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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侃地人马暂驻在东明,他还未得到到其它的命令,明是防备金军,实际上是监视河北群豪。东平一战,令群豪感受到无言的压力,摧残着他们地自信心。郭侃除了时不时地去中书令王敬诚的家乡看看。寻访王敬诚的拐了十八道关系的亲属之外,就是到黄河边上巡防。
当最寒冷日子到来地时候,黄河天堑将会变成一马平川,对岸影影绰绰,那是金军巡逻的身影,秦军的压力令金主愁眉不展,唯恐秦军越过结冰的黄河。
郭侃很有心也很细心,他早前就命人记录下天公降下第一片雪花的日子,也知道黄河首现薄冰的日子。日夜观察着黄河冬季地水文变化。因为他梦想着。能够跃马过河,杀向汴梁城。
“听说这里离汴梁最近!”副帅林岷冲着对岸金兵的身影。扬着马鞭笑着道。
“要不等冰结得更厚一些,我们偷偷过河去看看?”老丁也道。
“不必如此!”郭侃回道。“女真人不过是苟且偷安,眼下他们并非国主的目标。/*”
众人都没答话。因为他们知道郭侃是意有所指。
“禀元帅,东平派人来求见元帅!”一位亲兵奔来报告道。
“让使者过来!”郭侃命道。
时间不大,身后奔来数骑,来人正是严实的长子严忠贞,他满面尘色,像是疾驰而来的样子。
严实有七子,分别是忠贞、忠济、忠嗣、忠范、忠杰、忠裕和忠,严忠贞是长子,但其弟严忠济却是诸子中最杰出的一个。郭侃很早就与严忠贞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赵诚第一次驾临燕京之时,严忠贞当时在燕京质子营当质子,郭侃当时奉命审察这些微的名姓。
“严忠贞拜见郭元帅!”严忠贞远远地呼道。
“严兄莫要多礼!”郭侃迎了上去,抱拳道,“不知严兄远道而来,有何指教“不敢!”严忠贞恭敬地回道,“家父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昨日命在下来请郭元帅屈尊往东平一行。”
严实病了。郭侃击败了金军,替他解了围,他对郭侃或者说朝廷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庆功大会上光着膀子与郭侃等人多饮了几杯,不幸染了风寒,竟一病不起。
郭侃见严忠贞面上蒙着厚重的悲戚之意,料想严实这次怕是病得不清,毕竟岁月不饶人。
“请容郭某回东明大营,与兄弟们交待一番,再请严兄带路可好?”郭侃点头答应,心中却不知严实为何要请自己去叙话。*
“郭元帅请便!”严忠贞跟着郭侃往东明奔去。
东平城,严实躺在病床上。
病来如山倒,严实这一次彻底地服老了,此时地他如同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前些日子他还逞强骑马,今日就彻底地躺下了,全身无力。
室内燃着炭火,空气中弥漫着浓浓地草药,而窗外寒风怒吼。人一旦躺在病床上,就会胡思乱想,严实也不例外。回首往事,他虽略通文墨,但也真正体会到大“河”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大气磅礴。仿佛就在昨日,他还横刀立马,刀口上舔血,小看天下英雄豪杰,又仿佛一夜之间,他有穷途末路人生悲苦去日无多地感慨。
严实陷入了悲观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一病,击破了他昔日骄傲自满之心,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地老人,大病来时也只能祈求上天的怜悯,身边地万贯家财与娇妻美妾他也无法享用。
“父亲,您还是安心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了。”次子严忠济陪在身旁。严忠济是严实选定的未来当家人,这些日子来严实总喜欢将他叫到跟前耳提面命,这令严忠济感到惶恐。
严实躺在病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帐顶看,脸上的表情忽紧忽松。而转动的眼神忽而绽放出激动的神采,又忽而陷入仓惶。
“为父一向身康体健,这一次却是病来如山倒。我的时日怕是不多了。”严实说道。
“父亲,您这话从何说起啊?眼下正是寒冬,不利养病,父亲只要安心静养。*明天春暖花开之时,父亲仍然可以领兵打仗。”严忠济劝道。
“病在我身,为父心里清楚得很。我以前相信生死有命,每天都在刀口上寻活命,能活到五十八,也算不错了。”
“父亲太悲观了。难不成父亲愿意抛下儿子们,让我们无依无靠?”严忠济道。
“世上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儿已长大,总要主持家业。只是为父还有一些担心……”
“父亲担心什么?”严忠济追问道。
“为父戎马一生,以军伍起家,除了杀人的本事,便是这副头脑。择强主而事,这是乱世地生存之道。凡是那些看不明白世上诸遭事情的,逆流而上的人。只能有丢脑袋地下场。益都李的父亲李全。当年何等的不可一世,这脸皮比为父还要厚。可惜的是却不知天高地厚。为父也曾杀过许多少,也曾活人无数。其中不该死地……”
严实剧烈地咳嗽着,严忠济不得不亲自为他抚慰着胸口。
严实接着道:“死了的人就不说了。这年头谁还会计较这个?我严家看似满门荣华富贵,其实这权势不过是纸糊的窗户,你以后莫要学我!”
“父亲这是何意?”严忠济有些不明白。
“只因这天下大势变了,千万莫要以为有兵在手,就可为所欲为。*”
“父亲担心的怕是秦王吧?”严忠济疑惑地问道。
严实的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的味道:“正是,你以为国王还会让我严家在这东平割据,俨然如一个小朝廷?”
“父亲要孩儿将来如何做?”
“不必刻意去做,凡事顺势而为即可。为父能活到今天,并且挣下这份基业,其实就是讲一个势字!”严实地语气之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
“此前大战,我严实几乎遭遇毁灭之灾。虽说金军处心积虑,然而本源却是因为我东平内政不靖,才让金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严忠济顿了顿道,“万一……孩儿说的是万一,万一父亲要是不在了,秦王趁此机会要削我东平大权,孩儿初掌家业,治下人心未定,恐怕无可阻挡。”
“秦王有君子之风,志在四方,有为人君之雅量,亦不缺个人勇敢与手段。只是国王还不够狠,他若是狠心动武,我等诸侯恐怕也非其敌手。那郭侃的人以你也瞧见了,国王所忧虑的是,诸侯各拥军队,各占一方州县与百姓,凡二十年来已呈枝繁叶茂之状,这让他投鼠忌器。国王心中装着百姓,他不想让河北与我山东西路重燃兵火,令百姓夹在中间受害。所以他是国王,我是诸侯。
今秋以来,河北与我东平内乱,百姓纷纷弃我等而去,这是势,这正给了国王和朝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田雄在河间,郝和尚在德州,宋平在真定驻扎,今郭侃又在我东平之侧,各踞要害,令我等不敢侧目,这也是势。但据为父的观察,国王不至于会大动干戈,武力削权,示强于我罢了,这取决于我们诸侯自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们要是铁心另起炉灶,无异于自找死路,将脑袋放在国王的刀下。老实说,为父这一次病,病的真不是时候!”
严忠济见父亲地话有些示弱,当下问道:“何为势?孩儿又如何才能顺势而为?”
“盯着真定史家,史家如何做,你便如何做!”严实道,“史家实力最强,家大业大,今又与国王有婚姻,史家当家人又是老于世故之辈,跟着他总不会错。”
严忠济闻言有恍然大悟之感,他见父亲有交待后事地模样,正要劝父亲安心养病,有下人来报:
“禀元帅、二公子,郭元帅到了!”
“立刻去请!”严实命道,又对着自己的儿子说,“此人有勇有谋,虽年轻却独掌一军,应是当今年轻一辈之中地佼佼者,况且其又是国王亲自栽培的心腹爱将,你亲自出去迎接,莫要轻视和怠慢。”
“遵命!”严忠济应道。他与郭侃年纪相仿,对郭侃地英名闻名已久,况且前不久郭侃对自己有助战之功,又有父亲的耳提面命,哪里不会亲自去迎接?
严实病时地模样,令郭侃大吃一惊,虽然离上一次见面不久,但是这病魔还真不是人力可以阻挡。
“郭侃拜见东平郡公!”郭侃站在严实的床前,躬着身子说道。
严实靠在软垫之上,稍抬了一下手道:“老夫重病在身,恕老夫失礼了!”
“郡公说的是哪里话,您是家父一辈的大人物,侃怎敢在您面前放肆?”郭侃回答。
“令尊大人郭副使,老夫一向尊敬,只可恨老夫如今真是老态龙钟了,不敢带一副病容见令尊大人。”严实道。
“郡公客气了,家父也对郡公一向钦佩有加。”郭侃道。他这话似是而非,他的父亲郭德海钦佩的只是严实见风转舵的本领,即便是如此,郭德海也不敢以卫道士自居,因为他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仲和,你口口声声呼我为郡公,这倒显得太过生份了!”严实佯怒道。
“那么,侃就以侄自居了。”郭侃痛快地回道,心说这样自己也不算吃亏,“不知严叔召小侄前来,有何垂询?”
他虽然家世显赫,又有无数耀眼的光环罩在头上,但态度仍然十分谦恭,彬彬有礼,这令严实暗自点头。
“老夫怕是就要死了,家中犬子倒有几位,俱是不成器的家伙。”严实手指着严忠济道,“将来老夫留下的家室,就全托次子忠济照料,老夫怕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想请郭贤侄襄助,不如你们结为异姓兄弟,相互有个照应,可好?”
此言一出,不仅郭侃大吃一惊,纵是严忠济也是大感意外。
“这个……”郭侃吞吞吐吐。他表面上十分平静,心中却是汹涌澎湃,飞快地思索着这位吒咤风云二十余载的人物有何用意,害怕引火烧身。
“怎么?贤侄这是以为犬子高攀?”严实问道,面露失望之色,“若是高攀了,那就作罢吧!”
第七卷 朝天子
第六十六章 河北风云㈧
郭侃哪里是老奸巨滑的严老头对手,当着病入膏肓的严实面,无奈地与严忠济成了拜把兄弟。
远在中兴府的郭德海,不久就收到了郭侃命人送来的家书,他未读完儿子的家信,就觉得很不妥。那严实是朝廷与国主一直想收拾的对象,说不定赵诚要是想来硬的,就会将诸侯满门诛杀,岂能在这节骨眼与他的儿子结为兄弟?他郭氏不需要与诸侯们拉近关系,只要忠心办事就行,虽然国主赵诚对自己父子十分看重,但伴君如伴虎,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正在这时,就有宫里来的太监传旨,要他立刻入宫议事。郭德海一边跟着传旨太监往宫内赶,一边寻思着是否立刻向国主奏明这一件事情。
入了宫,郭德海见王敬诚、高智耀、吴礼,自己的上司何进,还有刚从河北回来的耶律楚材全在场。他这才意识到,国主召自己来,并非是为郭侃与严氏拜把子一事。行礼之后,郭德海一五一十地将此事向赵诚奏明,不料赵诚早就知道了:
“令郎已经用密函奏明此事,孤以为此事不足挂齿。这反倒是说明严实开始着手料理自己的后事了,听说严实这次病得不清,远虑近忧,他得为自己的儿子们安排好出路。”
郭侃虽然在口舌上不是严实的对手,他绝非莽撞之辈,早就将此中的详细经过写成密函向赵诚奏明。他要是不向赵诚讲明,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呵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敬诚接口道。“他之所以要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与郭仲和拉近关系,就是看准了形势,他许是感到害怕了。严实虽然屡换主人,但也曾活人无数。这一点倒是曾令东平百姓感激涕零。”
“此事不必理会,年轻人若是能够相互交好,也是一件好事。”赵诚笑道,“郭将军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孤只是对事不对人,一个人只要胸怀坦荡,没有什么不可以做地。孤也曾听说那严忠济非是年轻一辈中的寻常人物,他与令郎结为异姓兄弟,也非辱没了令郎。”
郭德海这才将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只听赵诚又接着道:
“晋卿此次河北之行,替孤巡视河北诸州县。将朝廷的意思当面传达给河北百姓,功勋卓越,辛苦了!”
“国主言重了,臣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臣不过是借了国主地军威浩荡与仁慈之心,巡视河北,而河北士人与百姓,争相期盼朝廷的法令能够遍及河北每一片土地。”耶律楚材道。他刚从河北回来,虽然在河北期间几乎三天两头地奏报上听,未回家便来宫中求见。急切地想将河北近况当面禀报。
“晋卿不妨将你所看到的河北民情细细到来?”赵诚道。又命人奉茶。
“此次民乱,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臣至平阳府泽州时,还见河北百姓流民拖儿带女地往河东逃离。后至怀州之时,该地的留守姚某发动叛乱。只是不得人心,一天之内便被史天泽亲自剿灭。自那以后,听闻朝廷军至,百姓就逐渐安定了下来,亦有不少乱民主动向臣及宋元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