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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地声音。无悲无喜,如流水一般缓缓流过。
“对于社稷朝廷来说,我这般样人,和那间紫宸殿一样,纵然光辉夺目。却也是污痕已染。再不复从前,与其让人鄙薄物议。不如一把火烧了了事。”
她的声音越加轻柔,映着远处的松涛林海之响,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耳边私语…………
“我这次回来,只是不能再坐视那些鬼魅伎俩加害于你,如今事遂,吾亦该远行了……殿前的京营将士乃是忠于我元氏的,如今全数交给你,你应好生封赏他们才是。”
“姐姐你要到哪里去?!”
宝锦冲上前来拉她的衣带,却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她足间轻点,立于竹稍顶端,那潇洒不羁,温润含笑的模样,一日从前…………
“我先前创立水师,便是想南下寻觅,听说那里有星罗棋布的岛屿,有巫觋蛇瘴,蛟龙鲲鹏……如今江南已定,我欲带走一半水师…………很久以前,我就想去那世界地尽头,看那七海奇景……”
她扬起头,微笑着,从身边折下一枝碧绿修竹,放入襟怀之中,最后回首,朝着唯一的妹妹一笑,便如白鹤一般,翩然掠空而去。
宝锦跌跌撞撞地去追,哽咽喊道:“姐姐,你不要走!”
锦渊没有回身,一身华妆,却翩然轻巧宛如天人,一个起落,便化为天边一个黑点,只随风遥遥传来一句…………
“这个天下,就交给你了,那个云家小子我瞧着还好,若是有意,不要再错过了……”
声音清曼宛然,无尽写意,悠悠而来,绵长不绝。
宝锦无力地跌跪在地,痛哭不能自已…………这一日,她已经见过了太多地聚散离合,现在,连唯一地骨肉至亲,居然也离开了!一双温暖的大掌扶起她,她抬眼,看到云时仍有血丝地眼,一时不能自以,哭倒在他怀里。
“只剩下我们了……”
她哽咽道。
云时心中也觉惨痛,但他毕竟心神坚刚,抱紧了宝锦,低声道:“怎么会只剩下我们?明月,黄帅他们都在前殿等着呢!”
他见宝锦神色仍是凄惶,便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出暖阁,不愿她再沉浸在这感伤气氛中。
繁花丛中,两人的身影越行越远,只依稀有低声交谈…………
“阿时……你说,姐姐还会回来吗?”
“也许……”
“什么叫也许?!你居然这样搪塞我!”
薄怒低嗔声响起,却稍稍淡化了离别的愁绪。
“喂喂,这样任性刁蛮的态度可要不得啊之…哎哟!”
花径远处,传来云时的痛呼声,声音中仍带阴霾沉痛,却竭力让佳人开怀。
叹息声起,“宝锦,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
“嗯……?”
“哪怕是一点……你是否对我有意……”
声音尴尬嗫嚅,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半晌,无人回答,花径中空气凝滞,惊起几只乌雀。
女声轻轻一叹,“阿时啊……你太小看自己了……”
话音停了一停,随之又起…………
“在活着的人中,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啊!”
“在活着的人中间……”
男音仔细咀嚼重复着,有怅然,却又更多的惊喜交加…………
“宝锦……”
轻轻地呢喃声,如珍似宝的念着伊人的名字,越去越远,只留下满地落花,金蕊芳华,空对一庭冷香。
番外 风起
大殿之中,紫烟氤氲,一双素白柔荑将卷轴卷起。
“这便是永嘉年间的那位传奇人物,宸后吗?”
她细细端详着,不由脱口而出道:“三百年前,祈帝立她为后,仪礼当夜却是殿碎人隐,从此远遁塞外……”
锦渊不过十二三岁,却已隐约看出绝世姿容,凤眸顾盼间,已能惑人心魂。
“祈帝从此郁郁,虽然勤勉政事,后宫之中也是久旷,终此一生,也只有一子,便是后来的洛帝。”
凤眸闪烁间,已带上了成熟与睿智,她轻叹道:“情爱一事,最是伤人心魂,我将来绝不要沾染半分!”
小而软的手轻拉她的袖口,妹妹宝锦睁圆了眼,半懂不懂地问:“可是女子总要出嫁……”
锦渊微微一笑,绝美中又带出凛然的贵仪,“我偏不要!”
她看了一眼妹妹,又道:“父皇身体孱弱,太医说他从此子息艰难,我皇室没有后嗣,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她抬眼望着天井,眉宇间带出不羁的英姿——
“我自从出生,便注定要以男子之身出现,将来也要登上那至尊御座,哪里有闲暇理会这些风华雪月?!”
声虽稚嫩,却带出卓绝天下的威仪,让人不敢小觑。
两姐妹端详着画像,语声轻微,另一偏殿中,她们的父皇,却是强撑着支离病体,等待着至关重要的断语。
“两位殿下命象高贵,皆是福寿绵长……只可惜……”
对面一人,在滴水成冰的寒冬时节只着一袭道袍,他婉转说到此处,却是微微踌躇。
“可惜什么?!”
皇帝一时心急,不由连连咳嗽。
道人再也不肯开口,皇帝催促再三,才轻叹一声:“紫微帝星有变,未来究竟如何,贫道也不敢断言。”
“天象紊乱,竟似有客星横空犯扰,一乱再乱之下,再也不能辨别……”
道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些惊疑。
冷风从窗的缝隙吹入,卷起案间的书页,冥冥中,仿佛有人幽渺叹息。
只有那天上的星辰,神秘而冷峻,任凭清风吹尽世间传奇,仍是千百年一贯的沉默。
番外 归长天
如果当初,是我接住了你,这一切,是否会不同呢?
已是秋深时分,草原上却是一片忙碌,以浩大华丽的王帐为中心,周围团团簇拥的大小帐篷,有如一朵朵洁白的云絮。
这云絮围拢着王帐,仿若一座生机勃勃的流动城市,又似一道奔涌的铁骑洪流,金鞭所指,便能所向披靡。
王帐之中,却无往日的肃穆宁静,忽律躺在雪白的虎皮褥子上,神志已然模糊,周围姬妾和近臣们低声哭泣着,却也唤不醒这位叱咤草原和大漠的强者。
忽律的面色苍白,瘦得已是脱了形,他昏睡着,时而陷入无声的梦魇之中。
那些梦魇光怪陆离,几十载飞光流转,道尽了戎马艰险,英雄壮举,最后纷纷湮灭,出现在眼前的,是京师城楼上,那翩然坠落的纤瘦身影……
青丝如瀑地散落,雪白晶莹的面庞浸润在晨曦,耀目绝丽——那是世上什么言语也无法形容的倾国容颜。
她明眸如镜,灼然生辉,衣袂如云地坠下城墙,眼中倒映的,却是清冽如雪的恨意。
那恨意的眸光在眼前飞旋扩大,忽律觉得整颗心都仿佛漏跳了一拍,剧烈的绞痛让他呻吟一声,缓缓醒转。
“可汗!”
“我的安答……”
声音不一的惊呼声在床头响起,他费力地睁眼,却见人影憧憧,都瞪大了眼看着自己。
“还死不了!”
忽律微微轻喘,胸前创口火灼一般的剧痛,他接过侍从递来的茶水饮下,面色也略见微红。
“可汗今日精神不错!”
右谷蟊王在床前细细端详着他,满面尽是欣慰之色。
忽律微微一笑,英挺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嘲的弧度,却仍是含笑答道:“突然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是雪亮,“回光返照”这四个字从心中一闪即逝,再也没有留下半点涟漪。
左谷蟊王也在一旁抚着胡髯呵呵大笑,“我千里迢迢从汉地请来的名医总算有了些用处。”
忽律听着他隐晦的表功,仍是笑道:“我的兄弟,让你费心了!”
他看着面前众人,终于看定了自己的幼子——八岁的路琦。
他一双大眼如黑玛瑙一般,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
“路琦我的儿,你先留下。”
忽律做了个散去的手势,于是其余人立即散去,王帐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长生天即将把我召回,今日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忽律长叹一声,又道:“我王家的夙愿,便是将中原的锦绣河山尽握手中,可惜,我看不到那一日了!”
路琦闻听此言,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地咬紧牙关,怎么也不让落下——
“父汗,我以黄金贵族的热血发誓,我终有一日会做到的!”
他手虽短小,却牢牢攥住了榻上的虎皮,几乎将它揉碎。
“好孩子,好志向!”
忽律大笑,却又发出一阵强烈的咳嗽,过了半刻,他抬起头,
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明亮,看得路琦心中一紧。
“我的儿,人的志向有如那雪山上的神莲,虽然永存心中,却也不是伸手可及的!”
他望定了儿子,声音轻而坚定,“我的孩子,你听着……”
帐中寂静,只听一个声音铮铮然有如刀锋。
“我这一死,你还小,帐下事务,两位谷蟊王定会多加费心!”
忽律的微笑犀利而冷峻,在“费心”二字上加了重音,带些说不出的异样。
“还有十二部的族长,他们也不会看着你来执掌王帐的!”
路琦悚然一惊,虽然年幼,却也机智,听着这弦外之音,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父汗!”
“你记住,无论局势如何,都要牢牢把握住我们这一族!其余人……不必费心!”
他咳嗽着,唇边渐渐滴下鲜血,肺里灼痛更甚。
“伟大的铁木真,也是父亲的部将离散,他长大成人后,一一吸引部族来附,你也当如此!”
“至于两位谷蟊王……我会让他们带麾下人马自立!”
忽律料想着那两人得遂心愿的开怀,唇边冷笑更甚,“他们一旦独立,会与十二族的首领争这共主可汗之名,你随他们便是!”
路琦不禁失声道:“可汗之位向来出自我们这一支,他们虽有异心,也不敢公然……”
“草原以力为尊,再多的虚名也比不上刀剑……我尸骨未寒,他们当然不敢,你若要继承这可汗之位,定会顺当。可他们会把你当作傀儡……中原历史上有个汉献帝,被权臣挟持着号令诸侯,那滋味好受吗?”
路琦简直有如醍醐灌顶,他猛一激灵,瞬间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我明白了,父汗!”
“军师和几位臣子都会细心辅佐你,今后的路,就只剩你一人了……”
忽律抚摩着他的头顶,眼圈也微微泛红,这雄才大略的草原霸主,在这一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
路琦忍耐不住,眼泪终于落下,“世上众生繁多,长生天却为何要召您而去?”
“汉人有句话,叫人生无不散的筵席……我这一走,虽然布置周全,却还是放心不下你……”
忽律替他整了整衣衫,又将他胸前玉佩的穗子捋好,反复抚摩着,感受指间的温润,“这是你母亲留下的……”
他想起路琦的生母,那是个温柔羞怯的中原女子。
与林宸的倾国倾城相比,她的姿容只算娟秀,若说前者是皎洁高华的一轮明月,后者便是隐没苍穹的闪烁小星。
忽律也有姬妾多人,却只生了穆那与路琦两子,这女子非我族类,不免遭到其他妃妾的排挤陷害。在路琦四岁时,她饮的茶水中被下了剧毒,一夜便香销玉殒。
忽律想起她临死前眼中含着泪,怯怯地望着他,口中只念着路琦的名字,那一幕,至今仍让他心痛。
“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她被人从中原掳来,献于我阙前,我本该让她跟家人团聚,却眷恋她的温柔,将她生生留下,结果却是如此!”
他低低说着,抚摩着玉上的纹路,指着那中间一个“茵”字,“这便是你母亲的闺名了!”
路琦哽咽着,泪落成串,忽律怒道:“男儿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再哭哭啼啼,你便不是我的儿子!”
他望着儿子,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叮嘱,全身却是软绵绵的,再使不出力来。
他知道大限已到,于是嘶声道:“你先出去,请各位都进来。”
众人涌入帐中,只见忽律面若金纸,已坐倒在榻上。
左谷蟊王终究忍耐不住,凑前低声道:“可汗……”
忽律睁开眼,眼中的凛然之威让他禁不住倒退了一步,他嗫嚅着,还是问出了口,“可汗身后,传位于何人?”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低哗,有人面露不忿,正想斥他明知故问,心怀不轨,却听忽律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道:“给——最、强、者!”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他视线逐渐模糊,望着其中几人眼中的得意,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安然的微笑。
你们暂且染指这王帐吧……我的儿子,定会是这草原最强的王者!
名震草原,声摄天下的鞑靼可汗,十二部族的共主忽律,在这之后便陷入更深的昏迷,当夜咳血三升,气息奄奄。
至此,最后一位景乐年间的传奇人物,也如风中残烛,命悬一线。
天明后,人们发现可汗已经逝去,在收拾尸体时,有人在枕下拿起了一方绣帕。
“奇怪,这是汉人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这儿?”
那绣帕只有简单的图案,却仍是歪歪斜斜,好似完全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