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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宁馨也在打量位于六号区的怪女人,猜测中等待着官万年的介绍。
位于四号区的雕琢师名为天净星。此老年近九十,生平不依附任何势力,尽管从不收徒,可对每一位有志成为雕琢师的少年人可说是毫无保留地尽心指导,数十年如一日,其无私行为令他在月辉城有着极高声望。老人家此次前来并非是年老突起好胜心,是无法推脱朋友们的热心推举,也就借着机会来看看新一代雕琢师对雕琢之道都有什么独特见解,期盼着年轻人的活力能令自己的雕琢造诣更进一步。活到老学到老,是淳厚老人家的一生准则。
在由衷表达了对天老的敬仰之情后,官万年指向五号区,叫道:“各位,天雨门我就不啰嗦了,五天前的奇迹令人记忆犹新,相信各位与我一样期待另一个奇迹的出现。下面是六号区,啊,真是另一个奇迹,仙海城魔皇禁地令牌争夺比战的美名都传到了万里之外的游海部落。与咱们这边彪悍好斗的游牧民相似,这一部族的人以海为生,随着海流四处迁徙。另有一桩奇特风俗,游海姑娘们自及笄之年开始便会以水纱蒙面,往后只会在情郎面前展露绝世红颜哟……”
寒宁馨奇道:“师兄,世间有游海民么?”
狄冲霄摇头道:“我只听过渔民,或许有吧。你想啊,很多灭神宗门上上下下加一起不就二三百人么?”
寒宁馨道:“有道理。能做到逐海潮而居,这一族多半皆是元灵神系水觉醒,名为部落,实际上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宗派。有趣,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狄冲霄忙道:“别胡来,要尊重游海姑娘的习俗。继续听。”
台上官万年扯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风俗后终于结束乱侃,叫道:“本官无法译解游海话的意思,所以也就只能按着音将游海姑娘的名姓念给大家听了。六号,复姓娘婆,哈啾,名叫风风加官,很拗口,哈啾,我看大家叫她风风就好……好,哈啾,哈啾,哈啾。”
寒宁馨奇道:“这都什么怪名字?还有官哥是怎么了?突然又是打嗝,又是喷嚏的,昨晚着凉了?”
狄冲霄耸耸肩。这些事,他要是有答案才怪。
近百个连串喷嚏下来,弄得官万年是眼泪鼻涕齐下,骨颤筋软,全靠随从扶着才没倒下,最后硬是咬着牙关将那个“好”字清晰说完。主办官模样狼狈滑稽,可城民们皆为他的执着深感敬佩,自地轰然鼓掌。瞧瞧,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撑到现在,真是官员典范啊!
官万年接过随从递来的水杯一气喝下,顿觉身体舒坦很多,继续道:“最后一位,宗政安,来自天威国的天才雕琢师!”伸手指向对战场东边入口。
众人顺指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飞龙华服的青年在五位高大护卫陪伴下走入场中。二十四五,样貌英俊,神色文雅,行步间腰身挺直,一派宗师风范。下巴略微向上抬起,显露出内心的高傲。与狄冲霄差不多高,稍显瘦弱。
狄冲霄仔细打量对手,不禁暗自点头,宗政安双手肌肤晶莹如玉,修长十指却是隐现各色斑痕,这正是常年与神光灵液打交道的明证。
人员到齐,官万年宣布热身比战开始。时限一个时辰,兽料以各个雕琢师手中现有的兽料为主。
王行三自怀中拿出锦囊,抽出写有窍心风雀的纸条放在雕琢桌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神色渐露伤感与思忆。眼看就要落泪,他忽然闭上双眼,随着深深吸气,脸上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吐出胸中积气,他神情重回淡然从容,弯腰自兽料箱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窍心风雀,在它心口部位蕴入神光后放置进一个满是泥水的盒子里。
用以浸润兽料的神光灵液千门百类,这看似脏稀稀的泥水也是其中之一,名为蚀土,可将兽料毛皮血肉化为灵浆粘土备用,并留下完整的骨架。
斯文秀气的赵晚身负重任,一边盘算着要做什么,一边盯着心目中的唯一对手宗政安,神情可说是兴奋与紧张并存。魁大海三十四五,中等身材,生平专擅攻杀类兽魂器,这种近似戏耍的比战着实将他难住了,拿着一截貌似软藤的兽料起呆来。老寿星天净星最为轻松,笑呵呵地拿着雕刀来回比划,目光中满是孩童才有的赤子童真。
宗政安极具自信,没有看赵晚,也没看天净星或是魁大海,就更别说默默无名的王行三与狄冲霄了,略带好奇地打量下风风后便专注于雕琢。主兽料并不是抽到的百草兽,而是辅料中的幻水线蛇,与雷鼓蝠一样属于下下等。
狄冲霄没动手雕琢的意思,乐呵呵地将所有人都看了个遍,最后将心神全放在游海姑娘风风身上,及她手里的大海螺,期待着异族姑娘会做出别具异族风情的奇特魂器。
寒宁馨正在调配七彩香浆,见状屈肘撞在狄冲霄心口,娇哼:“光看没用,说不准游海姑娘会破例让魂器造诣越自己的爱色男儿欣赏一下真容。”
狄冲霄哈哈一笑,拿过一只大号雷鼓蝠放在桌上,以恢复神系神光护住内里的雷鼓皮膜,手上雕刀翻飞,眨眼间就去肉剔骨,只留下隐现银光、上下相对的两层皮膜。接下来是重中之重,他收敛心神,自雕琢盒中取出一杖尖针,针梢微向上弯。他展开万灵神视,以针尖沿着皮膜缓缓移动,突地下扎上提,针尖上已是抽带出一条细细雷筋,皮膜上也由此留下一个极微小孔,但因着有神光蕴注,小孔并没扩大撕裂。
寒宁馨最知此事极难,雷筋细薄若丝,光是找到它的位置根本没用,只要针尖稍有偏离,不仅会毁了雷筋更会刺穿皮膜,令兽料成为废品。此刻见狄冲霄毫无迟疑地连连下针,却是无一差错,她不由得面现甜笑,心道看来神光控制水准的提升不仅仅是掌握强力神技的关键,对雕琢一道也是大有裨益。
狄冲霄是心有同感,看着抽出的二十余条雷筋,眼中满是兴奋,当年需要三五天工夫的细活,现在眨几下眼的空当就完全妥当了。
寒宁馨递过由七窍香木削成的长柄,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傻笑,绕环。天雨门不求第一完成,可也不能最后一个。”
狄冲霄半转身道:“不急,我想看看宗政安与风风。没什么比猜测雕琢师下一步会做什么更有趣的事了。啊,宗政安果然不凡,不知用了什么竟是让幻水线蛇在溶于水的状况下变得挺直坚硬。绝不是神光蕴注,问题该是出在水上!我们身处南方,又没到深冬,那水中竟然有不化冰粒,丝丝冷气都飘到我这里来了。好奇特。”
“是挺奇特的。信不信我能在十个数内解开怪水谜团?彩头随你我定。”寒宁馨脸现精灵甜笑。
狄冲霄哪里肯信,却不介意收下白送来的美好彩头,连声应下,手上拿过蝠翼软骨杂以雷筋圈成环状。
寒宁馨笑得更甜了,径直挥手娇叫:“风风妹妹,那是哪里的海水?游海族可是大海娇子,别说你认不出那是海水哟。”
风风加官停下手中事,清甜地道:“小妹子,姐姐可比你大哟。你猜对了,那是海水,源自极北冰原亘古长存的净海河。世间都是百流归海,唯有那儿是海水逆流回河,在河心极寒神光冰凝下,海水自然化分为永不会结冰的净海寒水与永不会解冻的净海盐晶。净海寒水并非什么稀世奇珍,之所以少见不过是难在极北冰原太过寒冷罢了,姐姐倒是没想到小妹子居然能看出端倪,了不起哟。”说得如此详致,显是听到了两人的赌约。女人帮女人,天经地义。
寒宁馨得意地道:“我可是将百多个小鬼头照顾大的大姐姐,烧菜做饭最拿手,哪会分不出冰粒与盐晶的区别。风风姐,谢啦。”凑到狄冲霄眼前,咭格“恶”笑。
狄冲霄大败亏输,无话可说,只能在心底期盼寒宁馨会想出一些正当正常的彩头来。突地浑身一激灵,他颤声道:“宁馨,不觉得‘小妹子’很耳熟么?”
第七十八章 寒水蛇筷()
疑心生暗鬼半点不假。寒宁馨原本不觉得什么,可听狄冲霄这么一说,真是越看不露真容的风风越觉可疑,这要真是邪盗女皇姐追来了该么办啊?
若是生死对战,就算绝非对手,狄冲霄也不会惧怕邪盗女皇,然而骗人之事一连来了两遍,虽说实属情不得已,毕竟是理亏,心里虚得不行。越想越不安,狄冲霄小步挪到寒宁馨身前,屈肘轻轻撞了下,又向西面出口呶了呶嘴。西面最为接近,逃起来便利些。
寒宁馨不敢再盯着风风看看,偷眼瞄瞄她的身材,越看越觉得与金飞环一般无二。正要同意用于应急的逃遁计划时,寒宁馨忽地眼前一亮,凑到狄冲霄眼前低语几句。比起邪媚无双的金飞环,这位风风胸前明显小了些,绝非能令女人嫉妒到死的丰挺绝品。
狄冲霄严肃摇头。他对金飞环胸前傲视群雌的丰挺可说是记忆深刻,因此早就现风风的最大欠缺处,但世间有极多方法可以改变体形,神魂是,灵食也是。
“身为女人,我可以极其肯定地说,有些地方就算要变,女人也绝不会将它向弱化方向改变。这个,至少脸是。”寒宁馨坚持己见,可语气远不如神色来得坚定。
狄冲霄苦着脸道:“一般女人我信,可那是邪怪无双的女皇姐姐……唉哟,痛。”反手前捞,精准抓中打脸事物,定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寒宁馨凑过一看,心下顿时凉了半截,竟是一滴水!圆溜溜的,正在狄冲霄掌心滚来滚去。
那边风风清甜地道:“背后说人闲话不好哟。说来你们怎么知道姐姐是女皇来着?难道你们见过我么?”
“没!没!是说姐姐虽不露真容,可观其气度不是公主就是女皇。没想到猜中了。哈,哈。”狄冲霄瞬间冷汗满额,心中暗道风风刚刚丝毫没用神光,可仅仅是弹出一滴水就恰到好处的震散我的护身神光,这下连实力也和邪怪姐姐相符了。
寒宁馨连声附和,心道打男人不动小妹子,完了,这分明就是邪怪姐姐的招牌作风。
风风道:“猜对一半,姐姐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王女之一。小妹子,姐姐很期待你们的魂器。要是半道弃权溜跑,姐姐会很生气的。不许再看,转身。”
狄冲霄不敢有任何迟疑,嗖地一下就转过身,偷偷向寒宁馨打个眼色。寒宁馨哪会不知他的意思,恶狠狠还瞪过去,这坏人竟想扔下自己一人溜跑。身前唯一可应付邪怪姐姐的可人小妹子否决美好提议,狄冲霄再无咒可念,硬着头皮继续天籁雷虹的第三步:将雷鼓皮膜沿环沿蒙夹于雷环中,两层皮膜中没有微孔的那面相对贴靠。边忙活,他边于心中祈盼风风真是怪性子王女,不是邪脾气女皇。
心事沉重,尽管狄冲霄两人在接下来的雕琢中没有出现丝毫差错,可雕琢度大减,华丽丽地成为最后完成的一个。第一不出意外地是宗政安。倒数第二是犯愁呆的魁大海。看着轻松自若的宗政安,官万年爽落地大声宣布由第一名开始按顺序展现魂器,心中却道这小子果然极不好对付,今次多数是要丢人了。
宗政安将一双水筷举高,朗声道:“众位是不是觉着它过于普通?若是这么想,那就是对它的最大赞誉。既然是要雕琢出世人皆能得到、皆可使用的寻常魂器,那要就在于兽料寻常可见,只有寻常兽料雕琢成的魂器才不会伤到使用者;其次是要雕琢简单,要能让绝大多数雕琢师都能领悟并掌握,只有少数人能雕琢的魂器就该叫珍品了;第三就是要能让使用人从中受益,或是得到帮助,绝非外表华丽、实际毫无意义的观赏魂器。”话到此暂止,含笑看向四周,等待观赛城民们的反应。
他这一番话从容不迫,条理清晰,隐含至理,立时令本有成见的城民们刮目相看,纷纷喝起彩来。也有些人是皱起眉头,皆从宗政安话语中品出隐藏着的机心——不仅在观者心中竖立起他那雕琢天才的权威,也给后面的雕琢师设下了框架,将整个热身比战带入了他的雕琢理念当中,立于不败之地。
赵晚同为青年才俊自然对宗政安的隐意有所察觉,心中深觉被压了一头,想反驳夺回主动可又觉着此时插嘴太没礼数,只能忍下心气当没听见。魁大海自知垫底的料,便不置可否含笑静观。王行三、天净星皆是没有胜负心,觉着话中有理便连连点头。风风加官倒是怪怪地轻笑出声,似是心情非常愉快。
前车之鉴,寒宁馨不敢再明说风风,对着狄冲霄光动嘴不出声。这事两人小时就常玩,别人不好说,对方的唇读绝无差错。
狄冲霄咧嘴笑笑,还以动嘴不出声: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女,自是比我们更明白什么是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