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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孤命令你们从今天起。收拾一下你们有些懈怠的心神,戒备起来,准备打仗!”赵诚命令道。
“万胜、万胜!”众人已经群情鼎沸。仿佛正置身于沙场,面对着千军万马。秦军好战的个性一览无余,田雄与郝和尚拔都面面相觑。
赵诚对部下们的求战之意感到十分满意,在众将的簇拥下进入了解州城,河东行省知事、平阳知府、河中知府、解州知州、提刑司、监察司及盐铁司的大小官员轮番入见,赵诚命人摆宴。酒过三巡,赵诚开口说道:“孤此次河东之行,一为视察民情,我河东一向是朝廷赋税大户。除了盐铁之利,还有丝麻之利,平阳汾水两岸又是产粮大郡,朝廷颇有依赖。虽然天寒地冻,看不见绿意,但孤一路行来,百姓生活安定,虽贫富有差,但还算殷实。孤心中甚感欣慰。”
“全赖吾王圣明!”文官们一通拍马。武官们不动声色,等着赵诚地下文。
“但金人违背先约,私自断了榷场,屡次挑衅我潼关边防,试图夺回阌乡诸地,又杀我商旅,士可忍孰不可忍!”赵诚话锋一转道。
“那还等什么,只要国主一声令下,我等饮马金水河不在话下。将那金主擒来谢罪!”耶律巨勃然大怒道。他地胸甲上仅镶着一颗铜星。
众人纷纷请战,赵诚不置可否。他见田雄若有所思,问道:“田元帅有何异议?”
“末将身为国主麾下一小卒,但凡国主军旗指向,末将必将奋勇当先,不敢违背军令。”田雄道,“但末将以为,金人不过是砧板之鱼罢了,缺少良将,人心浮动,已不足为虑。臣听闻辽东蒲鲜万奴近年野心炽烈,已在辽东立足了脚跟,我军若是全力进攻汴梁,恐其趁机南下渔利。”
郝和尚拔都道:“昔年万奴在辽东自立,蒙古人强大时,其亦屡叛屡降,若是不讨平辽东,恐其尾大不掉,因其在我背后也。不过,末将以为那蒲鲜万奴虽然占地甚广,然麾下种族甚多,人心不齐,每每临大敌,即战败而降。只要我大军云集,军令如一,进退有度,不给其喘息之机,必一战而下。”
“呵呵,两位元帅都是久于军伍,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赵诚示意从人给他们斟酒,“枢密院早有定计,秘间亦连续侦察数年,考察民情,探知虚实,绘制山川、河流与地形图。”
田雄闻言征辽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急于立功表忠,立刻起身道:“臣出身北京(大定),亦曾转战北京路兴中、广宁、锦州诸郡,对辽东地理、水文、部族皆熟悉,末将愿为前锋,为吾王平定辽东!”
“田元帅地勇猛,孤深知也。昔年木华黎攻辽东时,亦是多有仰仗田元帅。”赵诚道,“我军此次征辽东,也必仰仗田元帅!”
宋平进言道:“辽东部族甚多,又多处山林之间,自古中原朝廷屡剿不清,末将以为我朝应有一个全盘之策,否则大军一走,反抗者如牧草,一岁一生也。”
“宋元帅所谋甚远。”赵诚欣赏地点了点头道,“国土虽大,即便如盛唐一般,虽然足以夸耀后世,令后人膜拜,但朝廷王化对于边远蛮荒之地向来难以深入,若是常驻军队,恐耗费甚巨,若无军队驻扎,部族又会反叛,令朝廷进退失度。孤倒是有一个不太周详的想法。”
“敢问国主所言何策?”宋平问道。
“若是天遂人愿,征服了辽东,孤愿依将士功劳大小,将辽东山林、河川、土地甚或人口、牲畜分割,赐予有功之人。可令其世代享有,凡地上有所产出皆归其所有,即是其私产,朝廷三十年内不征赋税。”赵诚道,“三十年只是个意思,四十年、五十年都可,朝廷既然无力关照,不如让有心者自己想办法,三五十年,辽东亦如中原也。孤不知诸位有何想法?”
众将士没有想到赵诚会提出这个方法来,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辽东十足是一个蛮荒之地,众人窃窃私语,却没将辽东土地看在眼里。
出身北京路的田雄自然对辽东了如指掌,心知辽东并非全是茂密的山林,也有许多现成的肥沃良田,还有更多未曾认真打理的土地,既便是山林中也有大量的皮毛、山珍。
“孤向来虽不吝赏赐,大多只是钱物、官爵,寻常军士只能得到与其家中人口相称的土地。何者?虽然连年大战,百姓人口骤少,我陕西至今仍有未授之田。但人口繁育,只要天下太平,三口之家,不出五十年即家有十数口,人多地少是自然地结果。”赵诚道,“女真一族兴起的地方,如上京兴宁府(黑龙江阿城),田宜麻谷,土产名马、生金、大珠、人参及蜜蜡、细布。咸平府(今辽宁开原北)及相邻的临潢府路(今内蒙古巴林左旗),还有北京路皆有无数肥沃良田。听耶律晋卿言,金廷曾数番从辽东从海路运粮至山东,由此可知辽东确实富庶,其地广人稀,不知几千里也。枢密院有司在绘制地图时,亦曾获得周详的物产分布图,辽东财富皆聚此图矣。”
果然,赵诚这一番诱惑,让众人雀跃,没有人愿和财产过不去。
田雄仿佛已经看到辽东被瓜分的结局。
那郝和尚拔都却高呼道:“郝某还未在国主麾下真正打过一天仗,今日国主有所命,郝某怎能甘于人后?盼国主首战用我!”
第七卷 朝天子
第六章 瑞雪㈥
丑时一刻,平阳府知府胡铨在睡梦中被下人叫醒。
“出何大事了?”胡铨从温暖的床上爬起并披起棉袍,寒冷的空气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下人们掌起了灯,胡铨跑进了书房,幕僚董秀才已经等在那里了。
董秀才手中捧着一堆公文,焦急地说道:“大人,枢密院急报,征召本府府兵参战。”
“参战?怕又是虚惊一场吧?”胡铨紧张的心思又放了下来。自从泰安三年朝廷决定对各地府兵加强训练之后,总会不定期地下达这种紧急征召令,十有八九都是虚惊一场,至多会被拉出急行军一天,然后又就地解散,若是在指定时间没有点集齐整的,缺少军械、钱粮、马匹、箭矢的,都会被治罪。
演习次数多了,官员们也就习惯成自然,比如这董秀才手中就是早就准备好的公文,只等着知府大人签字画押即可向有司及各县发出去。
“大人呐,征召令就这么写的。甭管是不是真有战事,枢密院直接用急信发来的征召令,您只管签字画押吧!”董秀才急道,“去年秋天时,咱们平阳府可是在报上被点过名的。”
“对,签字、签字!”胡铨连忙在十多份公文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又盖上官印。董秀才将门外十多个信差唤了进来,各持一份,令他们务必在天亮后送至洪洞、赵城、霍州、汾西等地。
等董秀才安排好了,胡铨这才意识到就在签字的时候。裸露地手臂已经痛得冰凉。
“来人,搬炉子过来,煮些茶。这么大冷的天还不叫人冻死?”胡知府喝道。他自己却是回到卧房,穿戴整齐了再回到书房。
胡知府身材较矮,白白胖胖的,那官服穿在他身上倒还得体,只不过若无这一身官服。他看上去与寻常乡绅没什么两样。
“董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胡铨见董秀才还在书房里。没有挪窝。
“大人放心,一切都在董某地掌握之中,不管是钱粮、马匹,还是府库中的大枪、箭矢,都早就安排好了。明天您就瞧好了吧!”董秀子抚着胡须。胸有成竹。他这副诸葛亮的姿态让胡铨在心中暗骂。
这董秀才早年在金国时数次应举不第,可谓是失意之极。做了幕僚却是实务中的一把好手,钱谷、人事、交际,一切都安排妥妥贴贴的。而胡铨虽然也读过书,但却未应过举,只不过他运气极好,当年不过是中兴府一小吏,秦王还是贺兰国王地时候,从矮子里选高个,胡铨没犯过大错,政绩倒还不错。于是便是步步高升做到河东行省平阳府知府的从四品地高位。
胡铨虽姓胡。但不糊涂,他做官的原则是坚决执行朝廷的法度和上级的命令。并且多听听幕僚的意见,不能做违法之事,否则这眼下得来地东西失去就太可惜了。
“这回是行台来检查督导,或是宋元帅亲自来?”胡铨问道,“要不就是枢密院派官差来?”
“大人,前两天董某听人说,有人看到宋元帅带着一帮将校匆匆去了河中府。看模样倒不像是去河中府检查府兵轮训的,也没听从河中府来地人说那里下了征召令。再说,宋元帅也不必带着这一大帮人去。”董秀才道,“估计是行台大人派人来检查备战。军事本与府衙无关,可这征召精壮,准备名册、钱粮、车马却是官府的事情,马虎不得。”
“最近这半夜征召的事情尤多啊。”胡铨凑近问道,“那是不是说真要有战事了?”
“这难说,真正打仗也用不着我们府兵。”董秀才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们大秦国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府库充实,国势如今蒸蒸日上,吾王早晚要一统天下的。看这模样是到了要打仗的时候了。”
“最近报上不是总是有人鼓动打到汴梁城下吗?”胡铨道,“打就打呗,早打早太平!天下有德者居之。”古来征战几人回?大概也只有咱们大秦国,才会这么好战。”董秀才叹道。他这副酸酸的姿态又令胡知府看不惯。
“董先生,你再受累点,去催促有司加把力气,让各地县令、县尉及保甲、乡老接到征召令,火速将精壮列队送至此处。若有拖延,本府严惩不怠!”胡铨道,“咱们把人手给召齐了,由得武夫们去折腾。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也!”
“大人……”这么冷的天,董秀才真不想出去,那茶还未煮好,可是知府大人命令了,他只好走出刚刚变暖的书房。
待董秀才走了,胡铨才道“本大人还要补睡一会,这扰人清梦的征召令!”
天亮后,整个平阳府都动了起来。各县县令和管治安地县尉们,纷纷将从平阳府转来地命令,分发下去,凡是家有十七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人丁都接到命令,立即自备短兵器,父子、兄弟、乡邻,离开家乡结伴赶往最近的集结地,小镇或县城,然后点集完毕后又在各地县尉地带领下,赶往平阳府晋州。
这样的召集令不过是很平常的,每年秋收之后全平阳府的府兵都会集中在一起训练一个半月,掌握基本的作战技巧及军令,然后在寒冬来临时又各自解散,并不耽搁农时,这是农人向朝廷承担的徭役。
只是令精壮们有些不满的是,近两年来,每每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候下了紧急征召令,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指定地点时,大人们挥了挥手又将他们打发回去。
这是折腾。人人都这么想。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当精壮们习惯了这种征召令,也就见怪不怪了。都麻利得很,带了点干粮,拿起自备的弓箭,就出门去了。顺便是官府召集精壮修渠建造,也变得更容易。家中人口多地。却有人想入常备军,混个一官半职。
天大亮时。平阳折冲军府唐校尉就站在了晋州城外。辰时三刻,最先到达的是晋州附近的临汾、襄陵两县地府兵,午时到达的是洪洞、神山县的府兵,到了夜幕已浓的戌时霍州一带的府兵也赶到。但是晋地多山,若是所有地精壮都要抵达。还要明天夜里。
“唐校尉,这次是不是还是要我们再白跑一趟?”有胆大的起哄道。“吃上几顿兵粮后,小人再回家搂老婆过日子?这不是折腾官家钱粮吗?”
“少废话,要你来就来,哪来那么多废话。”唐校尉瞪了那人一眼。
早有识字地军府军士按照名册点集人头,军府里大小军吏被插入来自各地的府兵临时充当各级武官,各有职司分工,各有排头、杂役,分发府库中的长兵器、盾甲、战马、行军车辆、箭矢、帐蓬、旗帜,到了第二天夜里,一支八千人的军队初具雏形了。
虽然这是军事活动。但平阳府自胡知府以下的大小文官们也不敢怠慢。军政分家,他们管不了军府。却要负责为这支临时军队提供所有地后勤保障,否则就会被折冲府告上一状。曾在贺兰山下失去一条手臂的唐校尉,对此感到十分满意,他仿佛觉得自己真地就要出征。
然而这只不过是他的幻想,金戈铁马的岁月已离他而去,这此府兵在有生之年永远也不会被派上沙场,除非是有强敌来攻。若非因为失去了一条手臂,唐校尉还在正规军中。
念及此处,唐校尉带领着八千府兵在雪地里发散着多余的体力,或下马步行,或跃马突袭,忽而一分为二,忽而聚合如墙,进退禁止,看上去个个娴熟无比,然后立在寒风中,高唱军歌: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
第一扎营不贪懒,莫走人家取门板,
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
第三号令要声明,兵勇不许乱出营,
或走大家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