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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沐萧走在前面,冷笑一声,“呵,那也比传出本王是断袖要强吧?你惹的事,正好你来解决。”
洛黎见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没好气道:“王爷这是在报复我?想在众人面前坐实我是仰仗王爷的关系才坐上堂主之位?”
“行了,你比试中如何表现,是仰仗我才有的吗?今日之事,不过是本王知晓风雪花有意要为难你而为之。”
“可如此一来,即便堂主知道,可下面画师——”
“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这书画院里,哼,乌烟瘴气。就让他们认为你是本王的人又如何?本王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动你。”
洛黎瞧不见他说话时的神情,听到最后这句,脑子似乎浆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却又没觉得哪里不对呢?
祁沐萧腿长走得快,就在洛黎思索的这一瞬,两人就落出一长段距离,她紧着跑了几步跟上。
两人走出有些冷清的涯巷,路过洛水,此时洛水河畔上的紫薇花开得正旺,就着清冷的月色和河边的红灯笼,红光斑驳,夏风轻摇,落花簌簌。洛水上星星点点,洛黎走到水边,定睛一瞧,原来这些明光都是油纸莲灯。
上游不远处,有人正在紫薇树下放莲灯入水,旁边还有人在烧纸钱。
洛黎转身问:“王爷他们这是在做何?”
祁沐萧呆站在那里,盯着这紫薇树下回眸的女子,帽衫上洒落着银辉和红色的灯光,身后灯火阑珊,浮光点点。
半晌,洛黎不可置信地看着祁沐萧,她不敢相信祁沐萧刚刚竟然问她,“你们北境的婚娶习俗是怎样的?”
洛黎心中连喊了三声“怪、怪、怪!”。
祁沐萧道:“是岑森看上了一位北境的姑娘,他怕婚娶习俗不同,出什么岔子,又想到周围只有你是北境人,所以托我来问问而已。”
洛黎这才把心中十二分的惊吓吞回肚子里,笑道:“我当是什么呢……我们北境的婚嫁习俗?那王爷问错人了,我也不知,我阿爹阿娘都是随性之人,他们的定情信物是个砚台。阿娘跟我讲她和阿爹是在书画坊里认识的,阿爹那时候帮人写书,阿娘是书画坊的长女,在坊哪帮衬,她帮阿爹磨墨结下的情缘。阿爹虽是文人,却一向不是过于讲究的人。”
“那北境婚俗六礼是要有的吧?”
洛黎不懂,追问道:“何为六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祁沐萧暗叹,六礼基本也,难道这归元山庄连这个都不教吗?
这事其实不能怪归元山庄的苏氏师祖,要怪就怪洛黎顽劣,一到礼教的课业她就逃,搞得这礼课学的七七八八,更何况这些俗世的婚丧嫁娶习俗,她更不在意。
洛黎伸手弹了弹身上的紫薇花瓣,说:“俗世的礼节听起来就很麻烦,还是修士简单,结一个同心印就好了。”
祁沐萧眼前一动,笑道:“裴桓说,女子最讲究这些,你怎么这么特立独行?”
“我?但凭天缘,若真是两情相悦,心心相知,这等繁文缛节只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祁沐萧点点头,对她说:“走,我们去那处。”他指了指不远处,洛黎随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祁沐萧看着在河边放水灯的人群,边走介绍道:“这是王州的习俗,相传中元节这日鬼门大开,洛水会汇入幽冥黄泉,所以王州的人会把水灯放入洛水,希望把自己的话语带给已去故人。”
祁沐萧带她去了一处小摊,一个年轻男子在卖莲灯和纸钱。
祁沐萧从钱袋里递给他几片银叶说:“一盏莲灯。”
洛黎急忙说:“我要三盏。”
男子取了四盏灯,洛黎接了过来。他看这来人一个眉清目秀,一个英俊潇洒,身份必然尊贵,他问:“两位公子可需要打火石?”
洛黎挥挥手示意不用,她拿着莲灯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悄悄地从锦袋里拿出一张火符,把莲灯依次点燃。
祁沐萧见她会用这些雕虫小技并不意外,他上前取走一只,单膝跪在水边,嘴中默念了什么,虔诚地把莲灯放入水中,他用真气推了一把莲灯,把它推向水深处。
洛黎心中默念阿爹、阿娘、还有小弟,也把水灯纷纷放到河中。
——阿爹、阿娘、小弟……黎儿现在过得很好,黎儿去了阿爹你当年说的那个书画院,而且坐上堂主之位。阿爹你总说家里世代经商,却无人入仕,如今黎儿也算了却你的心愿。
中元燃灯莲,焚香思旧年。
幽冥魂归现,故人泪绵绵。
洛黎靠在紫薇树上,默默的看着莲灯远去,汇入灯海中成为一粒光点。
可能是看的久了,眼睛有点酸痛,她那袖子抹了两下脸,不好意思地说:“这花瓣太烦了,好像迷了眼睛。”
她感到头上有力,侧过去,见祁沐萧正捏起她纱帽上的紫薇花,沉静的眼眸中泛出一片温柔。
看的洛黎失了神。
“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为何要让你进书画院做堂主了。”祁沐萧看着远处的灯海,平静地说:“这莲灯是祭给我娘的,我没见过她,甚至画像都没见过。你是北境之人,可听过——天下佳人莫过北境,北境之丽莫过兮茵?”
“兮茵?那兰姬兮茵?北有兰姬兮茵,生如睡莲,美若天仙,惑凰城,迷北境。”此人是她们北境的一个传奇女子,她与父亲早年游历之时听说过这女子的一些传奇,这人难不成是祁沐萧的母妃?
祁沐萧点点头,肯定了她心中所想,他徐徐道:“她便是我那早逝的母妃……母妃绝色倾城,年少之时就已名扬九州,可自母妃入宫后,关于母妃所留信息却非常少,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回来后曾去礼院查过女史记录的当年史册,关于母妃生前的事情,史官也是寥寥无几,只写了母妃是天元十六年腊月二十薨逝。”
“若是兰姬兮茵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宫,应该会受到祁皇宠爱,史官的记载一定不会少才对……莫不是你的母妃不受宠?”洛黎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要说得通,却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第62章 祁沐萧的目的()
祁沐萧摇摇头,说:“错,母妃不但入宫后受宠,还是被父皇独宠,这一点,我已向几位宫中的老人求证过,可惜其他事,他们却不清楚,当年在母妃身边伺候的旧人都不在了。”
“那你大费周章安排我去书画院就为了调查兰贵妃死因?”洛黎曾认为他有夺嫡之心,后来听二师兄说了他们白宗的秘密任务后,又觉得祁沐萧可能让她进书画院找人,从未想过这事会与他母妃的事情有关。
祁沐萧点点头。
洛黎不解,问道:“可这种事,我要如何才能帮到你?”
祁沐萧继续说:“我不像其他皇子有母妃在宫中,可以常常出入后宫,我每次进后宫都需等父皇诏唤。而且我自幼在东海之滨长大,宫内没有自己的势力,所以这后宫调查之事,本王需要找一个女画师来办。”
洛黎摇头,她听完后并没觉得祁沐萧需要一个女画师,而是觉得祁沐萧需要给他爹送个女人。虽然这法子听着不靠谱,可进入后宫调查当年旧事,似乎这个也是最为稳妥的安排。
她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却没想到祁沐萧独自笑了起来,可这笑容,却泛着些许苦涩。
祁沐萧知道背后的原因,却也不可说破,“父皇虽每年仍纳新人,却也只是充充后宫人气罢了。再说了,这后宫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又哪是随便一个女子就能存活下来的呢?我修道多年,是非之礼还是恪守的,又怎会为了自己要调查母妃的真相,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推入那样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是连我生身母亲都无法存活的深渊,又怎能推其他人跳进去?
祁沐萧没说出后半句,他回王都的这一年多,见惯了宫内那些肮脏恶心的事情。他运筹帷幄这么久,一直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聪明的人,去帮他寻找当年的真相。
除此之外,他需要,这人能全身而退。
祁沐萧继续说:“九堂堂主每月逢八是有机会受诏进宫作画,这日受诏画师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你是新晋堂主,按照惯例,最近父皇都会传你去,而且你会比男画师更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后宫妃子。而我母妃的事,需要找两个关键人物——秦逸凌和虞妃。”
洛黎一字一句听着,极为认真。
祁沐萧继续说:“秦逸凌曾是是御医院的御医,也曾是我母妃专用御医,他在我母妃死后,就在宫内失去踪迹,十多年来,杳无音讯。另外一位是如今已经不受宠的虞妃,她曾是我娘的贴身婢女,是从姚府出去的下人,她与我母妃相识十多年,应该也是知情人之一。”
“这秦逸凌在深宫之中消失多年,怕是已遭受不测,王爷怎么知道此人还在世?即便我能找到此人,我不识得他,又怎能确定他是你要找的那名御医?”
他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打开倒出一粒,血红色的药丸在夜色下发亮。
“秦逸凌曾是白宗的炼丹师,多年前离开白宗去了北境游历,后进入当年凰城姚府,再到后面入宫,断了与白宗的联系。你若真寻到他,提及白宗他师父的名字白巍即可。”祁沐萧捏起那粒丹药,稍稍用力,丹药碎掉,一股浓郁独特的药香扑鼻,“这丹药是他独创的精气凝血丹,药丸新鲜,应该是最近炼制的。这是今日我在巡查院内查看王文生一案的物品时寻到的。”
“你去查王文生的案子了?”
“是,那黑衣人是找那书童的,而书童是王文生从渝州带来的,我自然要去查王文生的底细。”祁沐萧见洛黎要问,没让她打断,他继续说:“王文生是在当地有名的画师,至于那书童从哪来的,暂时还不知,这事我已命人去查。不过有趣的是,这王文生刚来王都不久,却能拿到秦逸凌的药,你说他从哪弄的?”
洛黎脱口而出:“推举他的礼院主事?”
“对,我猜,九成是那个章裘给的。”
洛黎听到章裘二字,觉得耳熟,思索片刻后想到一人,琉璃阁里的胖子章不正是礼院主事的长子吗?!
洛黎冷笑一声:“果然什么样的老子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那章裘之子我见过,飞扬跋扈,狗眼看人低。”
“章裘之事从长计议,再给你看样东西。”祁沐萧把药瓶递给洛黎,她接过来就着灯光端详片刻,看出了名堂。
这药瓶是天青釉,做工精良,她看了下瓶底,天元三十三年制。
“这是官窑的物件?”
祁沐萧的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丫头果然是思维敏捷,他说道:“这青天釉虽是官窑,却只在后宫里才能寻到,我怀疑有人给秦逸凌囚禁起来在秘密炼丹,所以你到时候接触后宫的人时,多关注下谁有这个本事和地方给他囚禁。”他把丹药收好,放回怀中。
“你怎么会觉得秦逸凌一定在王宫?也许是在外面。”
“不会,他是我白宗的人,我们白宗弟子出山时会留一丝神魂到魂灯里,而秦逸凌的魂灯所示,他就在王宫中。”
洛黎听着听着对白宗产生了极大兴趣,魂灯?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而且此物还能追踪定位。
她好奇之余,感叹她们归元山庄得亏没有这种东西,不然她和他师兄偷偷下山鬼混,还不次次都得被她师叔发现!
祁沐萧见眼前这人眼睛乱转,问:“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怎么去接近虞妃。”
“无需多虑,最近你好好在父皇面前表现就好,过一阵你就会有机会去见虞妃的。”
洛黎看着祁沐萧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王爷大人早就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她犹犹豫豫还是开口问:“王文生那事,你不责怪我多管闲事?”
祁沐萧回道:“怪你多管闲事,可也正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我才能找到这样重要的线索,也许是天意吧。”他往河岸边走了两步,束手而立,“世间险恶除不尽,世态百事多苦难,遵从本心,快意恩仇又有几人……”
洛黎就这么倚着紫薇花树,看着面前这位姿态翩然的公子,洛水上拂过一凉风,吹碎了洛黎长发,她突然觉得长久以来的担心一下全无,纵然当初是祁沐萧设计困她,让她进了书画院,却也不是坏事,现如今她又知道了真相,既不谋财害命,也不伤天害理,她心底还是很乐意帮他这事的。
而且这秦逸凌,白宗的炼丹师,八成就是二师兄说的那位白宗寻了十多年的人了。
祁沐萧突然转身,欲言又止,不知是红灯笼光照的,还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