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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桓正得意间,厢房的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来,劈头盖脸朝胡老三骂道:“今晚的人手不是都给你们安排妥当了吗?做什么又来打扰老娘装扮?”
那人说着话,脸上的铅粉却不住簌簌掉落,杨桓听到此女说话声如同铁棒敲击破锣般沙哑难听,心想难道这就是那位金姑娘,听声音年纪似乎不小,应该称她做金大娘还差不多。
说话间,胡老三侧身闪到一边,拉着杨桓的衣袖赔笑到:“这小子名叫杨桓,笨手笨脚的,在后厨里闯出了祸事,裴掌柜让我把他带给您随意发落。”
金姑娘不满道:“既然闯了祸,随便揍一顿丢到大街上就好,巴巴的把人送到老娘这里来,你们一个个的都吃多了猪油蒙了心吗?”
胡老三干咳两声:“这个……这小子是散财使遣人送来的,说是要我们好好招呼,千万不要纵容他随意离开,三弟也是没有办法,这才麻烦您给费心调教一番。”
“哦?绿丫头送来的人,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金姑娘朝杨桓仔细打量一番,杨桓这才看清了金姑娘的长相,只见这位金姑娘人约中年,长着一张长长的马脸,粗眉细眼,鼻尖生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毛痣,生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金姑娘长相不佳,偏偏喜欢打扮,脸上的铅粉扑了厚厚一层,说话时嘴巴能一直咧到耳根,唇上涂抹得一片猩红,望之可怖。金姑娘身材尚算丰腴,只是穿衣不得章法,红裙绿袄,黑腰带紫绣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筋斗栽进了染缸里,好不容易爬了出来一样。
杨桓被金姑娘这幅尊容吓得不轻,大喊了一声:“鬼呀!”喊毕转身欲逃。
金姑娘勃然大怒,一把将杨桓扯了回来,下死力将杨桓掼在地上,叉腰怒道:“谁是鬼?你说谁是鬼?”
杨桓心知发飚的女人最是可怕,战斗力爆表得一般江湖高手都难锐其锋芒,只好硬着头皮满口胡柴道:“小弟刚刚看到姑娘背后似乎,似乎爬着一个婴孩,故而一时事态,还请姑娘万勿见怪。”
金姑娘被杨桓一番鬼话吓得不轻,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背后空荡荡的,哪里来的什么婴孩。胡老三亦觉得汗毛直竖,浑身发冷,随口敷衍两句,便转身飞也似的逃离,将杨桓丢在金姑娘那里不管不问。
金姑娘情知杨桓捣鬼,正待好好收拾杨桓一通,给杨桓长长记性,院落外却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青衣小厮,跑到金姑娘面前施了一礼:“金姐姐,包下我们三楼雅间的黄老爷那边太难伺候了,也不知道招待的是什么样的贵客,排场大得紧,带着五七十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个顶个带着锃亮的家伙。我们楼里伺候的人一概不用,但凡进去传菜的兄弟们,都要经过几道管卡严密搜身盘查,菜没等送进去便凉了。他们这会儿又闹了起来,说咱们醉白楼徒有其名,店大欺客,尽送些残羹冷炙给他们过口,扬言要砸了我们酒楼,裴掌柜已经过去解释了半天,可那般客人就是不依不饶,把裴掌柜也给轰出来了。”
“竟有这等事?”
金姑娘微微蹙眉道:“那个江宁织造的黄老爷我识得,不是个惯常刁难人的,如今招待的客人究竟什么来头,值得黄老爷这样大动干戈。”
金姑娘思忖片刻,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杨桓身上,唇角渐渐荡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你叫杨桓是吧,我看你挺机灵的,长相也挺讨喜,既然你是散财使送来的人,老娘便抬举抬举你,升你做个跑堂的,先去三楼伺候客人吧。”
143 含冤负屈()
杨桓穿起一身店小二的衣裳,肩上搭着一条崭新的白毛巾,金姑娘特意找来一顶灰布材质的无翅软帽,遮住杨桓一头刚刚比及肩膀的短发。
酒楼的店小二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唐朝的酒楼没有菜谱菜单,招牌菜均用木牌挂在墙壁上,任由客人点选。寻常的菜色则必须由店小二背书般记熟,待得客人问起,流水般顺口而出。
再者,店小二多选用手脚麻利的年轻男子,能够端得动装载几味熟菜的大托盘,或是干脆将菜盘托于肩臂之上,由指尖到肩膀,排列出一排菜盘,行动流畅,菜汤不能倾洒出来,用的便是一个巧劲儿。
店小二不仅要拥有良好的平衡能力,还要心思灵活,能说会道,为客人介绍菜品的特色,酒没了斟酒菜凉了热菜,把客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才能获得些赏钱,同时为店里多拉些回头客。
杨桓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赶鸭子上架被充作牺牲品,赶来伺候三楼一群难缠的主儿,心里不住骂娘。
杨桓端着一个硕大的硬木托盘,上面盛着些冬笋干、盐鸟蛋、黄豆芽、炒肉皮之类的下酒小吃,重倒不十分重,而且尽是些冷菜,以免惹得客人不快。在裴掌柜殷切的目光中,杨桓硬着头皮登上三楼,在楼梯口便被两名男子拦了下来。
两人身量均不算高大,相貌中正普通,正气凛凛,穿着一模一样的铁灰色劲装,利落的发髻用包头拢在一处,打扮得十分利落。这两人腰悬钢刀,刀刃弹出刀鞘寸许,以大拇指扣住,方便随时能够抽刀打斗,而且二人腰身挺直,人很有精神,言语掷地有声,惜字如金,动作整齐划一,不像是普通的江湖路数,倒似乎行伍中的作风要多上一些。
杨桓被二人从头到脚搜了一遍身,确定杨桓身上并没有带着利刃,这才挥手放行。杨桓见三楼的客人如此做派,战战兢兢的没走出几步,又有两名男子将杨桓拦了下来,以银针探入菜品中,须臾不见银针发黑,才容得杨桓继续前行。
杨桓心想这伙子客人架子真够大,又是搜身又是验毒,都快赶上一出康熙微服私访记了,估摸着深宫内院的皇帝老子吃顿饭,顶多也就是这个排场。只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再可口的饭菜也早已凉透,吃起来还有什么滋味,看来这些大人物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十分舒心,还不如寻常生活来得痛快些。
三楼整整十五间大小雅间,悉数被高价包了下来,真正设宴的却只有天字号最靠近西湖的一间,推开轩敞的窗子便能望见一派湖光山色。三楼长廊沿途站满了带刀护卫,全都是一水的铁灰色短打,目露精光,面容警惕。
杨桓如履薄冰,好不容易走到天字号雅间,在紧闭的房门上轻轻敲了敲,房门自里面打开,一桌客人均朝杨桓看了过来。
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居于次位,刚刚为主位上的华服少年斟上一杯酒水,躬身尚未落座,便朝向杨桓道:“又上了些什么菜色,可是还同刚才一样,冰冷得令人难以入口吗?”
杨桓上楼之前已经被裴掌柜叮嘱过,根据中年男子的大致身量长相,知晓此人便是请客的黄老爷,于是将菜品一味一味摆放在桌上,微微笑道:“回禀黄老爷的话,这些菜色是小店掌柜特意奉送的,都是些寻常下酒之物,还请黄老爷宽恕招呼不周。”
杨桓话未说完,突然双臂一紧,便觉两只手臂被人牢牢钳住,疼痛难忍,大骇呼喊道:“你们要做什么,我只是个送菜的……”
华服少年冷哼一声:“你说你是送菜的?本……我看你是个居心叵测的刺客还差不多。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原来华服少年身后站着两名侍卫,一直标枪般伫立在少年身后,此时人影一晃,便已经双双掠至杨桓身边,一左一右将杨桓牢牢制住。
雅间里只有四个人,除了黄老爷和华服少年以外,便是这两名侍卫。黄老爷见状大惊,转向华服少年期期艾艾道:“尊上,您怎么知道他是来行刺的?”
华服少年傲然一笑,手中折扇潇洒一展,说不尽的潇洒风流:“我说他不是店小二而是刺客,理由有三。第一,店小二常年伺候人,习惯了卑躬屈膝,腰背哪里会像他这般挺直?”
杨桓嘶声道:“你放……胡言乱语,谁说店小二就一定是驼背,在下只不过是新来的而已。”
华服少年从容笑道:“你看看,马脚这就露出来了。你见过哪一个店小二一口一个在下,难不成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店小二,还要寒窗苦读,满腹经纶不成?”
杨桓气得七窍生烟:“谁规定店小二就得是文盲?谁规定店小二就不能自称为在下?店小二就不能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店小二就不能胸怀五大洲放眼全世界树立远大的志向不成?”
“哈哈,说得有些道理,没看出来你小子嘴巴挺伶俐的啊!”
华服少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朝杨桓一指:“就算我前两个推论不够严谨的话,你却露出了一个最致命的纰漏,恰巧落在本公子眼里,那就是,你肩膀上的毛巾是新的!”
这回连黄老爷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请恕老夫驽钝?这小二的毛巾是新的又有何不妥?”
华服少年似乎很喜欢推理,背负起一只手,轻摇折扇道:“本公子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这些江湖上的门道,就没有本公子不精通知晓的。无论酒楼大小,但凡店里小二肩头上搭着的毛巾,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油渍,那毛巾的作用便是随时为客人擦拭桌椅上的灰尘油渍。这个家伙的毛巾如此崭新,不是刺客假扮的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杨桓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了下来:“没想到居然有人比我还要混账,这样牵强的推理论断也能说得出口。我身上的毛巾没有油渍又怎么了,不是刚刚跟你说过,我是新来的,我真是新来的……”
144 反客为主()
无论杨桓怎样解释,华服青年一口咬定杨桓是刺客所扮。
华服少年将刺客的身份硬是栽赃给杨桓,仿佛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仰天长叹,摆出一副天下神探,舍我其谁的高姿态,手中折扇在桌子上重重一敲:“这个案子了了。”
杨桓欲哭无泪:“什么案子了了,怎么就了了,我可是什么都没招,你休想诬赖好人。”
华服少年见杨桓被制得死死的,大胆走到杨桓身前,用扇子在杨桓脸上拍了拍:“那好,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你不是驼背?”
杨桓无奈道:“因为我是新来的。”
“为什么你说话如此文绉绉,根本不像个跑堂的样子?”
“我以前读过几天书,因为家道中落才沦为小二,而且我是新来的。”
“那我再问你,为什么你肩上的毛巾如此簇新?”
“你这人是聋子还是傻子,不是告诉过你了,老子是新来的!”
华服少年转身朝黄老爷道:“你听到没有,他什么都招了,定案,拿人,把他给我押进大牢里关起来!”
黄老爷额头上顿时沁出一层冷汗:“尊上……”
华服少年不悦道:“什么尊上尊下的,称呼我李公子。”
“李,李公子。”
黄老爷用宽大的袍袖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您如果看这小子可疑,送进大牢里暂时关上一段时间,严刑拷问并非不妥,只是这刺客的名头,千万不要随便安放,否则老夫实在吃罪不起呀。”
黄老爷明知道这个李公子的来头,若是被人知晓在自己的宴请场合上出现了刺客,危及到李公子的生命安全,这件事一定会影响到黄老爷江宁织造使的官位,如果有心之人拿此事大做文章,黄老爷丢了官不说,搞不好还要锒铛入狱,性命不保,不由得黄老爷不着急,倒不是有心替杨桓说话。
杨桓也没想到自己如此命歹,走到哪里哪出事,一步一个坎,根本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忍不住自怨自艾道:“坎坎坷坷小人生,放眼前路都是坑,细看坑里还有水,放干脏水露出钉。老子上辈子究竟做过什么孽,老天爷要如此惩罚于我,在后厨烧火劈柴受苦挨累不说,好不容易荣升成为跑堂的,这会儿又被人诬陷成刺客,我,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杨桓随口念出一首打油诗,其实是前世在东北生活的时候,酒桌上听来的玩笑话。这首打油诗被李公子听在耳内,李公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小子行啊,肚子里有点墨水,刚才那首诗做得不错,文雅得紧,再念一遍我听听。”
黄老爷正不知要如何解围,见李公子对杨桓做的狗屁诗起了兴趣,连忙怂恿杨桓道:“李公子让你再念一遍,你倒是念哪!”
杨桓只道这个黄老爷是醉白楼的老主顾,同裴掌柜是至交好友,不忍自己被诬陷,所以才出言相助。只是杨桓正感慨自己命运多舛,好端端的受人诬陷,混账脾气发作,就算天王老子亲临也不会给上三分薄面,白眼一翻道:“哥被人说成是刺客,心情不太爽朗,突然又不想念了,你待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