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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阑豁阿回答说:我没有了丈夫却有了孩子,你们的怀疑表面上看是对的,但是毫无疑问,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羞耻的事呢?我每夜都梦见一个红发蓝眼的人慢慢地向我走近,然后又悄悄地转了回去。我看得真,你们对我的怀疑是不对的,我所生的这些儿子,都不是凡夫俗子,长大了都会成为万民的君主和汗,到那时,你们和其他哈剌出(即不属于成吉思汗氏族的部落或人、部落成员)部落才会明了我这是怎么回事。
从那以后,才有了孛儿只斤氏这个高贵的姓氏,无论是孛儿只斤,还是泰亦赤乌惕,及至兀鲁兀惕、忙忽亦惕、别速惕、札只拉惕、巴鲁剌思、巴阿邻、朵尔边、撒勒只兀惕和哈塔斤等等皆是出于阿兰豁阿门下的尼伦氏(尼伦:蒙语意为光明之子,圣洁之子),是神人的后裔。而阿阑豁阿成了我们蒙古的圣女,她养育了成吉思汗的伟大的祖先。
……
忽图勒老人没事的时候,喜欢给小孩子们讲蒙古人的历史传说故事。每当这个时候,赵诚总是不怀好意地打断他的故事会,哈哈大笑:
“忽图勒爷爷,你给大家讲讲那个名叫小马阿里黑的仆人是怎么回事!”
赵诚感兴趣的却是另一个“非官方”版本。据说,死了丈夫,寡居之身的阿兰豁阿居然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结下珠胎,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而这位夫人家中只有一个男性仆人。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因为在草原民族中,兄死弟及,一个女人在丈夫死后是无法单独生存下去的,投靠另一个男人甚至仆人,也是太平常不过了。
不过这位夫人很不简单,她不单利用“感天上神光而受孕”的神奇说法,保全了自己的名誉,并且通过五支箭杆来教育兄弟团结①,还一举让自己成了圣女,让后人膜拜不已。
每当赵诚将这段非公开的质疑提出来之时,忽图勒老人总是气的胡子直抖。
“你……你!岂可听那些用心险恶之人如此乱讲,圣女岂能编排!”忽图勒跺了跺脚,扔下众小孩扬长而去。从血统上讲,他并非蒙古种人,然而赵诚的这个“险恶用心”实在是容易教坏小孩子。
“忽图勒爷爷,我只是有点疑惑而已!”赵诚在后面喊道,转头朝耶律文山问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何况蒙古本来无书。耶律文山,你说对吧?”
耶律文山看着好笑:“主人说的是,不过,主人啊,这种事情,您似乎不应该这么关心吧?”
他现在怀疑这少年似乎走上了邪路,专门对那些绯闻感兴趣。
“此言差矣!我这是尊重历史,以讹传讹,将黑的说成白的,或者将白的说成黑的,那就不好了吧?”
“是、是,主人高见!”耶律文山干笑。
“耶律文山啊,我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义的事。看来这事非我莫属了!”赵诚一抚额头,像是想到什么大事一样。
“什么事啊?”
“我准备写一本书,就写这蒙古人的历史书,你说这人生苦短,何其短暂,咱又当不了将军或者大官,当个史家,也算是不枉活这一辈子。”
耶律文山大汗,嘴角的肌肉不得不往上扭,根本就没把赵诚这话这回事。
“咱也不想写成史记那样的,就写成史记第二什么的。写一个通俗一点的书,将来这蒙古人要是坐拥天下,还记得咱这一点好处,说不定给我立一个传什么的,好歹在史书上也会留下一个名。你说,我这是不是汉奸啊?”赵诚自我感觉良好。
“主人要是给蒙古人写书,那是蒙古人的福份!”耶律文山面无表情地说道。
“瞧你这表情,似乎不相信我的文笔?或者不屑一顾?”赵诚很不高兴,“蒙古人不识字,我要是写了,文笔再差,最起码这第一的名头是跑不掉的。”
“在下没读过史书,不过我知道这史书总是由新朝给上一朝写的,你要是写蒙古史,不怕蒙古人说你不怀好意吗?”耶律文山觉得有必要打击一下他这付嘴脸。
“嗯?这倒也是!”赵诚点头称是。
“不过,您要是写了,我保准没人能看得明白!”耶律文山又道,“您那所谓汉字,过于深奥!”
“你这是夸我,还是在贬我?”赵诚佯怒道,“知道吗?那是天书,凡夫俗子哪能看得明白?”
“您说得对,是天书!”耶律文山点头附和,转而却道,“你要是写了,你如何写自己呢?”
赵诚哑然。
耶律文山这个管家,其实算得上是吃白饭的,平日里啥事都没有,因为赵诚没有“家”,又何来“管家”。赵诚天天跟着耶律文山学习波斯语和突厥语,这两种都是西域诸国的通用性语言,倒是学的不亦乐乎。
“管家呐,要是咱不得不外出讨生活,做个通译倒是个不错的选择。”赵诚道,“要不咱们主仆二人合伙做生意,我有黄金大约二十两,大宛种骏马二百,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你准备出多少?”。
“主人天资聪慧,当个通译,那是大材小用了。至于这做生意嘛?主人说笑了,我看主人似乎还不想离开这里。”耶律文山道。
“我曾想离开这里,并且也那样做过。前年夏天的时候,我曾越过阿勒坛山,可是我很快又回来了。”赵诚道。
“主人为什么会回来?”耶律文山惊讶地问道。
“当我历经千辛万苦,翻越阿勒坛山之后,看到的是无穷无尽的沙漠,我发现在沙漠面前,我是如此的弱小和不堪一击。我忽然失去了穿越沙漠的勇气与希望,因为到了那里我才明白,我原来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去,所以我就回来了。”赵诚叹道,“很可笑是吧?”
“不,主人。那阿勒坛山不比沙漠更容易穿越,道路险阻,野兽与毒蛇纵横,即使是成年之人也不敢只身一人翻越,你能以十一岁之龄翻越那座雄山,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耶律文山赞叹道。
“管家不用这么恭维我,其实我是跟着一个花剌子模商队过阿勒坛山的,只是在深山中死了好几个人。”
“莫非也是如我一样遇到了盗匪?”耶律文山道。
“不,是我亲手杀的。他们见我幼小,又是汉人,横生歹意,想虏我为奴隶,我佯装顺从,等过了阿勒坛山,我便乘其不备杀了他们,可笑的是,他们还在做着美梦。”赵诚笑了笑,只是这脸上的笑意让耶律文山不寒而栗,“即使是最温顺的羊羔,为了活下去,也要反抗。所以,前几日我杀了那屈出律,看到一代君王的尸首吊在树下,我并不感到害怕。”
“杀人的感觉不太好过吧?”耶律文山轻轻地颤声问道,他很难想象一个少年手刃他人时,是个怎样的心态。
“那是自然。可是我却不后悔,那些商人也许也算得上是买卖公平之人,在任何一个地方也许也算得上是个好商人,但是我要活下去,就只能杀了他们,当他们恶念一生,就容不得别人也用恶意施加于其身。你说我做的对吗?”赵诚问道。
“这天底下的道理,有时很明白很浅显易懂,却又让人雾里看花。对于我们这些小人物来说,生存之道就是,谁能活下去,才是好道理,人们只会用羡慕的眼光看那些衣着光鲜,不管那些人的钱财是从何处来的。这天底下的君王,哪个不是杀人如麻之辈,在这草原上更是如此。”耶律文山说了一段很有哲理的话,这让赵诚刮目相看。
“那蒙古圣女阿阑豁阿也是一个道理,若这成吉思汗没能一统大漠,反为他族所灭,恐怕她那借光生子的神奇故事,跟你们大辽国的‘十香词’一样成为人们的谈资罢了,人们只是想从中查证有什么奸情,所谓借神光受孕生子,只是骗人的把戏而已,甚至要是没有文字来记载,要是万一亡族灭种,别人压根就不会知道。历史从来都是后人所写,就看你有没有足够强大,因为铁木真的武功,给了蒙古人足够的荣耀与牛羊,所以人们只会记住其中可以看作是长生天旨意的东西,如果他也是屈出律之流,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了。”赵诚道,“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就是长生天。”
“主人这话虽是至理,但还是少说为妙!”耶律文山紧张地瞅了瞅四周,“这里还是蒙古人的地盘。”
“你这个管家倒是挺为我着想的。所以还是那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我目前的生存之道。”赵诚看着耶律文山小心翼翼的样子,颇觉好笑,“知道我这个汉人为什么在这里活的还这么有滋有味吗?”
“听牧民说,您身上也颇有神迹出现。”耶律文山道。
“你信吗?”赵诚反问道。
“这个……”
“老实话,有时我自己都这么认为的。”赵诚叹道,“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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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阿兰豁阿曾对自己的五个儿子说:“你们五个孩子都是我一个肚皮里生出来的,就像五枝箭杆一样。如果是孤立的一枝箭杆,无论是哪一枝,无论是任何人,都很容易折断。如果你们同心一体,互相合作,就像那一捆箭杆一样,任谁都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俺觉得,从现代管理学上来讲,这就是一个关于团队精神的事例,有许多团队培训课程中都有类似的故事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十八章 管家与少年㈣
耶律文山对自己的这个少年主人,不得不表示好奇。
首先,这个少年主人表现出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符的东西。他每天都很有规律,也很节制,当牧民们清晨走出毡帐之时,这个少年已经跑了一圈回来。至于他每天清晨为什么这么喜欢奔跑,赵诚有自己的解释:生命在于运动。他会提着两个水桶去河边提水,以练体力,会在地上进行许多奇怪的举动,牧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然后上午会练上一个时辰的马术,下午又会练上一个时辰的箭法,据说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以前他根本就不喜欢骑马,因为他曾说过一句让所有蒙古人郁闷的话:小孩骑马不好,正在长身体,在马背上呆的时间太长,容易长成一对罗圈腿。
其次,他的言谈举止,看不出他是一个少年。耶律文山跟他几次长谈之后,起初只是当他少年老成,可是后来就不再将他看作一个少年,而是将他看作是一位成年人,甚至是一个很博学之人。当然,如果有利,他却也不介意装嫩。
再次,他很聪明,每一天总会有一些令耶律文山感到意外的东西。耶律文山在教授他西域各国文字风俗之时,他总是忽然冒出一些评述之语,让耶律文山怀疑他以前去过西域诸国。耶律文山甚至发现赵诚有时客串一下裁缝,为自己缝制衣物,或者客串一下郎中,将人和家畜一起治,耶律文山怀疑他难道不怕弄死人?至于要有一个多人参加的宴会,大厨非赵诚莫属了。
另外让他惊奇的是,赵诚拥有一个颇为可观的图书馆,这在蒙古绝对是一个很稀奇的事情。这是赵诚数年以来用自己打猎的成果,并用很有诱惑力的价格跟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换来的,就是印刷的质量太差,而且过半是手抄本,错误之处也很多。他以前的箭法不好,但是他会挖空心思地布置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陷阱,以至于他打猎的地方,没人敢轻易涉足。
还有,他从未发现这赵诚跟普通蒙古少年那般爱玩耍,尽管蒙古小孩们更愿意找他玩。更多的时候,他发现赵诚坐在草地上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主人为何独自坐在此处,为何不去玩耍一番?”耶律文山某一天又看到赵诚正躺在干柴垛上装深沉,看夕阳西下。
“玩耍?”赵诚歪着头,扫了他的一眼很不屑地说道,“我这是在思考!”
“主人不如说出来,我耶律文山也一起参详一二?”耶律文山道。
“我在思考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比如一个国家如何兴旺发达,又是如何衰落和灭亡的,还有,这天上为什么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能有一个汗或者皇帝?有两个太阳多好?还可以轮流普照大地,又不累,冬天两个太阳一起照,那该多好?还有,人为什么必须要吃饭睡觉?你有何高见?”赵诚开玩笑道。
“这些大问题,就由您们聪明人研究吧,我只明白一些浅显的事情。”耶律文山讨了个没趣。
“行,那我就考究你一个比较简单的。”赵诚笑着道,“逆子曾写过一篇文章,说两小儿辩日……”
“逆子?”耶律文山满脸疑问。
“噢,是列子!”赵诚大汗,“不管了,反正是那么一个跟孔老二差不多相差几十年的人物。”
“孔老二?”耶律文山这下就更是郁闷了。
“连他老人家都不知道啊?你还好意思自称家学渊源呢?就是一个叫孔丘的老家伙,张口闭口子曰子曰的家伙。”赵诚不管耶律文山那想哭的表情,“孔老二,哦不,孔丘到东方去游学,途中看见两个小孩在争论。他恐怕是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