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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章云自然不知道,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里,雨辰脑子里已经转过了这么多的念头。他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雨辰,就等这个女婿感激涕零的请他帮忙。在他看来,自己这么有能力的人看在女儿的份上,愿意帮这个才成了点气候的小军阀,已经是有些屈就了。
雨辰将神色放端正了,仔细的看了看李章云。他虽然长途跋涉而来,但是一身英国裁缝缝制的洋装还是光鲜无比,虽然四十多岁的人来了。但是看起来还是容光焕发,年轻得很。恩,象个新派财政厅长的样子。
雨辰终于道:“一羽先生,您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这些金玉良言,对我实在帮助良多。本来一羽先生在上海有产业。我也不敢提到请先生来帮忙的事情。但是先生一席话,让我知道自己财政实在是管得一团糟。现在雨某也厚颜请先生屈就江北护军使府财政厅长如何?雨某和先生约定。依然任由先生展布自己的经济。只要先生拿出个章程来,雨某无有不依!”
他顿了一下,语气又加了三分诚恳:“望先生配合雨某,在江北做出个样子给天下人来看看!雨某不才,只想让江北政通人和,民丰物阜。望先生看在江北千万百姓的面上,早出茅庐,尽快履新!”
话说到这个份上,本来就一心毛邃自荐的李章云也就欣然接受了。不过雨辰的话里没有提半句光复银行接手的事情,让李章云也微微有些纳闷。
他点头道:“好,这事情我当仁不让,等我回上海把家事行务安顿一下,就来任职…………现在我要和你说说小媛的事情。”
听到这话,李媛全身都紧张了起来,手指紧紧的扭在一起,好像就在等待什么判决一样。
雨辰也有些好奇,看看这位满身洋气的李先生到底怎么安排她女儿的终身大事。
李章云缓缓摇头,看着他们两个:“这次小媛私自跑到你这里来。我是极其恼怒的!平时小媛也算乖巧听话,却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又这么大的胆子!”
“你知道你突然消失的时候,我和你母亲有多担心吗?当我们知道你居然到了正在打仗的前线,你母亲几次哭晕了过去!要不是我担心你母亲的安全,她早就来找你了!我们两口子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就能这样让我们担心难过?”
李章云动了感情,没有刚才那冷静镇定,说话滔滔不绝的绅士派头。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声。本来心里面对女儿只有恼怒和气愤,但是从看到女儿的第一眼起,心下泛起最多的感情,还是父母那种对女儿爱护的天性。
女儿,真的瘦了…………似乎也是长大了…………
李媛先还撑住没哭,最后听他父亲说得动情,终于眼泪一滴滴的掉了下来。满心思的想认错,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有任眼泪滑过她光洁的面颊,一滴滴的打在衣服上面。
李章云和雨辰同时叹了口气,都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来。两人对望一眼,李章云自失的一笑,将手帕收回了怀里。
李媛接过雨辰手中的手帕,觉得心里一下就温暖了许多。她也不擦眼泪,抬起头看着父亲。他还是一副很严厉的表情。李媛抽噎一下,朝父亲道:“爸爸,真的很对不起。这次私自出来,其实我早就想回家了…………但是后来我做了第一师野战医院的护士,那么多的伤员我要帮忙照看,后来他又负了重伤,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说着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这样,李章云的心彻底软了下来,叹道:“好啦好啦,现在既然你平安无事,那我就放心了…………你在前线照顾这些伤员,也是好事情,只是事情一了,一定要回去看看你母亲,她想你想得牌都不打了…………”
李媛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看看雨辰,眼睛里的神色分明都是万般不舍。李章云在心里叹气,这次真的是非常郑重的看着雨辰,问他道:“雨师长,你真的喜欢小媛吗?”
这个问题是李章云这个作为父亲的人迟早是要问的,饶是雨辰为这个问题准备了这么久。突然还是一愣。李章云加入到江北的政治体系里面来,自己娶李媛,或者至少现阶段给她个名份,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为了一个李章云,自己值得这样做吗?以他的能力和在南北双方的活动能量。对自己是有帮助,而且可以在财政方面牵制江浙立宪派的力量。对于结合英美留学派的人物来说,也有相当的好处。但是似乎这些,并不要用自己的婚姻来换。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想。现在自己的部下似乎已经很接受李媛作为他未来夫人的事情了。而选择了她,也的确少了许多麻烦。自己现在道义上的声望如此之高,可不希望在私生活上给人落下什么话柄。一个女孩子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不给她一个交代很难说得过去…………自己的形象,形象可是第一位的啊。
雨辰却没发现,自己思前想后考虑了那么多的角度,却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对李媛这个人到底怎么看,到底有没有感情的存在。
这不知道是李媛的悲哀呢,还是他自己的悲哀。
李媛只是静静的,静静的看着雨辰。看他一如既往的皱着眉头在思索。少女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呢?父亲明显都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只要他点头说愿意,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迟疑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忍不住要下来了。自己一个女孩子,偷跑出来追随他。在他的医院为伤员们勤勤恳恳的护理,就是为了能帮到他一点。他受重伤,自己恨不得替他死掉。这些天来一直帖心的照料他,护理他。晚上都不敢多睡觉,他一个翻身响动都怕他的伤口会疼…………他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我不是什么英雄名士,我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而已…………雨辰在心里苦笑。
他看了一眼李媛,女孩子的确很清秀美丽。可是自己并不爱她。他转过头朝李章云郑重的道:“一羽先生,小媛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很愿意给她一个交代。现在一切还没完全安定下来,等什么时候合适。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名份的。
这个事情就这样吧…………不知道为什么,雨辰却在这一刻失神了。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小屋,而那个高挑美丽的女孩子,正转身回头微笑的看着他。
他闭上了眼睛。
本章已经修改,奥斯卡服从大家的意见…………
第二卷 经营江北 第012章 暗战重起(一)
北京城冬天的风沙是扯地连天的。将整个城市裹在一片昏黄之中。二百六十九年前,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现在名义上的统治者就是挟着北方的风沙一起,将这个东方国度收入他们的掌中,但是现在,眼见着他们也要变成历史的陈迹了。
一队骆驼在风沙中响动着铃声走过,这些动物在这大风沙里,倒是显得安详得很。但是跟在驮队后面,忙着去找某个住家的两个人物。却显得艰辛得很。
这两个人物,都穿着厚厚的长棉袍,戴着毡帽。用大头巾将头裹得严严实实。身上已经是一片沙土。眼见得已经到了后海的一处四合院前。当先一个人抬头看到,有些不确定的道:“大概就是这里吧。”
另一个人带点埋怨的口气道:“不管是哪里,咱们先敲门再说。都说皇城怎么好,现在看来也就是一大垃圾堆…………这鬼天气…………”
当先一人笑道:“皇城也有皇城的气派,你要是秋天来北京,那个天色…………啧啧啧。老弟,你要赶紧习惯北方的天气,不然在这边日子耽久了,迟早害病。”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小院子,终于伸手拉响了门铃,门铃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很沉闷。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一个粗豪的声音在门里面抱怨:“这是什么天气,还不让人在屋子里好好呆着?这天眼看着就要塌下来了。谁还不让咱们这些小人物好好安生一下?”
门吱呀一声被拉了开来。一个披着棉衣的汉子正没好气的看着这两个样子神秘的来客。这个汉子满脸深深的胡茬子,辫子胡乱的盘在头上。细细一看,岁数却也不很大。
在前面那个人把帽子取了下来,朝那汉子笑道:“崔达尔斡老哥,是兄弟我啊。”
当先那个人略微有些发胖的面孔,薄薄的嘴唇,总是笑着的眼睛。正是雨辰前一任卫队长白斯文。他不知怎么的,居然出现在了北京。
那个叫崔达尔斡的汉子明显一愣,马上就变了脸色。捏着拳头就想打人的样子。白斯文旁边的另一个汉子也取下毡帽,一个跨步挡在了他的面前。这人就是上次陪白斯文出现在林述庆那里的陈思。他学足了他们的师长,习惯性的皱着眉头。眉峰的川字耸得高高的,也看着崔达尔斡。
崔达尔斡看了两个人一眼,面上浮出了轻蔑的神色,重重的在地上吐了口吐沫。转身就要关门。白斯文大叫一声:“慢着!咱们当年可是烧过黄纸的兄弟,现在兄弟落魄了,你就不认我了?亏满城都知道崔达尔斡是个义气汉子,我呸!”
崔达尔斡停了手上动作,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不屑:“你小子在南京城卖了张勋提督和铁良大人,和张千里那不要脸的老家伙一起投到民党裤裆底下了,还说什么不得意?要不是看在当年兄弟一场的份上,老子现在就回屋拿枪崩了你!你快乖乖的滚蛋吧!”
白斯文嘴唇有些颤抖,象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样。他推开了陈思,一把拉开自己棉袍的前襟:“别人不知道你兄弟这颗心,你还不知道吗?当年兄弟我投亲不遇,饿倒在城根。要不是你们几个旗人兄弟把我救了,白斯文早投胎十七八回了!”
他把胸口拍得蓬蓬作响:“哥几个保我在步兵衙门里当差,然后兄弟又学了陆军。给张千里要过去当卫士。哪一步,不是和旗人弟兄厮混过来的?我也有良心!说什么也不会做出卖弟兄们的事情!旗人待我有恩,也就是大清待我有恩哪!要不是张千里主动投靠了雨辰,兄弟一定拿起枪在南京满城和铁良大人一起守城了!”
他说得激动,眼泪都在眼眶里面打转。崔达尔斡和他交情的确深厚,这么一说,看他现在颇有些落魄的样子,倒也信了五成,不过还把着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他又问道:“后来南京失陷后,你又做什么去了?”
白斯文擦了一把脸,很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咱们这些大清的忠臣民党是不轻易放过的。都给押了起来。在南京关了快三个月,好歹我和这位汉军旗的兄弟找一个机会跑了出来,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才来投奔老哥你。要是你再不收留我们兄弟两个,那也没什么说的。我们到津浦路再投军去,好歹和民党拼个你死我活。”
崔达尔斡是锡伯族人,也算是满人的老骨血部族了。本来为人就有些白山黑水中祖先那种爱朋友的遗风。看白斯文说得慷慨,闪身把门让开,领着他们就朝里面走:“既然到了这里,也别急着打算了。先让你嫂子给你烧口热汤。这鬼天气,先去屋里暖和暖和…………什么到津浦路拼命啊,你想也别想,那里都是袁世凯这个活曹操的嫡系,早他娘的的和民军停火了!”
白斯文在寒风里悄悄把扯开的衣襟掩上,又把脖子缩了缩。陈思看了他一眼,心里面只有佩服。
几个人到崔达尔斡的堂屋里坐下,他的女人嘟嘟囔囔的从炕上爬起来去烧热汤。孩子也在炕上醒了,哭闹了几声,挨了一巴掌也就老实了。
白斯文四下打量着这个堂屋。原来的银插台和宣德炉都不见了踪影。墙上就一副年画,还是前年的。白斯文看崔达尔斡只在那里皱着眉头抽旱烟,试探着问了一句:“老哥最近的日子也不是很得意?”
崔达尔斡叹了口气,还没说话,他女人就插嘴了:“三个月没关饷了,旗人的月粮也早停了。他这个大老爷们不出去谋差使,就整天在屋子里守着说要为皇上尽忠…………现在谁还管皇上?锅里有米,灶里有柴才是正经事情!”
崔达尔斡看了他女人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白斯文也摇头:“老哥哥不是在禁卫军里当队官吗?怎么这么窘迫?也不在营里?”
崔达尔斡只是摇头:“这个年月,良弼大人死了后,禁卫军的旗人军官都回家了。生怕时局有变第一个拿咱们开刀。我是不怕的,但是底下兵都散了一多半,我还带个什么劲?冯总统还有些良心,上月才每家送了包米。我看这些汉人大官,也就冯总统还向着咱们大清…………。”他打起精神,问白斯文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陈思不等白斯文介绍,就笑道:“兄弟姓陈,家祖在入关的时候就是汉军八旗。后来一直在南京驻防。兄弟挂了个前锋校,这次和白大哥逃出来。也就是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机会,咱们还要干他一家伙。”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