据说在她死之前的几个月曾有一女子频繁出入县衙,且每次都蒙着脸从后门进,就连贴身的几个侍女都没见过那人的真面貌。不过她们都提到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日子知县忽然对巫蛊有了浓厚兴趣,特意找了几个巫女进府不知道做些什么。
真正引起玉藻前兴趣的却是秋之提到的另一件事,她说:〃卑职前几天微服到山里走了走,听到有人谈起……〃说到这里她左顾右盼一番,又特意起身看了看门外,关紧门窗才回来低声道:〃有人谈起十一皇子。〃
玉藻前算了好半天才算明白这十一皇子是什么人,脱口道:〃凤林皇子?〃
秋之脸色都变了,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皱眉道:〃自从宫变之后十一皇子就被夺爵幽禁,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秋之脸色苍白靠近了她:〃大人,全国上下都知道宫变之后朝廷重臣都上书请求杀十一皇子,司天监更告诉皇上说天象显示。。。。。。〃
〃天象显示凤林皇子乃是有夺国之兆,妖孽之体,这又不是秘密,废皇子的诏书上也委婉写着。〃
〃可是,下官却听到。。。。。。唉,这天朗山里有传闻说凤林皇子不是妖孽,而是兴盛苏台的神子,说凤林皇子才是真命之主,还说。。。。。。还说早晚要有神女下凡辅佐十一皇子登基,兴盛安靖。〃
说完这几句话秋之的额头上密密的都是汗珠,而玉藻前也一身冷汗,当场愣在那里。
她翻身而起,实在是心乱如麻,这么躺下去也不用指望能睡着了。在房中转了两个圈,忽然道:〃对啊,不如找那个瑛白问话去。〃
这些天她也打听过瑛白的事情,说来奇怪,明明是中道分离的夫妻,秋之这一家却不是寻常人家对待被自家休离男子的冷淡鄙视,反而格外热情。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瑛白更本不想留在这里,可这家的老太太硬是带着儿子女儿追到门外,当街拉着他的衣服好说歹说。兴许是听到围观百姓中有人指指点点说他不识抬举,不说是官家,就是一个老人家这般挽留也该遵命才对,这才勉强留下。至于这个瑛白,下堂后好像也不是过的凄凄惨惨的那种,听口气也在官家做事,而且就在鹤舞郡。她打听过两次,那家人语焉不详,问瑛白,那人淡淡道:〃不足挂齿。〃她捉摸了半天估计那人可能是那个官署的文书之类属官,位在八阶以下的那种,被上司派出来打听〃巫女〃之事,这才在天朗丹霞一带转来转去。
〃找他问问吧,他在鹤舞时间长,或许知道更多的事情。再说,也该问问他这个鹤舞的官员为什么十月里到了丹霞,而且是微服而行。〃
这么想着,玉藻前穿衣整装,提了灯笼往西厢而去。
一月末的肃阴,阳光灿烂的时候是春天,到了晚上就成了晚冬寒气逼人。二更半整个肃阴县衙完全沉静下来,大多数房间已经熄灭烛火,然而西厢唯一有人住的那一间照旧灯火通明,烛光将房中人修长的身影映在窗纱上。
瑛白……也就是鹤舞司寇白皖……也已经连着好几天心乱如麻了。打从见到秋之的那一刻起他的心绪就怎么都安静不下来,白天东奔西跑还好,夜深人静克制不住的让种种往事翻滚心头。原本以为十年光阴足够遗忘一切,在鹤舞的时候还能对着永亲王笑谈往事,而每天早上起来束上翠绿青罗带时也不再有那种刻骨的痛苦。
仿佛一切都已经是真正的往事。
然而那天县衙公堂之上一抬头,那居中而坐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面对那熟悉至极的容貌居然时光倒流,该痛得一样痛,毫无改变。
在沈县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应该一时心软去见秋之,原本以为还是当年离开时那个样子,人人怒目相向,就连扫地的家丁都对着他丢石头骂他不知廉耻、富贵抛弃,以及骂他忘恩负义。
不错,他白皖的家境的确比不过秋之,而嫁到秋之家第二年母家迭遭灾难几乎家破人亡的时候也是秋之一家慷慨解囊。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就为了这点恩情他忍受了秋之好几年,忍受了她瞒夫纳侧,甚至忍受了她当街追打他这个朝廷命官。。。。。。然而这一次见面不但秋之含笑相迎,昔日的婆婆和小姑几个也都对他热情备至,拉着他住在家中,专挑好听的说,甚至为了昔日的事情向他负荆请罪。
他还奇怪呢,十年时间居然能让那群人变到这个地步,当年为了把他这个朝廷命官留在家中不惜串通他的同僚给他下药告他强暴婢女。那时的无助,以及秋官大牢中冷的彻骨的感觉直到现在还常常在梦中出现,让他一身冷汗的惊醒。不过两三天,他就了解了昔日婆家温情脉脉的原因。那时他那昔日的婆婆亲自端了宵夜给他,在他受宠若惊的接过来请她坐下后那妇人忽然叹了口气望着他掉眼泪,顿时他就知道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事实也就是如此,那人说:〃我那孩儿真是个苦命的人啊……〃开了头,看他没有反应,自顾自道:〃皖儿啊,你可知道我那孩儿的续弦是个短命的,过了门不过五年就抛下我那孩儿了。〃
他冷冷听着不发一言。
那人又说:〃皖儿,这些年秋之一直都想着你,她早就后悔了。既然皖儿你也没有改嫁,不如回来吧。对对,你要是不愿意嫁人,让我那孩儿嫁给你也好,咱们还是做一家人过。〃
这些年来他算得沉静的人,永亲王曾经说他〃南断崩于前色不变〃,可就是冷静如他听到那句话还是拍案而起。
的确,他白皖身在高位而独身十年,可这时年并不是为了那个伤他入骨的女人而守的。这一家人,十年前如此,十年后还是如此,看中的依旧只有他身上的高官厚禄。此后两天除了秋之这一家上下人人上阵轮番来劝,或说秋之这些年怎么样后悔怎么样怀念他,或说他们是如何只认他一个女婿。就连这家的另外两个女婿也跟前跟后的劝说,拉了他到秋之房中说哪个香炉哪幅画是他当年用过的喜欢的,这些年四处为官都带着等等。
两日后襄南解围沈县重开城门,他当即离开,婆家老老少少一大群追到城门外,他在茶摊上取了一碗茶泼在昔日的婆婆面前冷冷到:〃昔日马前泼水的故事秋之应该知道。白皖今日心意一如前人,望夫人莫要自取其辱。〃言罢,扬长而去。
怎么可能回头呢,不管是秋之的虐待还是婆家的陷阱都是不堪回首,就因为婆家的那个陷阱使他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而且被母家抛弃。离缘十年,不曾归家一次,从秋官大牢出来的那一天踉跄着回到家中却看到家仆四散,当堂站着母亲,看到他一言不发上来甩了两个巴掌骂他〃丢尽了家里的脸〃要他〃从此滚得远远的,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那段日子走到街上都会莫名其妙的被人丢石头,家人纷纷求去嫌跟着他这个下堂夫丢脸。到官署同僚下属指着那根刺眼的青罗带偷笑,更有殿上书记一道折子弹劾他持身不端。那段日子众叛亲离,前途无望。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恰好宫变,不是西城雅劝说他离开京城,在那种极端压抑的环境下,也许他会自杀。而即使是到了鹤舞,最初的那一年也是极端的艰难,青罗带成了耻辱的象征,有属下看到这条带子就对着他吐吐沫然后一纸辞呈〃不在淫荡下作的男人手下做事〃。
那段日子若是没有迦岚和永亲王的宽容,没有西城雅、秋林叶声的全力回护,他必定是支撑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