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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那个身影发话了，艾薇尔感觉到对方的声音撼动着自己的横膈膜。
恐惧径直涌入他的心底，但有趣的是，这是一种干净而简单的感觉，与那些图腾所引发的厌恶相比还更容易承受。
“我听不懂——”
鹰身女妖摇摇头，低声说道：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那个声音再次发出隆隆轰响。
“先生，我能听到你的话语，但我听不懂那种语言。”
艾薇尔再次解释。
眨了眨眼，那个身影动了动，直视着她，鹰身女妖终于借着骤然升腾起的火光，看到了对方的面孔。
“我听说你会俺们的语言啊。”
莫格卓根这样说道。
稍后，灵能老大挺直身躯，如同一位从亘古沉睡中苏醒的岩石巨人。
“人类的语言，俺们的语言，听说这两种你都讲得很流利。”
他话语中的每个音节都掺杂着欧克所独有的低沉咆哮，灵能军阀的庞大身躯让艾薇尔目瞪口呆，他在各个方面都远超普通欧克，这就像是觐见神祇。
仿佛有一尊工艺精湛的古典雕像突然活化，以那超出常人体型五到七成的伟岸姿态俯视众生。
“怎么？你是连话都不会讲了吗？”
“先生，我”
艾薇尔犹豫了一会，开口道：
“阁下你是在说欧克语吗？”
“俺现在是啊。”
“那我就不明白了——”
鹰身女妖摇了摇头，她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如此可悲而羸弱。
“我被带到这里之前是会讲欧克语的，但话说回来，我在抵达险恶荒原之前又完全不会讲，所以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能老大若有所思地噘着嘴。
“俺寻思这证实了俺一直以来的观点，你被什么东西动过手脚，脑子里。”
“阁下，这并不容易接受，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我就无法信任自己。”
艾薇尔知道这些使用神秘力量的欧克脑子往往都不正常，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甚至连欧克们自己也知道，相信一个疯巫师的话，就跟把脑袋伸进火堆里一样愚蠢。
“想象一下你之前发生了什么。”
莫格卓根的话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艾薇尔猛地发现自己的回忆竟然变得一团模糊，所有人，熟悉的人，她们的脸，自己好像都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个事实比对方的话带给她的冲击力还要深。
“那么，你们为何还要容忍我？我不值得信任。”
“喔，坐下吧。”
灵能老大说着，他伸出一只巨掌，指了指身边的一张石椅。
“坐下，俺们聊聊。”
莫格卓根也坐在一张石椅上，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是一个盛满酒的银碗。
他的盔甲只是遮蔽住了躯干，显得颜色深暗，仿佛是在铁匠铺里经受过烟熏火燎，但艾薇尔觉得这只是火光阴影的效果，她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套铠甲会是宝石般的浅绿色色。
这不是艾薇尔见过的最为厚重坚固，但一定是最伤痕累累的甲胄。
各种剑痕枪伤遍布其上，与众多皮革绳结和铭刻徽记同样起着装饰作用，莫格卓根肩头披着一块黑色褶皱皮革，那皮毛仿佛围拢包裹在他身上，就像环绕山丘的树林，或是拱卫峰峦的乌云。
他比一般瘦弱的神经小子不同，肌肉凸出，皮肤如盛夏的绿叶，凑近之后，艾薇尔还能看到淡淡的灵光浮现在他的头顶。
灵能老大爷留着非常时髦的史古格发型，粗重的发辫垂挂在他的胸甲上，末端还缚有打磨光滑的石块，其余的头发被蜡固定成一领锋芒毕露的鬃毛。
艾薇尔看着莫格卓根坐了下来，他不时从碗里喝一口酒，还在咧着嘴轻声喘息，就像一头倍感燥热又无法褪去皮毛的庞大野兽。
第687章 记录者艾薇尔（下）（）
忽然，莫格卓根放下手中的酒碗，遥指了一圈这个看起来像是某种祭坛一样的房间。
“这个地方证实了那些暗中操纵。”
“那些躲在暗处的又是谁，先生？”
艾薇尔回忆起来到大厅前的那段路，花园两侧的黑暗中，潜伏着一个个巨大的阴影，它们的眼睛是闪亮的碧绿色，直让她的灵魂感到战栗，联想到黑暗森林里潜伏的狼群。
莫格卓根咧起嘴，抬手指了指房间入口处那些披挂铠甲的身影，她依旧无法直视它们。
“俺的小子。”
灵能老大懒洋洋的回答道：
“一群有那么点本事的疯小子，有些家伙喜欢称他们为爆浆小子——脑浆的浆。”
“为什么它们会让我很不安？”
莫格卓根微笑起来，那是个奇异的表情，他的人中很长，下唇厚重，再加上点缀着许多金属环和钉子的高颧骨，他的嘴巴便显得如同兽吻一般，而他的笑容则变成了獠牙尽现的威胁表情。
“那就是他们的功能，邪魔的克星不过打起架来也不含糊，只要和他们待在一起，不管是虚空还是大地上的任何家伙，都无法窥探俺们。”
“邪魔？指哈南中的掠食者吗？那些——”
“大概是，俺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称呼它们的，但不怎么重要。”
“为什么？”
“俺想看看那些玩意。”
“为什么？”
艾薇尔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她真正想要问的是，那些玩意指的是谁？
“过去在天上开着大船到处漂的时候，俺就遇到过不少那些玩意，但是它们和现在不一样，不会做这么多傻事，它们变得狡猾了，会做些小动作，俺得确保它们所产生的影响被压制到最低限度。”
“你是在谈论哈南的邪神？”
“是的，没错。”
“你是在谈论与它们兵戎相见？”
“是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有意思，俺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和它们干仗了。”
灵能老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就在你走进门的时候，鸟儿。”
莫格卓根嘲弄着欧克所用的称呼。
“那些让你五脏六腑不得安宁的小子就屏蔽掉了你脑袋上的牵线，俺倒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操纵你。”
“操纵？”
“鸟儿，醒醒吧，看一看你自己的处境，你是个骗子，一个棋子。”
“骗子？我向你保证，阁下，我绝不是有意的！我——”
“喔，安静，小家伙！”
莫格卓根低吼一声，那低沉震撼本身便将艾薇尔按回了石椅上。
“俺知道你不是，你和你那些同类好像都不是，俺们想知道你究竟是哪种骗子：是简单地窥探俺们，还是有什么更阴险的任务，俺想知道是谁在控制你，是谁派遣你混到了俺们身边。”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这里是出于学术目标和——”
“不。”
莫格卓根摇摇头，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说道。
“那不是你的选择，你自以为如此，你感觉如此，但并不是。”
“但是——”
“并非如此，以后自己也会明白的。”
灵能老大重新坐下，面对着艾薇尔，他俯身前倾，凝视对方的双眼。
鹰身女妖战栗起来，她忍不住。
“你们认为俺们都是蛮子，但你和俺们相处了很久，已经明白并非如此？俺们善用谋划，并不是只会放声呼嚎着埋头冲锋，虽然看起来像是这样，俺们利用敌人的一切缺陷，一切弱点，俺们并不愚蠢。”
“我听过这些，我亲眼目睹过。”
“这让你感到惊讶吗？”
“不，阁下。”
“你有可能是被某个敌人，或者潜在的敌人安插在俺们之间的，但与其将你视作威胁直接处理掉，俺倒更愿意对你加以利用，你愿意协助吗？”
“我我全力效劳。”
艾薇尔眨着眼说道，她明白自己口中只要跳出一个否定的字眼，那么下一刻，烤架上的食物很可能就会变成自己。
“这可能会害你死掉。”
灵能老大微笑着低声说道：
“但俺想让你去试探一下情况，看看能否让躲在后面的家伙现身。”
莫格卓根再次站起来。
“走吧！”
他喊道，接着大手一挥，示意艾薇尔可以离开了。
同时守在门外的六名浑身绘满图腾的高大战士将低垂于地的长刀抬到肩头，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堪称完美，鹰身女妖听到了六声近乎重叠的金属与岩石的摩擦轻响。
这让她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不自觉的战栗起来，她发现今天自己害怕的事务格外的多。
莫格卓根又猛喝了一口酒，随后放下碗，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房间对面另一条通道走去，即将转身离去的艾薇尔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对方背后那柄收于皮革鞘里的巨型金属权杖。
其毫不掩饰的暴力敢令她瞠目结舌。
它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就像一场黑云压顶的风暴，或是一头顶尖掠食者即将咬合的庞然大口。
那柄金属长杖比她还要长，头部是一个拳头紧握闪电的金属图腾，据说那代表一个欧克的力量根源，但他们深信某个事物的时候，这个事物就会发挥作用。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且极度迷信，但这段日子里，艾薇尔已经见过太多这种事例了。
“你觉得咋样？”
离开前厅的莫格卓根一踏入灯火微弱的后廊，一张石膏般苍白的脸便从阴影中浮现。
巍峨的巨兽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他的面前，机械爪在黑暗中跳动着微弱的电弧，仿佛正在积攒的雷云。
“和你想的一样，某些东西早就钻进了她们的脑子里。”
莫格卓根点点头，与古克并肩走向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宅邸后院。
“俺一早就寻思着不对劲，那些鸟突然抽什么风，派这些玩意过来。”
“就是不知道她们想要干啥。”
曾经的水榭歌台虽然躲过了炮火的摧残，却没有躲过后面的劫掠，现在后院里一片狼藉，小子们只是处理了尸体，但那些倒塌的假山，污浊的水池却没去管。
两个老大也不在意，直接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一群屁精离开屁颠屁颠的端来酒和食物。
“老莫，你之前还在天上飞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是什么样的？”
莫格卓根想了想，然后指着一片黑漆漆的水池。
“和这个差不多，它们没个定形，好像也没脑子。”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那鬼地方变成了什么样，总之俺寻思不好。”
“能带俺去瞅瞅吗？”
古克放下酒碗，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
“现在估计不行，那地方进去还容易，出来很麻烦。”
“把绿先知号修好就可以了？”
“应该可以。”
第688章 伐谋（）
莫格卓根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拍古克的肩膀，差点把他手上的碗给拍飞出去。
“俺还寻思你忘了呢！”
“嘶——”
古克放下手上的东西瞧了一眼肩甲，发现上面直接凹下去了一块。
“这事怎么会忘，俺还特意嘱咐欧基米德别乱拆东西，该修的得尽快修。”
“要多久？”
“说不好，他说那船基本已经是垃圾了，等于重新造一艘，缺很多很多东西。”
灵能老大点点头，对于这件事他其实不那么着急，因为他们往往只有在彻底征服了一个世界后，才会考虑去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之前，这种深思远虑是没有什么必要的。
“话说前面已经停下来了。”
莫格卓根再次开口，但却没有这么专注了。
“俺知道了，虾米肯定很开心。”
古克知道对方所指的是什么，因为在自己身边，所以双蛇军团现在是由莫格卓根的几个心腹在管理，他们根据命令在人类的防线面前试探性的攻击了几次，就停下了脚步。
得到类似命令的还有黑火军团，他们也没有立刻着手攻破人类构筑的防线，而是发起了几次颇具规模的佯攻。
古克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已经看出来人类并不打算和自己硬来，因为他们力量分散而且薄弱。
如果他们一直这么退下去，并不是古克乐于见到的。
就像一滩沙子，你不把它清除而是简单的堆积到一起，那么迟早会变成很大很大的一坨。
人类现在的兵力也是一样，他们不断的向北撤离，随着防线的收缩，数量也越滚越大，那么迟早会在一个关键性的位置成为卡在古克喉咙上的骨头。
那么与其让人类选择战场，那么不如让古克替他们选。
所以他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