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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入袖,拿出了几个小石罐,摆到了秦悦面前:“统共就这四种。”
秦悦挨个看过去,只觉得差强人意,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当年在虔正宗喝的苦禅茶。她微微地叹了口气,随手指了一种:“就这个吧。”
店主道,“道友要多少?”
秦悦想了想自己洞府后面的灵药田,拿手比划了一下:“能种满十尺见方的地方便可。”
店主起身,离开了片刻,带着一个乾坤袋走了回来:“此茶名为梦生,取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之意。”
秦悦收好乾坤袋,缓步离开。徒留店主一人若有所悟:“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哎达人自达啊。”
秦悦回到洞府之后,就比照着手边的记载,把这些灵茶的幼苗一一栽种进药田,再捡来几颗碎石摆了一个温养灵植的阵法。若依照着古书上的说法,此时施一道水符权作甘霖才好。奈何她摸了摸袖口,才知自己是那一穷二白的辰音,别说水符,她连普普通通的聚灵符都没有。
不过天遂人愿,是日入夜之后,就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小雨,把那些新栽的灵茶幼苗全都浇灌了一番。
秦悦听见雨声的时候很是惊讶。修真界大都是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很少会落雨。这般场景,很是难得。雨声淅淅沥沥地敲在屋顶,大珠小珠落玉盘。四围愈见静谧,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些飘洒的雨点,和那时缓时疾的雨声。
秦悦莫名想起了从前读过的一首词,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雨势渐大,有如金声玉振,琴瑟齐鸣。秦悦倚窗而立,继续念道:“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念完又觉得平白生出了诸多伤感,无限萧索,不尽凄然。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再没有心思做旁的事,干脆把柳知谦的那把琴拿出来,寻了个妥帖的位置,左手抱琴右手执刀,一笔一画地刻着一个“缘”字。
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因缘际会”这四个字。就好比她缺一张水符灌溉那些灵茶幼苗,结果恰逢天公作美,降下一场甘霖。就好比她坠入镜湖来到这个世界,而后辗转于此,却寻觅不到离开的方法——宛如一场不得清醒的梦境。
上好的古桐木被划出了一道道痕迹,木屑翻飞,顺着秦悦手上的小刀落下来。一个古朴的“缘”字,已经刻到了一半。
眼前又浮现出了寂化师父的影像。他数着佛珠,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眸间似有慈悲。
秦悦顿住手,灵台一阵清明,眼睛也亮得出奇。缘起缘灭,存乎一心。无形无相,有影有踪。
秦悦迎来了修仙生涯中的第二次顿悟。(。)
。。。
送还缘琴心惜和燕 采摘梦生念思庄周1()
第一百二十四章:送还缘琴心惜和燕,采摘梦生念思庄周
每每顿悟,心境也会跟着变化。壹看书此番顿悟,心中便消却了“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感伤,转为“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的明快。她从顿悟之境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雨势骤停,雨声渐消,十分应景。
闲步走到洞府后面去看那灵茶幼苗的长势,嗅着雨后潮湿的空气,秦悦觉得月色正好,星光亦妙。
后来几天于屋中闲坐,忽闻扣门之声。开门望去,只见一个小修士递过来一个木盒子,道:“陈长老嘱我送来的。”
秦悦打开一看,是净忧掌门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侧峰的一道阵法禁制的钥匙。她把玉佩收起来,心道:“还回来就好,那两个姓陈的长老还算守信。”
小修士见她收下了,就打算离开。秦悦叫住他:“等等。”
小修士转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秦悦翻出一把琴:“有劳你帮我顺道带给柳知谦。”
小修士推拒了:“师妹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去给的好。别交付给别人,免得出什么差错。壹看书1ka”
秦悦估摸着这人看出了此物贵重,唯恐有什么闪失,这才委婉拒绝了。又觉得她既然把字刻好了,就合该把琴送回去,于是自己亲自走了这么一趟。
结果恰好遇上了被解救出来的陈茵。
秦悦曾答应过陈远,从今往后,她若得遇陈茵,便改道而行。倒不是她有意自降身份避让陈茵,而是因为她不想和陈茵起争执,免得失了风度。
如今陈茵迎面而来,秦悦望了一眼湛蓝辽远的天空,转过身走了另外一条路。
另一个当事人陈茵没有半点息事宁人的意思,见秦悦转身就走,只当她轻视自己,不屑与自己碰面。她心里恼恨:“若不是因为辰音,我何至于在那侧峰上孤单过了这么多年?我受尽苦楚的时候,她却好端端的,修为还进益了不少。我真真是不甘心。”
改道而行的秦悦绕了一些路,才到了柳知谦的洞府。正打算敲门,就见门开了,柳知谦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她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会儿:“你怎么来了?”
秦悦懒得多说,就把缘琴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柳知谦一喜,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琴身上多了一个古朴的“缘”字,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笔一画无不精妙。一看书要1要旁边还有两行小字:“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相得益彰。
柳知谦笑道:“有劳。”
秦悦点点头,而后转身,打算回去。
柳知谦拉住她:“我新得了两套琴弦,想请你看看好坏。”
秦悦想了想:“那好吧。”
柳知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秦悦顺着他的手势踏进洞府:“你不是要外出?”
“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去了。”柳知谦答道。
一路尾随秦悦而来的陈茵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我就知道他们一定是认得的。九年之前,就是他们串通好了陷害我的。”
屋内的柳知谦拿出两副琴弦:“一份是寒冰丝,一份是和燕筋,你瞧瞧哪个好?”
秦悦打量了几眼。寒冰丝就是当初她制“流云”的时候用的琴弦,而和燕筋则是从和燕这种鸟兽身上剥下来的筋脉,比寒冰丝还要难得一些。她想了想,道:“寒冰丝音色古朴庄重,和燕筋则更为轻快明亮一些。二者都是上好的琴弦。”
“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和燕筋一些。”柳知谦笑道,“毕竟和燕是天上飞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捕获的。”
“喜欢是喜欢,可是出于人道主义”秦悦觉得把一只妖兽的筋脉剥出来委实有些残忍,“和燕个头小,要做成一副琴弦,起码要三只和燕才行。”
“非也。”柳知谦否认,“你仔细看这副和燕筋,颜色一般无二,品阶也相同,显然是从同一只和燕身上取下来的。”
“那得要多大的和燕?”秦悦讶然。
“六品。”柳知谦随口答道。
秦悦表情古怪:“你捕获了一只六品和燕?还把它的筋脉抽出来做成了琴弦?”
“六品妖兽相当于元初修士,我哪有那个本事捕获?”柳知谦否认道。
秦悦脸色稍缓。
柳知谦继续说:“我是在一处扑买场上买下这只六品和燕的,仔细喂养了好几个月,才动手剥了它的筋脉。”
秦悦的神情彻底变了。她实在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个情形,看向柳知谦的目光也有些微妙。
柳知谦还浑然不察:“和燕最大的妙用在于精血而非筋脉,可惜那只和燕一早就知道我要对它不利,一直不愿把精血献出来。”他的语气很是惋惜。
秦悦暗暗下了决断:此人心狠手辣,不可过多来往。
柳知谦见秦悦紧锁着眉头,目光一直绕着那副和燕筋打转,不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看中了这副琴弦?”
他虽然这么问,心里却肯定得很,暗道:“她听说是一整只和燕上的筋脉,难免会有些心动。”
谁知秦悦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没有。”
柳知谦只当她不好意思开口罢了,还十分大度地说了一句:“你若不嫌弃,我可以转手卖给你。听说这种琴弦对音攻极有裨益,给你我也不觉得可惜。”
秦悦面色微寒:“我一介炼气期小修士,身家微薄,哪有灵石买这些?前辈制弦不易,还是留着自己珍藏吧。”让她用兽族筋脉制成的琴弦?就算她不刻意去想,心里也会膈应着,总会觉得指尖的琴弦连着一只和燕的血肉。
柳知谦自然听出了秦悦言语间的不对劲。一来,她虽然修为不高,但有音攻之术傍身,身家必不会差到哪里去。二来,自从上上次见面以来,她就举止傲然,再没有喊过自己“前辈”,今天突然换了称呼,实属怪异。
容不得他多想,秦悦就摆摆手告辞了:“我还有事,再会吧。”
柳知谦尚未回答,就见她大步流星地走出洞府,颇为不解:“这个女修能有什么事?她闲得甚至有时间亲自种植灵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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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还缘琴心惜和燕 采摘梦生念思庄周2()
秦悦确实没有什么事,但并不妨碍事来找她。
她走出柳知谦的洞府,就见前路中央立着一个人,不必走近就知道那人是陈茵。秦悦面不改色地从她身旁走过去,就当没有看见她。
陈茵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出身世家,本是心高气傲的人,近年来一直被关着,性子倒也收了几分。但见秦悦三番两次地忽视自己,避她如蛇蝎,她心底的那点蛮横又窜了上来,只想找秦悦好好理论。
柳知谦的洞府离博览阁很近,秦悦远远地瞧见了博览阁的屋脊,一时鬼使神差,就往那条路上走了。进门之后,就见里头的长者正在闭目养神,遂放轻了脚步,不敢惊扰他。
但长者有元婴期的修为,这点动静岂能瞒过他?他神识一扫便知来者是秦悦,倒也懒得睁眼,单是笑道:“你这几日倒不常来了,我还当博览阁再也无人踏足了。”
秦悦在一堆古籍当中挑挑拣拣,闻言莞尔:“前几日恰好顿悟了一回,不免静下来细细体悟一番。”
她这次打算读一些记载山川地理,人俗风情的古书,一边挑来挑去犹豫不决,一边拿这位长者开玩笑:“晚辈知道道君惦记着,走到半路还特意折过来看一眼。”
长者睁眼大笑,旋即抚须:“你这个修为,道行尚浅,竟能有顿悟的机缘很是难得,很是难得呀。”
秦悦笑而不语。
长者站起身走了过来,感伤中亦有欣慰:“说来我也是个要坐化的人了,看着观云宗还有你这般欣欣向荣的后生晚辈,心里也有了些许快慰。若要说遗憾,那便是无福看着这一代成长起来,成为宗门之中顶天立地的支柱。”
秦悦历来是会安慰人的,但听着他最后一句话里流露出来的怅惘,一时竟不知应当如何言语。最后只道了一句:“道君福泽深厚,万不可如此伤怀。”然后匆匆忙忙地挑了两本古书,行礼告辞。
结果出门之后没走多远,又遇见了陈茵。
秦悦心里叹了一句“阴魂不散”,提步换了斜方的一条小径,继续面无表情地前行。
陈茵追上去,拦住了她:“你站住。”
秦悦看着道旁两侧的参天古木,望了望头顶连绵的树荫,神情似乎有些无奈:“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
陈茵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一路尾随着人家,只道:“我和你还有些恩怨没了结呢。”
秦悦抚额:“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往后你别再来招惹我便是。”她内里还是一个元婴道君的心胸,真的不想和一个修为低微的小姑娘过不去。
陈茵听了她这副前辈的口吻更加来气:“若不是你害我在侧峰关了两年,我的修为何至于在炼气二层停滞了九年?你如今修为是比我高,可又没有高出一个大境界,又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尊长的形容和我说话?”
秦悦揉揉脑袋,心绪飘飞:这种人应该交给卢秋来惩治,都是仗着家族护佑就蛮不讲理的性子,斗起来一定精彩。
陈茵看她心不在焉,越发觉得秦悦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再想想自己在侧峰受的苦楚,心里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悦:“你耽误了我九年的修炼光阴,这份苦痛,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
秦悦表情严肃:“你修为未曾进益便罢了,脑子怎么也忘了长?此处幽静无人,最适宜做杀人越货之事。而我炼气七层,虽然修为不高,但灭杀你绰绰有余。你还要故意说这些报复的话,生怕我不会恼羞成怒取你性命吗?”
陈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