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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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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钦二帝地遭遇就是悬在宋国君臣头上的宝剑,轻易与金国皇帝联手,很可能被人骂数典忘祖。

在金军主力已经被歼,金国潼关…黄河组成的关河防线已破,以金屏宋的最佳主张已经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情况下,主张联蒙的观点终于占据上风。因为这样可以趁金国无反抗之力,既报了血耻。又可分一杯羹,而且有讨好“和蒙”的意思。于是,身处前线的史嵩之奉皇帝赵昀之命,于六月派邹伸之、李复礼等六人“使北朝审实”,然后再作决定。

这可以视为看看风向之举,然而这六个人出发之后,形势又是一变。他们发现中原混乱无比,到处都是流民、盗匪、乱军,蒙古军并没有能有力地控制着局势。因为这时贺兰军从北方南下。他们两眼一抹黑,陪同他们地蒙古使者见势不妙,急忙北返。在听闻蒙古军全部撤离之后,他们就只有打道回襄阳府。紧接着就是从流民口里听到了关于贺兰国王与贺兰军的消息。

正如耶律楚材所说的那样,赵诚的加入,让世道变得更混乱起来。史嵩之只得多派人手,探听北方虚实,甄别着各种大道小道或真或假亦真亦假的消息。而金将武仙等人率领着溃兵南迁邓、钧,阻隔了交通,也让消息传递更加困难。直到贺兰军拿下了潼关及河东南路的消息传来。史嵩之才大致搞清了北方巨变的来龙去脉。

史嵩之只有用眼花缭乱来形容横空出世地贺兰军。他这一次赴阙,除当面禀报北方的局势。还有利用回朝之便探望一下自己的叔父史弥远地私心。

“史卿不远舟车劳顿,辛苦了。来人,赐史卿座!”赵昀打量了一眼满脸憔悴的史嵩之。

“谢官家。”史嵩之作感激状,他只在椅子上搭半边屁股,不敢四平八稳地坐着。

“北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赵昀将手中的几道奏折扔到了御案上,“史卿前些日子上地奏折,前后混乱,颠三倒四让朕与宰执们不知所以然。”

“官家恕罪!”史嵩之连忙告罪,“臣虽驽钝,但食君俸禄,不敢稍慢。初,中原局势混乱不堪,消息多半真假难辩,臣心忧国事,只好先将臣所探知的,事无巨细,皆奏于上听。故,臣之奏折中有不虚之言,也在所难免,臣乞官家恕罪。”

“卿忠于朝廷,勤于边事,朕是知道的,所以非史卿不足以安抚北边。”赵昀点点头,“卿说说看,北方的战事究竟如何了?尤其是那个贺兰国王,他能直捣漠北,登上狼居胥山,又阵斩蒙鞑可汗,太过匪夷所思了,卿又上表说他又率军占领汴梁,莫不成北方空虚至如此地步?”

“回官家。”史嵩之道,“此事臣本也不信,蒙鞑军盛,西域灭国无数,袭我西北边关,如入无……嗯,却想不到被贺兰国王击败,由此可知贺兰军的横空出世,让人瞠目结舌。七月,贺兰国王入汴梁,掳走了金主母后及皇后,八月东返拿下潼关,又接着兵出河东南路,听说附蒙汉军的一支人马在那里大败,九月初平阳府与河中府便落入贺兰国王的手中。”

他本想说蒙古军入川蜀如入无人之境,但又不想自己这话让皇帝不悦,触了龙鳞。

“最近可有什么新消息?”赵昀道,“比如有没有关于贺兰国王之类的?”

“回官家,贺兰国王回中兴府,便立国号为秦,他自称为秦王。”史嵩之道,“沿边百姓都有传言,因为此蕃酋在渭水设行省,俨然独占了关中。至于秘闻。臣……臣……臣恐有辱上听。”

“卿家不必惶恐,尽管将你所听到地,说给朕听。”赵昀试图装出满不在乎地样子,可是他的神态让史嵩之有些疑惑。

“臣听得有从北边逃来地流民说,这贺兰国王姓赵,说他乃我天朝先帝流落北方时,所留下的遗种……”史嵩之小心地打量着皇帝的表情。见皇帝的脸色变了,连忙跪在地上道,“官家恕罪,这等无稽之谈不过是乡野粗鄙之人的妄言。臣以为这是那贺兰国王企图攀龙附凤罢了,官家不必理会。”

“哼!”赵昀从御案旁站起身来,在阁中来回踱着步子,“昔日我朝南渡,有胆大妄为之辈自称是天朝贵胄。却不过是贪婪无耻之辈,被叛腰斩。此等行径令人愤慨。”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所有见过赵诚地宋国大臣们,恐怕都会想起他来临安时的情景,赵诚当时的一番表现如今让所有人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确实是至理名言。对于宋国君臣来说,赵诚异军突起乘虚而入中原,让他们大开眼界。谁能知道半路会杀出个赵诚来?其用心之险恶。计划之周密,让人叹为观止。当初赵诚出使临安,极力地夸耀蒙古的军力。现在看来怕是有乱中取栗之用意。

贺兰军的战绩却又让宋国君臣们心中赞叹,但他们又能表示什么?赵诚的崛起让他们既惊羡,又惶恐不安。接下来的天下大势将更为复杂。贺兰国王会是宋国地敌人吗?这将是摆在宋国君臣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而对于宋国皇帝赵昀来说,北方传来的消息让他寝食难安,因为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这也是他对史弥远唯一不满的地方。

“官家教训的是!”史嵩之趴在地上劝道。他很后悔自己太过多嘴,看来自己这官升得太快也不好,自视朝中有大靠山就忘乎所以了,官场上的规矩都淡忘了。

“卿起来吧。”赵昀站住了身子,“卿回来一趟也极不容易。休息三日。赴朝与宰执们商议一下我朝的沿边之策。史丞相身体有恙,卿还是去看看。尽尽孝道。”

“遵旨!”史嵩之起身告退。

赵昀却叫住了他:“朕也去探视一番,来人,传太医随驾!”

用一代权相来形容史弥远,并不合适,用两代权相来形容才更合适一些,史弥远相先帝宁宗十多年,本朝当然又是第一宰相,宰相枢密使一个人挑。两代权相秦桧、韩胄先后把持大宋朝政时,其权势也远不及史弥远项背。有一次史弥远相府开筵,杂剧助兴,一艺人扮士人念开场白:“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另一角色打断道:“非也,尽是四明人”,讽刺史弥远援引同乡,网罗党羽。

他一方面压制打击异己,一方面任用了黄度、楼钥、杨简等著名党人,还找来了真德秀、魏了翁等知名之士做为陪衬。群贤点缀朝廷,一时让世人以为当朝是小庆历、元,这正是弥远老谋深算之处。他不仅不像胄那样赤裸裸,而且比秦桧更狡黠阴鸷,坏事大多做得不落痕迹。

然而史弥远终于有老了地一天,人老了就容易一病不起。他原本不至于此,在某些拍马的官员看来,他至少还可以再活个百八十年,当某日他听到贺兰军横空出世的消息,受了刺激就躺在床上不起了。“父亲大人,官家圣驾来了。”史弥远长子史宅之俯身在他的耳边说道。他的身后是史弥远的次子史宇之,及五位孙子们,尤其有意思的是,他地一个孙子名叫晋卿。

“唔、唔……”史弥远的眼睛紧闭着,张着嘴支吾着。他想努力做起来,皇帝赵昀却亲自制止他的动作,由此可见赵昀与他绝不是君臣上下这样简单地关系。

“卿家有恙在身,礼节可略去。”赵昀在史弥远耳边说道,“朕记挂丞相病情,只是来看看卿家,卿家安心养病,等病养好了,朝中大事还要仰仗卿家呢。”

“官家,家父从十月在密院处理公文时突然晕倒,就一直不能开口说话,请官家恕罪……”史宅之脸露悲哀之色。他的儿子和侄子们也都在一旁小声地哭泣,而妇人们也在外面啜泣。

这种像是哭死人的场面让赵昀感到极不悦。他是唯一知道史弥远为何突然病倒地人,既不是因为国事繁重,也不是因为贺兰军在北方纵横让大宋朝又面临一个强大的敌人,史弥远是被自己给气的。如今的秦王即当年的贺兰国王,出使本朝时,史弥远自作主张地出了个自以为十分高明的反间计,没想到人家赵诚早就计划着谋反,而且比史弥远想像的还要宏大,并且一战天下惊,极大地改变了局势,而且很有可能给宋国引来后患。

这无疑让年事已高的史弥远气血攻心,因为他认为自己老谋深算,还是做了一个让他既气又羞地大蠢事,只是不知这个蠢事会不会带来后患。所以史弥远在接到自己侄子呈给枢密院地公文时,一下子就恼羞成怒地伤了自己。他的身体本不应该如此之差地,可病来如山倒,将自己气倒了。

“赵……赵……”史弥远的喉咙里嘟哝着,“小……心……小……心……”

赵昀听到了史弥远口中并不完整的词汇,也明白了史弥远的意思。

“朕明白丞相的意思。”赵昀宽慰道,“朕心里清楚。”

跟着赵昀来看望史弥远的史嵩之,以及史弥远的儿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皇帝到底明白了什么。他们不认为自己父叔的权势大到可以直呼皇帝名字的地步。

赵昀在史弥远相府中坐了一个时辰,就起驾回到皇宫,立刻下诏:

史弥远为国尽忠,劳苦功高,进鲁国公,加食邑一千户;其长子史宅之进太府少卿,次子史宇之进将作少监,并赐同进士出身。

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十四章 暗流㈣

史弥远曾遭受过一次未遂暗算。

当初他联络杨皇后即现在杨太后,将韩胄给杀了,韩胄主战,史弥远便主和,韩胄废理学,史弥远便给理学张目,韩胄贬秦桧的王爵,史弥远便恢复了秦桧的王爵和官职。

总之,杀了韩胄他取而代之,成了最有权力者。至于太子更是他调教出来的学生,宁宗理政时让太子在一旁“侍立”,说话很管用,只是这位太子死得早,后继者也不是史弥远的对手,这才让赵昀有机可趁从破落户之子一跃成为一国之君的。不巧他刚拜相的时候不久他母亲去世,按例必须辞相守制,史弥远回到老家鄞县(今属宁波)老家守制。

嘉定二年(1209)五月,宁宗派内侍去请他回临安,就在这时发生了忠义军统制罗日愿的未遂政变。罗日愿曾支持北伐,尤其不满史弥远乞和弄权的行径,便联络了部分军将、士兵、士人、临安府学生、归正人与内侍,准备在他渡钱塘江回临安那天捕杀他,然后劫持宁宗升朝,任命新的宰执班子。不料有人告变,罗日愿等悉数被捕。

当赵诚以蒙古贺兰国王的身份出使临安,意图让蒙宋联合,也发生了刺杀事件。宋国朝廷对这个事情至今含糊其辞,只道是盗贼作乱,杀了一批替罪羊。但两件事本质上是一样的,知情者知道,那批刺杀赵诚的人也是同罗日愿是一类人。抵抗派或者强硬派总是有的,淮东赵范赵葵兄弟就是这样的人物。

赵昀如今真希望赵诚当时死掉。蒙古人刚退去,他就忘了痛。

在京湖制置使史嵩之赴朝面陈边情的三天后,内阁宰执们聚在皇帝赵昀的御书房里议政。薛极、郑清之、乔行简、陈贵谊及从边疆赴朝的史嵩之也特旨在座。

“十月,金将以盱眙军来降,奉官家旨意。赦盱眙,改为招信军。”薛极道,“兵部侍郎、淮东安抚副使赵范及右骁卫大将军、淮东提刑赵葵,日前先后奏告称,伪益都行省李近来与我淮东驻军接洽,其大意欲归顺我朝。”

“哼。李乃李全之子,自是一丘之貉,乃两面三刀之辈。李全作恶多端,死在我朝将士之手,他身为人子岂能视而不见?”郑清之冷哼道。

两年前在李全反迹已明地时候,史弥远仍然极力地安抚李全,以和为贵,却被李全耻笑,他派去的地方官都走马灯似地被李全赶跑。郑清之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被人骑在头上的奇耻大辱。他匆匆跑到丞相府,一直等到四更,史弥远才让郑清之进去。在郑清之的努力下,才同意按郑清之推荐的人选和具体方略讨伐李全。淮东赵氏兄弟这才有机会联手斩杀了李全,让淮东安定下来。

“军阀拥兵自重,他们见哪边有厚禄就倒下哪一边,俱是厚颜无耻之徒,利字当头,何有一个“义”字?前车之鉴太多了。”乔行简道,“我朝不可不防,让李成为另一个李全。他若是想归顺我朝,可给他加衔。钱粮一个子也不给。”

“朕想那贺兰军孤军从燕京南下,如入无人之境,想来北方空虚。金人已经不足为惧。卿等说说看,我大宋若是借此机遇光复祖宗基业,不知可否?”赵昀颔首道,“淮东赵范、赵葵不愧为故太师赵方之才,将门无犬子啊。他们二人战意高涨,有为国尽忠之心,意欲光复中原,言辞恳切。让朕也颇为感动。”

此赵方曾任京湖制置使。防守襄、汉十年之久,以战为守。合官、民、兵为一体,知人善任,有儒将之风,所以当金国寇边,东西淮、蜀分别出乱子,他那里却安然无恙,金人不敢小瞧了他。但是皇帝赵昀这话,让现任京湖制置使史嵩之听着有些不是滋味,他官升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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