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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就近在咫尺了。
此刻天还没有黑透,还不是发动进攻的最佳时机。在等待天黑的同时,军官们凭着手中望远镜,开始近距离观察敌军的动静。
驻扎在核桃园的小鬼子显然没听到任何风声,透过从老苟那里借来的高倍望远镜,张松龄可以清晰地看见鬼子的哨兵在百无聊赖地四处晃悠。在哨兵们的身后,则是几十座临时搭建起的军用帐篷。很多来不及送到第一线的弹药箱子都堆在帐篷附近,一摞挨着一摞,就像无数座小山。
间或有小队的鬼子兵沿着山路爬上,走到帐篷附近,坐下来休息,喝水,恢复体力。复杂的地形,将鬼子们也一样折腾得精疲力竭。一个个解开领口,用军帽当扇子拼命朝脖子里边扇风。
从比核桃园更高的地方,则不停有民夫跌跌撞撞地走下。其中大部分时被小鬼子强行抓来的中国百姓,还有一小部分是朝鲜人。后者已经被小鬼子征服了四十余年,早已习惯了做狗的生活。见到歇息的鬼子,则立刻躬身施礼。直起腰来之后,则迅速又换了幅穷凶极恶的面孔,冲着中国民夫挥舞起手中的木棒子。
“奶奶的,怪不得叫高丽棒子,就是欠揍!”二连长廖文化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低声痛骂。作为一个连的主官,他的手中也有一只配发的望远镜,不如老苟的那支精密,却也能把远处朝鲜人的行径看得清清楚楚。
“哪呢,哪呢,给我也看看!”三连的连副赵大峰挤上前,媚笑着向廖文化伸开手掌。“小鬼子我见过了,高丽棒子却只是听人说过。让我也开开眼,开开眼!”
“怎么不找你们武连长借?!”廖文化小声数落了一句,却很满意对方先找自己借东西,而不是找张小胖子。将望远镜塞过去,又迅速补充,“等会儿杀上去时,千万别对高丽棒子手下留情。那些王八蛋,都是小鬼子养的狗,然他咬谁就咬谁!”
附近还有其他二营和三营的几个骨干,听廖文化说得认真,都收起笑容。将望远镜架在树枝上朝核桃园方向仔细观看,很快,就把鬼子和朝鲜仆从的模样,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些高丽棒子,长得不是跟咱们差不多么?”赵大峰第一个结束观察,躺在草地上,小声嘀咕,“反倒是小鬼子,个个都是胡萝卜腿儿,一看就跟咱们不是同类!”
“还用你说!”廖文化白了他一眼,低声卖弄,“在房山那边,三十师的一个连,在打伏击鬼子的辎重队时,就吃了高丽棒子的亏。看着他们长得像中国人,还以为是被抓来干活的老乡呢。就光顾着招呼小鬼子了,结果被高丽棒子从背后给打了黑枪!当场倒下了好几十个,差点把整个连都给交代在那!”
“王八蛋!”赵大峰又骂了一句,然后皱着眉头追问,“可我刚才看着,小鬼子也不怎么待见他们啊!他们对小鬼子那名忠心干什么?”
“当奴才当惯了呗!”廖文化耸耸肩,顺口回答,“好像他们的国家在大清那时候,就被小鬼子给灭了。天天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时间长了,就不觉得委屈了!”
回转头,他看了一眼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张松龄,心里突然有点儿发虚,“是吧,张老弟,高丽棒子的国家是不是大清那时候,就被鬼子给灭的,我记得不太清楚!”
“廖连长说得对,朝鲜是在甲午战争的时候,被小鬼子给占领的。大清还为了朝鲜,跟小鬼子打了一场海战,结果没打赢!”张松龄点点头,非常仔细地解释。“具体应该在一**四年到一**五年之间,从那之后,朝鲜人就跟在小鬼子身后,一起开始祸害咱们中国人了!”
说到历史方面的知识,廖文化可就只有倾听的份了。其他几名特务团骨干也放下望远镜,缓缓往张松龄身边蹭,一边蹭,也一边好奇地提问,“那么久了,怪不得他们对小鬼子毕恭毕敬。他们当时自己就没反抗过,就任由小鬼子给亡了国?!”
这个问题,可是把张松龄也给难住了。搜肠挂肚想了好一阵儿,除了一个安重根之外,还真想不起其他曾经抗争过的朝鲜人来。只好摇了摇头,笑着回答:“应该有人反抗过吧,但是反抗的人不多!书上没有讲,我也没听说过!”
“朝鲜国有多大?”二营的一连长王雪松想了想,低声请教。
“大概跟东三省差不多大小吧!至少等于辽宁加上吉林!” 回忆着中学课本和课外读物,张松龄耐心地回应大伙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难得与大伙交流的机会。必须好好珍惜。否则,几位同僚弄不好又像一连的弟兄们那样,都被廖文化给拉成了同党,而他自己则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路人甲。
“那小曰本儿呢?!”
“也差不多,可能比朝鲜稍还小一点儿!”
“才那么小一丁点儿啊!”几个连长们惊诧于曰本国的狭小,目光里头充满了困惑,“曰本国那么小,就吞掉了朝鲜,然后又吞掉了咱们的东三省。他们怎么这么厉害?!”
这个问题,又超出了张松龄的能力范围。想了许久,他才沉吟着回应,“曰本人跟西洋人学得早,有自己的工厂,能自己造飞机、坦克和大轮船。咱们国家当时被满族统治者,觉得这些都是没有的东西,不肯学。所以就被曰本甩在身后了!”
“那小曰本儿会不会吞掉咱们?就像他们吞掉朝鲜那样?!”
“是啊,咱们能打赢么,张老弟?你读书多,您跟我们说道说道,咱们国家,能打得过小曰本么?”
“能打得过么?”“能打得过么?” “能打得过么?”一时间,张松龄耳朵里再听不见任何其他动静,翻来覆去,全是同一个声音在回荡。
老实说,张松林自己也非常困惑。特别是在看了二战区长官们最近几天的表现之后,这种困惑更深。但他却不敢把心里的困惑宣之于口。老苟团长就在不远处观察敌情,万一被他听见,张松龄肯定逃不掉一顿呵斥!
“呵呵!”他干笑着,想逃避这个问题。却被几位同僚们的目光看得心里头阵阵发虚。特务团最年青的中尉就是他,同僚们在平素交往时,也很少再把他当个半大孩子对待。大伙尊重他的原因不止是他曾经追随在老苟身后立下过大功,更重要的是,他是整个特务团读书读得最多的人,“满腹经纶”!
“呵呵,呵呵…。”此时此刻,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作为老苟团长的好兄弟,张松龄也不能给后者丢人。接连干笑了几声之后,他终于有了一个好主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廖文化、张大峰和王雪松等,笑着肯定:“当然能赢!当年整个朝鲜,都没有几个人抵抗。可中国,至少还有咱们这些人在!”
注:今天只有一更了。抱歉
第六章 长城谣 (六 上)
第六章 长城谣 (六 上)
话音落下,张松龄自己都被自己的话给吓了一跳。最近几天,二战区长官们拙劣的表现和四下里传来的坏消息,仿佛阴云般在他的心头越积越深,越积越厚。让他困惑,迷惘,疲惫不堪,有时甚至辗转无寐。而这一瞬,却仿佛有万道阳光突然从夜空里扫了下来,将他心里的所有阴云一扫而尽。
再看其他几个特务团的军官,也被张松龄的话烧得热血沸腾。大抵在他们心里,从来没将自己的行为与国家兴亡联系于一处。而此时此刻,大伙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单薄的肩膀上,居然扛着整个民族。
“你小子,当个小连长的确屈才了!”老苟恰恰也转过头,先是一愣,然后笑着低声夸奖。“好好干,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跟老营长说,让他保举你去南京读中央军校!”
刷!几位军中同僚齐齐地将眼睛转向张松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特别是一营二连长廖文化,一想到此后张小胖就要踏上升官发财的快车道,嫉妒得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谁料张松龄本人却压根儿不领老苟的情,仿佛不知道的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在国民革命军中的意义一般,轻轻摇了摇头,低声拒绝:“谢谢长官栽培!不过,我更愿意在前线杀小鬼子!那个名额,长官还是留给别人吧!”
“你……?”老苟又是一愣,直勾勾地盯着张松龄的眼睛看,却没从中看到一丝虚伪与慌乱。转念一想,便知道对方不是在欺骗自己,笑着爬过来,抱了抱找张松龄的肩膀,低声骂道:“不识抬举的小胖子!你以为我是蒋校长呢,想把谁塞进中央军校就能塞谁进去?!咱们特务团,不就你一个高中生么?”
“我得先给我姥爷报仇!”张松龄笑了笑,低声强调。
“我知道了!”老苟摆出一幅了然于胸的表情,再度用力抱了抱张松龄的肩膀,“我不勉强你去!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将来做了将军,至少能珍惜咱们这些弟兄,不会像姓黄的那样,连战场情况都没搞清楚,就逼着弟兄们去跟小鬼子拼命!”
“是啊,小胖子若水做了二战区长官,肯定不会闭着眼睛瞎指挥。更不会在战事最紧急时候,丢下弟兄们自己跑回太原去!”石良材也爬过来,压低了声音调侃。
“那将来谁要再给老子小鞋穿,老子就报张小胖的字号,吓也吓死他!”廖文化也收起复杂的心情,笑着在旁边帮腔。
“那是自然,小胖子跟咱们一起抡刀杀鬼子的交情么!”王雪松和赵大峰等人也加入“攀交情”大军,爬过来,掀起张松龄的钢盔就是一阵搓揉。
张松龄则红了脸,双手抱住头盔左躲右闪。一不小心压断了某根枯枝,“啪”的一声,将所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名小鬼子的哨兵仿佛也听到了这边的异常动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大步朝众人藏身的小山梁走来。走到了一半儿,又觉得腿脚发酸,卸下刺刀,端起朝山坡上射击!
“乒!”子弹从张松龄等人头顶上飞过去,打下一小段带着叶子的树枝。廖文化被吓了一哆嗦,本能地去掏盒子炮,却被石良材死死地按住了胳膊。“别乱动,万一暴露了目标,大伙全得死在这儿!”
廖文化被压得喘不过气,只好点点头,表示遵从。半山腰上的小鬼子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回应,再度端起三八大盖,朝另外几个可疑方向扣动扳机“乒!”“乒”“乒”“乒!”
子弹四下乱飞,打得树叶和树枝不断掉落。特务团的骨干们在老苟和石良材两个的严厉监督下,趴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时间突然变得很慢,每一秒钟,都仿佛上万年一般长。四野里的其他嘈杂也完全消失不见,只有单调的步枪声,“乒!”“乒”“乒”“乒!”,一下接着一下。
“高桥二等兵,你在干什么?!”终于,有一声斥责从鬼子营地那边传过来,中止了令人窒息的枪响。
“那边,我听到那边有动静!”二等兵高桥向老苟等人藏身的地方指了指,大声汇报。
“你发现了什么?!”一个小鬼子伍长带着另外两名士兵急匆匆跑过来,顺着高桥手指的方向观看。
此刻天色已经擦黑,稀疏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藏着千军万马。鬼子伍长只看了两眼,就觉得脊背后一阵发凉。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中'***'队有翻越好几座山头潜伏到自己眼皮底下,却不被飞机和其他友邻部队发现的本事。皱了皱眉头,大声呵斥:“二等兵高桥,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被几棵小树就吓成了这个样子,真的遇到中国士兵,还不吓得立刻缴枪投降了他们!”
“嗨,嗨伊!长官教训的极是,高桥知道错了!”二等兵高桥不敢犟嘴,收起步枪,立正敬礼。
“回去吧,别疑神疑鬼的!自己吓唬自己,能把自己活活吓死!”鬼子伍长又往老苟等人身后的重重山峦望了望,更坚信不肯能有中'***'队杀到自己眼皮底下这个位置。帝'***'队的前锋已经抵达了娘子关后边的关沟一带了,距离这边足有好几十里路,中间还隔着一个故关要塞。如果中'***'队想攻击这里的话,至少要先把故关要塞给拿下来才行。
那可真的是痴人说梦。就凭中'***'队那可怜的训练程度和低劣的装备水准,怎么可能?娘子关这多么军队,居然连一门山炮都没装备。在没有炮兵辅助的情况下,想重新夺回故关,那得多少条姓命来堆?
想到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鬼子伍长更坚定了二等兵高桥刚才是草木皆兵的念头。狠狠地瞪了后者一眼,继续呵斥道:“以后注意一些,子弹不要随便浪费。要知道,你刚才那几枪,已经是中'***'人一个月的训练开销!”
“嗨,嗨伊!!”二等兵高桥恭恭敬敬地答应着,像个小哈巴狗一般跟在伍长身后返回了营地。虽然听不懂曰本话,但老苟却将小鬼子们的肢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