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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天机拈须笑道:“我方虽准备不足,不过得窥神将指点,士气如虹。尊上可命人回去国中,尽遣三国兵士而来,在后接应。眼下虽只有五千之众,不过众将士各个龙虎之相,人人敌得千军,只需将我等营帐拦马之木属,用粗绳捆扎成粗木,撞开姑墨城门,定能大杀四方,令姑墨人尽数跪地臣服。”
阚默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来,当即呼喝道:“富贵险中求,寡人既然得授于天,身后定有神人佑护,又岂能怕了姑墨宵小!众将士听令,但凭老神仙吩咐,将拒马桩捆成一束,撞开姑墨城门,今夜若是攻下姑墨,城中财货由尔等任取!”
阚默也当真够狠,毫不约束手下士兵夺取姑墨城中钱财,其实已经是纵容士兵屠城的意思。当兵本就是为了吃粮,这些军士尽是虎狼之辈,但闻可以随意烧杀抢掠,一时精神大振,加之许多人亲眼见到神迹,对于阚默身为天命真主一事深信不疑,立刻狂呼乱喊,群情振奋。
姑墨城墙上,天罚军率先发现有敌来袭,兵卫长率二百名天罚军硬弓手,将羽箭雨点般朝于阗军中射去,因为夜深漆黑,一时觉察不清敌人究竟有几多人马,便速速遣人报与哈迪力知晓。
哈迪力只道是于阗盟军悉数来袭,惊骇欲绝,慌忙从被窝中爬了出来,火速将众王公官员召集到勤政殿议事。
杨桓刚被抬进勤政殿,便急吼吼的冲到贝瓦王公身边,抢过贝瓦手中一盏清水,朝自己脸上一泼,这才清醒了一些。
杨桓闻听得大军来袭,一路上头脑飞速转动,还以为自己的计策未竞全功,却不知究竟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杨桓心知现在不是想这些杂事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朝坐立不安的哈迪力大吼道:“于阗联军已经大举攻至城下,我姑墨当尽起士兵守城,伺机出城迎头痛击。只是在这里商量,能商量出个屁的结果。国主还不赶紧登上城墙,以壮我姑墨军威,还在这里做什么妇人之态!”
哈迪力被杨桓一通痛骂,方才如梦初醒,慌忙朝敌军袭来的东城墙奔去。
此时天将破晓,东方曙光微露,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城墙下状况。杨桓跟在一众王公官员身边,将哈迪力簇拥上城墙,见依旧扮作马贼模样的于阗士兵,其中一小半人抛弃了战马,每百人抱定一只粗大的圆木,正冒着箭雨拼命撞击城墙东门。
杨桓拨开挡在身前的士兵,极目远眺,只见敌方只有军士数千,分出一部分轰击城门,剩下的则骑在马上,策马在城下绕起了圈子,一面用圆形的皮木盾牌遮挡箭雨,一面抽空向城墙上的天罚军弓箭手还击。城外的一片开阔地上,除了这几千名士兵,并不见其余援军人影,这些人竟是悍不畏死的狂冲猛打,此时已是折损了数百。
杨桓心中惊疑不定,细细思虑半天,突然看到里许开外,有三五百名敌军士兵,团团未定一员大将,大将身边还有一人,迎着清晨升起的第一缕阳光,露出一张清矍却可憎的面庞来,不是算天机还能是谁。
因为算天机的及时出现,杨桓顿时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虽然尚且不知于阗龟兹后方已经混战到一起,却猜测到算天机定然已经收到自己搅乱于阗后方的消息,生怕再无后援,这才急着撺掇敌军立即攻打姑墨,显然是想极力削弱姑墨和于阗联盟军的实力,能吃上一口是一口。
杨桓纵声长笑,拉住哈迪力的衣袖道:“本星主只当是庞氏骗局出现了环节上的疏漏,不过这个老贼及时现身,总算是打消了本星主的疑虑,应该只是时间的衔接上出现一点点问题而已。本星主只问国主一句话,国主究竟信任本星主与否?”
杨桓多了个心眼,不称在下而自称为星主,目的便是提醒哈迪力自己的神仙身份。哈迪力虽然也感到狐疑,见杨桓有此一言,还是欣然道:“星主乃我姑墨肱股,本王哪有不信之理?”
杨桓哈哈大笑:“国主不必多问,本星主只上禀国主一句话,攻城士兵只有数千,身后定无任何援军,相信也不会耍出什么花招。眼下摆在国主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
哈迪力听闻敌人只有五千,一时精神大振:“哪两条路?还请星主明示。”
杨桓傲然道:“一者,我方只需尽出弓箭手,守定东墙不肯放松,早晚能将敌军射退。不过敌军也不是傻子,折损大半人手后,定会惶急逃命,保留实力。其次,我姑墨士兵少有见血者,国主若是居安思危的明君,可命多于敌军数量的士兵自西门绕出,短兵交接,冲撞掩杀,可速解眼前之困,尽灭于阗士兵,使得于阗三国大伤元气,难以喘息,权当做是练兵了!”
71 哥舒夜带刀()
哈迪力虽相貌粗豪,勇武过人,毕竟从未经历过战阵,性格略嫌优柔寡断了一些。
不过哈迪力也是被逼得急了,眼见本国兵士训练已久,用度钱财无数,一旦有敌来袭,士兵们看上去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惊惧,手脚绵软,有些胆小的甚至连弓刀都拿不住。
哈迪力国主心下一横,寒着脸道:“命三百弓箭手在墙头掠阵,除去天罚军镇守城中,余者悉数自西门出城,迎头痛击敌军!”
杨桓还是第一次见到冷兵器时代的两军交战,顿觉热血沸腾,心想到了主帅排兵布阵之时,定然会有一员骁勇大将披铠带刀而出,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瞪起眼珠子大吼一声:“某愿往!”
只是杨桓左等右等,也不见一名将军主动要求率兵出战。哈迪力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谁愿带兵厮杀?”
姑墨国一向重商轻武,朝中缺少悍勇之将的弊端此刻尽显无疑。几名兵卫长和武将见国主挂不住脸面,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带兵出城应战。哈迪力见一干武将均面如土色,显然惊怕已极,哪有一个不双腿打颤,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胜仗的样子。
杨桓唯恐天下不乱,见状叹息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遥想突厥名将哥舒一家,各个英雄好汉,哪里像我姑墨一般人才凋零,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扇了耳光,居然连个敢还手的都没有,真是可悲可叹哪!”
杨桓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并不知道大唐名将哥舒翰此时尚未出生,要么就还是个撒尿和泥玩儿的孩童,是以吟出这一首诗来,根本没人听懂杨桓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杨桓后来的几句白话,还是把众武将羞臊得头都不敢抬,哈迪力的脸也越来越黑。杨桓倒不是有心嘲讽,只是为了唤醒姑墨武将早已消颓的血勇之气。一番夹枪带棒的诛心之语出口,众王公身后突然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某愿前往!”
杨桓登时便听出是孔隐的声音,众王公便轰然分散开来,露出身着亮银梭子铠的孔隐来。
孔隐年纪虽幼,性子却最是刚烈,生于将门,自小听父亲讲述战场杀敌的故事,早已心生向往。这会儿见城墙之下敌军卖力攻城,对战双方弓箭射成一片,潜藏在骨子里的悍勇嗜血之意顿时磅礴爆出,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赶回家中,翻找出父亲上阵杀敌时惯穿的盔甲,登上城楼请命出战。
孔隐身着铠甲乃大唐将士所穿明光铠的一种,前后有铜镜掩心,战裙下系有护裆,无论臂腿胸腹咽喉,均有铁甲掩护。头顶圆盔掩眉处镶嵌着一块珐琅琉璃珠,在火把映射下更显璀璨。
孔隐身披的铠甲似乎是特制的,并不似明光铠一样通体铜色,而是呈现出耀眼的亮银色。孔隐年少,身体略显瘦弱,故意在甲胄中塞进了布条棉絮,撑起来倒也威风凛凛。加之孔隐目若朗星,顾盼间杀气四溢,好一派少年英雄之色。
哈迪力早知孔隐骁勇,以一己之力,居然能活擒号称姑墨有数高手的多多卡,足见其武技之强横。杨桓又曾无意中提起孔隐乃将门之后,自小练就一身冲杀本领,吹嘘孔隐有万夫莫敌之能,杨桓当时只是想找个由头将孔隐带进宫来贴身保护,没想到这下子却惹出了祸事。
哈迪力见孔隐如此威势,手执精铁长戈,腰跨弯刀,靴中亮匕,身背硬弓,不禁眼前一亮:“如尔所请,待得纵马杀敌,战胜回来,本王便封你做了姑墨头一号武将又能如何?”
哈迪力有心羞一羞缩头藏尾的姑墨武将,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武将们果然面露惭愧之色,杨桓却急忙上前阻拦道:“国主万万不可。孔隐虽然悍勇,不过却只年笈十五,骨骼力气未曾长成,贸然出战的话,功败身死事小,误国误民事大呀!”
杨桓虽有心不愿孔隐涉险,奈何孔隐早已拿定了主意,一再跪地请战。哈迪力用眼神瞟向杨桓,杨桓只得叹息道:“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网络水军诚不我欺。既然你小子选定了这条道路,大哥也不便再三阻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要上战场兰儿要做寡妇,都随你们去吧。”
杨桓其实是暗中为孔隐提了个醒,言下之意便是告诫孔隐:“你个傻比能赢就打,见势不妙就赶紧跑,免得洛兰还没出嫁就做了寡妇,这饥荒可就拉定了。”
孔隐何尝看不出杨桓爱护,只是孔隐自小立志,要去边关一刀一枪,用性命搏出个军功前程来。此刻城下只有数千敌军,姑墨城中兵力足足多过敌军一倍,城墙上又有弓箭手掩护,想来也不会大败而归。
孔隐主意已定,接过哈迪力亲手奉上酒浆一饮而尽,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红润,深深望了杨桓一眼,跪领了哈迪力军令,竟已是头也不回的下城整军去了。
城下里许之外,阚默正勒马指挥手下军士攻城,眼见士兵死伤惨重,依旧没有攻破城门的迹象,心中大急。算天机远远看到城墙上的杨桓,恨得咬牙切齿,心下思忖道:“此子上应天机,屡次明杀暗袭均未得手,若不能趁此良机将之诛杀,日久必成我李唐心腹大患。”
算天机计议已定,突然朝阚默请命道:“我国兵士强攻之势已衰,不复当初悍勇亡命。贫道在龙虎山习学得一身武技道术,可力敌千人,不若贫道潜入姑墨城中,大肆纵火烧杀,从内里破开城门,里应外合,将我于阗军士放进去可好?”
阚默曾见识过算天机手段,深知算天机一身武技道术已至出神入化的境地,闻言大喜应允。算天机策马转至南方,企图渡过叶尔羌河天堑,趁着姑墨城南墙空虚,潜匿至城中暗杀杨桓,至不济也能藏匿城中隐秘处,待战争结束后寻机遁走,竟是一石二鸟之计。
72 杀气腾腾()
算天机的鬼算盘打得十分精明,因为算天机一力撺掇阚默连夜攻打姑墨,阚默早已将算天机牢牢看定,不许算天机有须臾离开。算天机虽然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不过毕竟敌不过数百骑兵的围攻。
阚默战败已成定局,一旦阚默翻脸,想要杀死算天机,算天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眼下阚默虽然派出一队骑兵跟在算天机身后监视,唯恐算天机趁机逃脱。算天机还真的没有逃走的意思,打定主意要潜进姑墨城中,能杀死杨桓最好,一旦失手的话,也能趁乱从容逃遁,躲在城中暂避风头。
算天机很快绕至羌河北岸,毫不理会身后的一队骑兵,纵身跃进冷意侵骨的河水中,连气泡都没有冒出一个,便扎进羌河中消失了踪影。那一队于阗骑兵依旧不肯离去,一直在羌河边守候。
姑墨城南面临水,北面临山,均为自然天堑,飞鸟难渡。波斯和唐人往来通商,必须穿过姑墨城咽喉要道,所以姑墨城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城南叶尔羌河枯水期间,河床干涸,水流如同潺潺小溪。姑墨便会派出士兵往来巡梭守护,避免有人私自越境。此时虽然正处于夏末叶尔羌河水势大涨之时,河畔浅滩处同南墙之间,依旧间隔出丈余宽度,可容得许多车马并排穿过。
河畔距离姑墨城南墙,是一片毫无遮挡的开阔地,城墙上士兵可以清晰俯瞰这个地段。算天机也当真了得,不知用了什么掩人耳目的道术手法,居然很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姑墨城中,出入围护得铁桶一般的姑墨城池,直如无人之境。
算天机迅速隐进一户寻常人家,将那户人家老小五口尽数制住,翻找出干净衣物,将一身湿透了的道袍更替下来。
算天机虽然一意挑起西域各国间纷争,只是为了大唐利益着想,并没有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算天机并没有害了这一家五口的性命,只是从怀中摸出防水琉璃瓶中药粉,将五人迷晕过去,捆在柴房中,用柴草遮盖住了身体而已。
姑墨国遭此大难,城中强壮男子全都动作起来,自发以街坊为单位,聚集在一起帮忙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