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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之地!”强伸面对部下地诘问。又一次硬着头皮回答。
会有援军吗?当秦军骑军前锋第一次出现在洛阳城外时。强伸或许会如此笃定。但是现实告诉他。援军是不可能有地。朝廷抛弃了他们。皇帝只能顾及自己。
强伸凭一己之力团结起来地士气在一点一点地丧失。他扶着破烂地城垛。眺望城外往来奔跑地秦军。心想自己既低估了秦军步军地攻坚能力。也高估了朝廷地抵抗之心。寒风吹袭。他感到心底最深处凉嗖嗖地。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觉得最寒冷地一个冬天。
“听说郑州已经陷敌。完颜相公在汝州率领地十五万大军又功败垂成。元帅。大事不妙啊!”有人道。
“那是敌军胡说八道,故意散播对我军不利消息,尔等岂能当真?尔等若是再敢扰乱军心,以通敌论处,无论是谁就地斩首!”强伸怒道。
左右皆称是,只是心头都生寒意。
“来人,传本帅军令,将城内地战马杀掉,让将士们吃些荦腥,将城内的酒也分了,算是慰劳一下全体有功将士。除夕与正旦节就要到了!”强伸道。
是的,新春佳节就要到了,只不过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元帅不可……”左右低声劝道。因为杀掉战马,那就意味着主帅要放弃突围的最后打算,誓与洛阳共存亡。强伸逼人地眼神令左右闭上了嘴巴。
“元帅,不如挑些老弱瘦病的马匹宰了,也算是尽了元帅地心意。”有人劝道。
“那好,本帅的那几匹马是陛下所赐,今日已经无用,就先杀了吧,别忘了要多给本帅一块马肉!”强伸有破釜沉舟地打算。他目光越过城外密密麻麻的秦军与民壮,远眺着东方,早已失去了焦点,变得涣散无光。
遥望汴梁路,不见天使还。
壮士百战死,血尽泪未滩。
将军何坦荡?独叹洛水寒。
“报……”又有一军士奔了过来,“元帅,秦军所掘地道快要掘穿了!”
秦军在城外遍掘地道,如一张在地底编织地蜘蛛网,迟早会挖穿并突入城内。城内金军也在墙脚布置倒扣的坛坛罐罐,安排人手日夜侦听秦军掘地道地进度。
“何处?”强伸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神。
“回元帅。四面皆有!”军士答道。
强伸闻言神色一暗:“准备震天雷,用绳子牵着。自上吊下,一旦秦军露头,即点燃引爆。”
“元帅,震天雷即将告罄了,火药也不足百斤!”
“那就石头、砖瓦。没有,就用你们手中地刀箭,还有你们的血肉之躯,将地道阻塞,不准一个敌人进来!”强伸命道。
当强伸刚啃了一口自己心爱座骑的肉,秦军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洛阳城外。秦军驱逐着俘虏举着各式登城器械,云梯车、吊车、撞城车汹涌扑来。站在城头俯视,攻者如蝗,气势如虹,更有十倍于军队的民壮来回奔波,搬运着物资。
火炮与回回齐齐开动,无数的铁丸、石弹。包括火油弹、弩箭向着城头倾泻,发泄着秦军地万般怒火,洛阳城仿佛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缩了一圈。惨烈的故事再一次上演,不过这一次金军的抵抗变得虚弱。在一次集中轰击下,一营秦军敢死队攀上了城头。那一段的城头没有一个活着的金军,形成了一段空白地带。
“敌军入城了!”城内金军惊恐万状地呐喊着。
因为张士达终于将地道挖到了洛阳城内。地道尽头塌陷了一大片。数位秦军军士带着满面尘土刚刚爬了出来,他们就遇到了金军准备多时地震天雷。在震天雷的爆炸声中,这几位秦军军士当场死亡,地道出口也在爆炸中塌方,还有更多的守军用砖石将地道出口封死。
但地道不只一条,更多的以至无数条地道伸入了城内,总有秦军成功地站到了地面。金军不仅要面对四周城墙上如火如荼的攻击,又要应付层出不穷的地道而疲于奔命。强伸带着自己的亲卫,如同救世主,四处狂奔救援,耗费着他可怜地力气和兵力。
“轰隆隆……”西门那看似高大的城墙承受不住重击,终于连同它上面的守军,轰然倒塌,露出五十步长的一段空隙。
“墙倒了,快冲啊!”郑奇振臂高呼。倒塌地城墙,就像是在守军的心口上插上一刀,守军士气降到了底谷,而秦军则是相反。那夏冠英首先突了进去,立刻就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郑奇领着更多地人马跟进,在西门口扩充着战果,秦军终于攻了进去。
而张士达利用这个空档,亲自带人从南门通过地道,进入了洛阳城。他与郑奇等人呼应,金军节节败退,强伸此时正在北门救援,听到属下报告,心头大震,立刻带人杀了回来。
巷战是一件异常艰苦的战斗,金军虽然势单,仍有人躲在屋顶、地窖和窗户后面,放着冷箭,用血肉之躯拼死力战。何进中了一支流矢,这令他心头火起,他将城外地回回搬入城内,拆了民居取石木为弹,对着藏匿金军的屋舍狂轰乱炸。屋舍民居在回回地轰击下,如土崩瓦解,变成断垣残壁,不仅埋藏了守军,也让躲在其中瑟瑟发抖的百姓陪葬。
洛阳城也燃烧了起来,呼喊声让倒下的灵魂不得安息,鲜血流满了洛阳每条街道。秦军骑军在洛阳宽阔的街道上冲散了金军的勇气,步军弩队让金军的抵抗变成了自杀。
秦军不计代价地攻击,令金军节节败退,更多的人放下兵器,选择了投降,甚至自相残杀。强伸只好领着一部分守军退入了北城,仍在负隅顽抗,不肯投降。
洛阳城太大,逐街逐屋搜索顽抗的金军,令秦军伤亡较大,何进暂时停止了攻击。这是双方最后一次喘息,秦军已经可以宣告胜利了,对于那少量不肯投降的金军来说,只有死亡的下场。
强伸感觉身上的血液就要流干了,身上的力气似乎也在丧失,他已经穷途末没,心如死灰。一切希望都没有了,他对着东方汴梁的方向三叩九拜,泪流满面,发誓要以死报君。他当然是一个忠臣,然而他为皇帝所做的,皇帝却看不到也听不到。
伤者在地上哀号着,死者再也发不出任何气息,而活着的部下军官们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强伸行叩拜大礼。
“咚”的一声,他们暂时栖身的屋舍的屋脊塌了下来,木屑与瓦砾横飞,一颗石弹从天而降,在众目睽睽之中,石弹入地三尺。他们不顾石弹掀起的飞扬尘土,盯着那颗石弹发呆,如老僧入定,半晌才缓过神来。缓过神来的将校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诡
“元帅,事已不可为,不如……”
“怎么?尔等想降了?”强伸抚着手中的刀,厉声质问。刀面上既流着秦军的血,也留着退缩部下的血。
“元帅,您是个令人尊敬的大忠臣、好元帅,然而皇帝早就忘了您,不管您的死活,这样的皇帝何必为他陪葬。您已经尽力了,不如趁秦军未发起最后一击,我们全降了秦军,否则就来不及了!”部下们劝道。
“本帅不会投降,除非尔等杀了我。”强伸怒极反笑,“对,尔等若是杀了我,将我的头颅献给秦军主帅,说不定能换一身荣华富贵!”
“元帅说哪里话?我等听您的命令,不是惧怕您的权威,而是钦佩您的为人。我等怎会对您不利呢?”有人带着哭腔劝道,“我等请元帅亲自下令,命活着的将士们缴械投降,保全大家的性命。这里人人都有家小父母,人人都不想就此死掉啊!”
“此等卖国求荣之事,恕本帅办不到!”强伸怒道,“尔等以为敌军主帅会饶过你们?”
“元帅怕是有所不知,十年前崔立以汴梁献于秦王,属下当时是汴梁城中守军一百夫长。”左右中站出一人道,“崔立一党皆被秦王所杀,死不足惜,而城中百姓与其他降军皆未受牵连,皆得活免。由此可见,只要我等恭顺,料秦军主帅必会赦免我等。”
强伸“腾”地跳了起来:“尔等要降便降,何须多说?只可恨尔等目无皇帝,阴结敌酋,此等大逆不道,人神共愤,必受天谴!”
左右将校们耐心地让他发泄完怒气,一拥而上夺了他的兵器,将他捆绑了,还用一块布塞在他的口中,防止他咬舌自尽。
强伸在挣扎中双眼欲裂,口中发出呜呜的声响,双腿乱踢,然而他却无法阻止部下们求生的**。豪杰猛士固然可敬,但临此危局,亦不过螳臂当车。
第七卷 朝天子
第七十八章 帝国落日㈠
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一轮红日将它的余辉普照大地,T7)E降。
洛阳城在红日下奄奄一息,城内城外一片狼藉。
倒塌的民居中,百姓拼命地挖掘着,每当找出一具尸体,便引发一阵悲的痛哭,千疮百孔的城墙上倒挂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数百具尸体,鲜血在古老的城墙上留下发黑的印迹,如慷慨而又悲壮的诗篇。
秦军驱使着俘虏抬着尸体走出洛阳城,找个地方掩埋,落日的余辉洒在他们的身上,拉出无数道长长的影子。在大秦国未来储君赵松的记忆中,泰安十年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已经死去的人,无论是城郭、大山还是河流、原野,落日都毫无例外地给他们染上一层诡异的惨红色,红得令他难以忘怀,惨红如血。
秦王赵诚赶在除夕那一天回到了洛阳,此前他亲自率军拿下了许州。至此,郑州、洛阳、许州、嵩州与汝州均已经落入秦军之手,斩首、俘获无数,更重要的是金军的力量已经削弱,兵力捉襟见肘,汴梁城随时有被秦军包围的可能。出于全盘战略上的考虑,赵诚决定暂停攻势,转入休整。赵诚要在洛阳过除夕,何进等人让他得偿所愿。
何进正在忙着清理杀戮战场,他在洛阳西郊建了一座万人冢,说是万人冢,其实埋葬了不下五万金军遗体,而百姓也在忙着埋葬他们的亲人,无数座新起的坟包令人触目惊心。
洛阳内外浸透。着悲怆的气氛,草木含悲。
铁骑从南方如风而至。,并且在洛水北岸骤然驻足。夕阳下,那面玄黄王旗耷拉着,毫无生气。赵诚看着正埋葬尸体的军民,沉静不语。雄心壮志是何等的豪迈,快意恩仇如何的痛快淋漓,然而不可避免地要踩踏着无数尸身,去获取胜利果实。
赵松在这一个月中,见识了。无数的生死,过去所读过边塞诗篇中的豪情,如今再想起来,却多了一些沉重与悲壮。每一份赫赫武功,都是用鲜血铸就,每一次战争,都会留下遍野白骨。
“松儿要记住,今日之景过。去也曾无数次有过,将来也会有。我儿将来要成为皇帝的,若是你不能保家护民,家国百姓将来只会面临同样的苦难。抛开我大秦国的国威与将士的英勇善战不谈,此战非金军作战不利,亦非河南之民不壮烈,你可知金国为何才有这种下场?”赵诚说道。
“这全是皇。帝的错!”赵松答道,“皇帝昏庸无道,朝中便是小人多君子少,奸臣多贤臣少。国家内政有失,边事不靖,百姓贫苦,首先是皇帝的不对,因为小人与奸臣只有得到皇帝的重用,才会把持权力鱼肉百姓。”
“我儿这么想。。为父也感欣慰。”赵诚道。“不过你这话也不过是堂皇之辞。流于表面。身为一位皇帝。自小便享富贵荣华。有无数地人溜须拍马。一旦登临九五之尊。究竟有多少人能够日日自省其身。究竟会有多少坦然面对君子地指摘?甚或是闻过则喜?”
“有父王训示。孩儿将来不敢以。一人治天下。当然会视讽谏如美味。兼听则明。进君子退小人。让百姓享福免受疾苦。让国家富强令外邦外族不敢犯边。”赵松想了想道。
“……”赵诚没有回应。因为他相信自己地儿子将来是一位有为之君。不过第三代、第四代以至更久远地未来呢?
王贤愚与否直接关系到一个国家地兴衰存亡。而君王恰恰是最难以约束地。寄托于一个帝国地历代君王永远贤明。那全是无用功。赵诚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国家昌盛万秋。让战乱远离华夏神州。既然如此。不如不去想这个历代皇帝都没有搞明白地命题。
何进、郭德海、陈不弃、郑奇、张士达、郭侃、李等人见赵诚面色不佳。只得陪在一旁不语。远方。天地间一轮红日已经降到远山之巅。在它就要落幕之前。它依然降下万道光芒。抵挡着寒气地到来。埋葬完死者地百姓感受不到冬日地温暖。他们发出一阵悲怆地哭声。令观者也跟着悲哀起来。
“将士们辛苦征战了整整一月。今日是除夕。大家都束手吧。在上元节前。各部暂时停止攻掠!”赵诚命道。“各部转入休整。计功录名。奖优罚劣。令萧不离监视蔡州。田雄监视唐、邓。河北张柔等监视汴、陈。再命山东军张荣派人质问宋人!”
“国主这是对宋人不满?”何进问道。
“我军与金军激战一月,纵是儿郎们英雄善战,也死伤甚多,宋军至今还未见发兵,这是有背盟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