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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路途遥远,你来的时候就受了不少罪,我可不愿你再遭受一次。再说那大斡耳朵是蒙古人金帐所在,权贵如云,稍有不慎,就惹火烧身,带着你也不方便。我若是不小心讨人嫌,那就麻烦了,妹妹在这里,至少还算安全。”赵诚道。
赵诚将大斡耳朵说成凶险万分的所在,梁诗若更是担心了,她唯恐赵诚哪一天永远地抛她而去,让她再一次沦为无所依靠的奴隶,她更不愿意失去一个她可以依赖可以依靠的人。
“哥哥,我现在已经学会骑马了,路途虽遥远,我保证不会拖你后腿。”梁诗若紧绷着小脸道。
赵诚爱惜地抚着她乌黑的秀发,脸上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别担心,蒙古人都说我有万能的长生天的保佑,那就说明我可以逢凶化吉,无往而不利,哪里不可去得?就是龙潭虎穴也大可去得。妹妹若是也跟着我去了,我这成群的牛羊,有谁来管,要是管家私吞了,那我就吃亏了。你得替我盯着他!他若是不听话,我回来定当打他屁股!”
赵诚的玩笑话,让梁诗若破涕为笑,竟听了赵诚的主意,虽然她心中越来越难舍。赵诚盯着远方,他目光如炬,远远不是少年人那么单纯,他盯着东方那道瑰丽的彩虹,心中想着心事,直到那夕阳西下。彩虹逐渐逝去,化作一片虚无的天空,两道身影偎依在一起。
突然一片喧闹声传来,打断了他们难道的宁静。那是牧场方向传来的声音,又有一个由畏兀儿商人结成的商队来到了牧场,采购珍贵的毛皮,出售或者交换从沙漠南方运来的各色珍贵货品。
当商人到来的时候,牧场像是在过一个盛大的节日一般,牧民们纷纷将自己的毛皮拿出来,跟这些商人们交换。而这些奸诈的畏兀儿商人总是故意压低价格,并将自己从南方运来的珍贵铁器、银器、盐、布匹和各种小玩意,夸耀成天下第一等的货色。间或有人痛骂这些商人太过奸诈,有人为自己所换来的小玩意高兴不已。
赵诚牵着梁诗若的小手,来到了那群商人当中,立刻有一个早就熟识的商人拦住了赵诚。
“不儿罕少爷,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那商人故作神秘地揭开自己挂在骆驼上的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箱子,里面赫然是数十本书籍。
“哦,这还不错,回头你送到我那里,我还付给你五张鹿皮加五张上等貂皮。”赵诚随意翻了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
商人面露难色,赵诚不悦道:“咱们一直是用这个价格交易的,你可别太贪心!”
“不儿罕少爷,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是这趟行程,我们可都遭罪了,有一个月没吃上热食,有两个月限量喝水,三个月没洗澡,路上还七次遇到狼群并生了一场大病,在中都郊外,要不是随身携有路引,还差点被蒙古军当成盗匪给砍了头。我们商人养家糊口,不容易啊。您知道,我们商人只喜欢中原的丝绸、布匹、盐、铁器和各种小玩意,您要的书可不好找,路上还怕水浸着了,火点着了,沙漠的怪风吹走了,我容易吗我?”商人的话如亦马儿河的河水一般滔滔不绝。
“哼,你哪次不是这么说?这书只不过是顺路捎带的,又不是专程为我去中原采买的,驼在骆驼背上,也占不到巴掌大的地方。大叔,做生意不要太贪,当知细水长流,以诚信为本。”赵诚不屑地问道,“那么,你到底想要多少?”
“不儿罕少爷,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耶律文山被你所救,成了你的仆人,他跟我有一面之缘,只是运气差了一些。这样吧,你就付给我十张鹿皮十张貂皮就行,或者一块髀石般大的金子也行,那玩艺小,好随身携带。”商人狮子大开口,吓了赵诚一跳。
“呸!你还不如去抢。”赵诚道,“你这是坐地起价,我还从示见过你这样的商人。”
“嘿嘿,听说不儿罕少爷最近得了不少财产,这只不过羊身上的一根毛而已,少爷何必这副表情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做商人的吧!”那商人很显然刚打听过,见什么人开什么价。
“你倒是消息灵通,天生是商人的料,人们常说畏兀人天生就是商人,就连世上最伟大君王的人头也敢沽价,今天看来真是所言非虚啊。”赵诚道,“可是这次交易本是你我上次约定好的,一本书一张鹿皮,要是雕版印刷的,付给你一张上等的貂皮,如今你反悔,恐怕不太合适吧?难道你想让我对所有来此处的商人们说,你是个不讲信誉之人?正如你所言,我现在是有不少财产,也能付得起,还是诚如你所言,你长途跋涉也很不容易,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是你下次若是再稍一批书过来,我愿意按照你方才所言价格双倍付给你。这次嘛,就按上次谈好价格,你看如何?”
“双倍?”商人睁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我没听错吧?”
“当然!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嘛,你大老远地替我采买汉人的书籍也不容易,将心比心嘛!”赵诚道,“那么这次交易……”
“那就原价付给我好了,五张鹿皮五张貂皮就行,我就吃点亏,买卖不成情义在嘛!”商人见风转舵,不提他路上遇到的种种“艰难险阻”。
“那好!”赵诚吩咐道,“你将这批书送到我管家那里,他自会有所处置,若是少了一本,我可不会付钱与你。”
“不儿罕少爷放心,我马上就办,您真是个大方人,我们商人遇到您这样的贵少爷,真是太幸运了!”商人拍着马屁。
赵诚轻笑了一下,牵着梁诗若的手去看其他人讨价还价,顺便买了几个小玩意送与梁诗若,一只玉镯一副珠花。他还买了不少价格不菲的茶叶,这是送于王敬诚等人的,心想那三人恐怕又会感激涕零一番,将自己捧若再生父母。
“哥哥,你下次真的愿意付给那商人那么多报酬?”梁诗若问道,“那商人也太奸诈了,不就是几本书吗,我看下次哥哥不必理会与他。”
“妹妹放心,我可不会太吃亏的,那些认为可以占我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赵诚轻笑道,“我对谁都可以大方,对他们畏兀儿商人可从不会那么大方,尤其是出尔反尔之辈!”
“那又是何故许诺高价?”梁诗若问道。
“你想啊,下次他为了我许诺的大批钱财,定会带着更多的书来,因为有利可图啊,换成我,我也愿干这买卖!可是方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过半个月,我就要起程赴大斡耳朵了。等到了下次他再来,恐怕已是来年春天了,怎能找到我?那就不算我食言!他万里迢迢地带着这么一批书,虽只是捎带,不占什么份量,但来到这阿勒坛山下,除了我还有谁买?蒙古人拿书本当作引火之物还嫌累赘呢!”赵诚解释道。
“那到时候,我若是愿意买,就可以随意砍价了?”梁诗若恍然大悟。
“看来妹妹得到我的真传了!”赵诚放声大笑。刚才那位商人听到这放肆的笑声,远远地瞧过来,还很得意地很讨好地向赵诚招手致意呢!
“你看,他还很得意!”赵诚指着那商人对着梁诗若道,“我若是把他卖了,他定会很卖力地帮我数钱!我就闹不明白了,咱们的那位管家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个人,做生意怎么就发不了财呢?”
“这世上的人,还有谁能比得上哥哥聪明呢!”梁诗若抿着嘴笑道,“管家若是跟着你做生意,定会发财的!”
“只可惜,我身不由己!”赵诚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三十四章 告别
转眼秋天已经到了,那碧绿的草原,仿佛是一夜间换了新装。草原上无数条小河,经过了春的奔放,夏的悠长,在这逐渐萧瑟的秋天归于沉寂,逐渐消失在草原的最深处和森林的最浓密处。秋高气爽,正是鸿雁南飞时,在深邃如洗的碧空中不留一丝印痕,唯有雁声阵阵,在空旷的原野上空响起。在这清脆和欢快的鸣叫声中,人们感受到阵阵凉意。
赵诚被忽图勒老人叫了过去,两人很正式地盘膝而坐,忽都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在场。
“不儿罕,我的孩儿,秋天已经到了,夏天时阿儿孩那颜奉成吉思汗之命,命你去大斡耳朵觐见,你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可以出发了。”忽图勒老人道,“草原上的秋天太短暂,冬天路远难行,要去的话就趁早出发吧。”
“是的,忽图勒把阿秃儿爷爷,这几日我会准备一下,即刻上路远行,您老要保重身体。”赵诚恭敬地伏下身子叩了个头。
“不儿罕,我的儿子曲律今年已经15岁了,按照成吉思汗的札撒①,凡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蒙古男子,都要自备马匹、兵器和粮草,由本部千户那颜率领出征。我不希望他跟随本部那颜出征,误了性命,乘着本部那颜没有征召,我希望你带上他,如果有机会就为他谋个差事,那样我和他母亲就放心了。我希望你能认他做你的安答,还有莫日根也跟着你去,男人不能老死于自己的毡帐,是雄鹰就要自己争取,有他们在你的身边,在危难的时候,也有个照应。”
忽都看的比较远,他本身有十户长职位,这也是个世袭的头衔,他的两个儿子虽不比别人差,将来要想能得到更显赫的职位,也要看机会。让他们跟着赵诚去大斡耳朵,说不定有机会获得更好的职位。但是他的父亲忽图勒并非是这么想的。
“不儿罕,他们三人中,你年纪最小,却又是最明白事理,没有什么让我可担心的。我的两个儿子都没见过世面,他们快要犯错时,你要记得提醒,他们已经犯错了,你要替他们的父亲教训他们,好让他们像温驯的骟马不会抛下主人一般。”忽都的妻子阿勒赤真见儿子们就要远行,不禁垂泪满面。
“忽图勒爷爷,忽都大叔,阿勒赤真大婶,我此行不仅路途遥远,况且我尚年幼玩劣,少不更事,若是不小心触犯了成吉思汗的扎撒,定会给曲律和莫日根带来凶险。”赵诚道。他不想因为自己而给这一家人带来祸事。
“不儿罕,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要记住,如今你也是有管家有仆人,听说你对你的仆人们都很照顾,而且你还认了个妹妹。有情有义有担当那也很好,所以,此番远行,所作所为,凡事要深思熟虑。”忽图勒老人不管赵诚的疑惑,像是自言自语道,“你就像是一头正在长成的猛虎,但是牙还没长全,爪子也不太锋利,若是遇到了羊羔,你尚可以轻松获得猎物。若是遇到了群狼,那就记住要暂避锋芒,将自己藏于深山老林之中。”
忽图勒老人的一番话,让赵诚心中十分震惊,便点头答应。
曲律将自己心爱的一把匕首送给了赵诚,莫日根也送了一个他自己亲手制的鸣镝,而赵诚答应将再各送一匹好马给这兄弟俩。
“父亲放心,有我和哥哥在,自然会护卫不儿罕周全。”莫日根道,他早有想离开家乡之心,听了他父亲的话,极为兴奋。
“住口!”忽图勒老人喝道,“你不要高估了你,你能不给不儿罕带来麻烦就不错了。你们既然愿意和不儿罕结成安答,就要严守你们的诺言。一辆勒勒车,有两个辕子,少了一个牛不能拽。当不儿罕需要你们的帮助的时候,你们不能皱一下眉头,否则就会像深涧的石头,或没入芦苇中的箭矢,从此消失不见!”
“是的,爷爷,我和莫日根自当遵从您的教导,不会让不儿罕受到别人的侵犯。”曲律道。
莫日根却问道:“若是不儿罕冒犯了成吉思汗,怎么办?”
“这个……”忽图勒老人被自己孙子的话给难住了。
“莫日根,我怎么会惹成吉思汗不高兴呢?”赵诚道,“真要是到了大斡耳朵大汗的金帐,我这个一无是处之人,有谁会在意呢?就是冒犯了大汗,想来大汗也不会跟我这个小孩计较。”
“不儿罕,你放心去吧,你的牲畜我会替你照顾,你的仆人我也会按照你的方式照顾,定不会让他们受人欺负。若是你不喜欢那里,就找个机会回来。”忽图勒老人道,末了又补充道,“我就很不喜欢那里!”
“那太感谢爷爷了。”赵诚道。
忽图勒老人又留下赵诚一人,两人在毡帐里密谈了很久,却不让第三人靠近一步。赵诚出来时,表情却是很复杂。
赵诚一回到自己的牧场,就吩咐耶律文山做好远行的准备。
耶律文山这一准备,人人都知道了,王敬诚、刘翼和何进都相约找了过来。
“听管家说,公子马上就要远行了?”王敬诚开门进山地问道。
“是的。我既然当初就答应要去,那就去呗,再说在这里还容不得我反对。”赵诚回答道,“你们有意见?”
“不,公子,我等哪有资格反对呢!”何进道,“我们只是希望公子能带上我们,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照应?多谢何兄美意,曲律兄弟俩是我的安答,他们会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