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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这里苦候出发的命令,在南昌的李烈钧却在接受着各方面纷至沓来的电报。南昌电报局的人停了所有的业务,都在帮他译电发电。
各方面的反应实在太大了,以他这么一个果决的人物这个决心也是迟迟难下。他是坚决希望在长江中游再造一个同盟会的武力中心。对于大选什么的,对这个年轻都督来说,不过是挂在口头的招牌而已。他相信,对袁世凯迟早是要摊牌的。那迟不如早!湖南的谭畏三、广东的陈炯明还有福建的孙道仁已经对他表示支持,他们都怕北军进驻湖北就是南下之时,湖南还抽调了一团兵秘密北上,这都让他跃跃欲试。浙江的朱瑞一向是守境自保的人物,他也不担心浙军会在后面捣乱。现在就等雨辰明确电报支持。
可是雨辰虽然派了船队,派了小小的一支部队,在同盟事宜上却还是含糊其辞,什么承诺都没给他。可是现在江西的部队都调了出去,在向目标运动,他还等得了多久!
终于在这个下午,浩若烟海的电文当中还是没有雨辰的来电。李烈钧发了脾气:“好,不等他了!咱们自己动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命令金鸡山的船队,马上拔锚起航,奔袭武昌!其他各师部队,也按原定计划行动!”
第三卷 一统之路 第007章 鄂赣战争
“李烈钧还是准备动手了?”袁世凯低声问了一句身边的人,大家都默默点头。虽然屋子里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
袁世凯把眼光转向了陈宦,他微笑道:“大总统放心,咱们第二师、第三师、第八师主力组成的京汉线第一军,已经在整装待命,一声令下,就马上能够南下湖北。”
还没等袁世凯看他,总统府秘书长兼交通部次长梁燕荪就笑道:“大总统,经费也已经筹措好啦。这些日子交通部的收入都攥在咱们手里,我在部里差点就被人撕了。两百三十万元的经费,算是给大总统您保留下来啦。”
大家听到两百三十万这个数字,都没有说话。梁燕荪在罗掘俱穷的时候搞到这笔钱也实在不容易了。但是一个三师编成的军,发发欠饷,再发点开发费,北洋军打起仗来那出名高的特别费,眷属的安家费,这样算下来,支持一军两月的战斗行动也只是勉勉强强。南下湖北再进江西,能不能支撑到最后也是难说。
不过只要部队行动得快,基本上也问题不大。有钱总比没钱好,大家想到这里忍不住都要有些感激雨辰了,要不是他把外蒙的作战行动包揽了下来,这笔钱填那里的窟窿也远远不够呢。
袁世凯嗯了一声,朝梁燕荪笑笑表示嘉许。他站了起来,稍微有一个踉跄。大家都发觉到,袁世凯比起自己退居彰德的时候,是老得多啦。虽然眸子还是精光闪烁,但是人的衰颓老相,已经是再也掩饰不住。
想起袁家几代都活不过六十岁的传闻,大家都不由得心里在想,要是这个统合住北洋这么大局面的强人不在了话,北洋该是个什么局面?南方雨辰崛起的样子是越来越明显,未来这个中国,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这些念头在这些北洋高官的心中一闪而过,都赶紧收敛了心神,集中精神看着袁世凯在室内走来走去。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我是老啦,维持国家这么一个局面当真是不容易……内忧外患就没有停过。大家都是北洋出身的,要多替咱们这个家当想想……南边儿现在孙黄二人好容易安抚了下来,马上眼看着就要到北京了。咱们在南方的军事行动,必须快打快得手。不然又有说话的人……局面不安静,什么整理措施都无从着手。
“同盟会最上面的一些人物好容易被请了下来,但是他们现在底下的这些实力派又纷纷跳出来……这国家的事情当真难办得很哪。”
他走到陈宦身边,陈宦马上起立对视着袁世凯。袁世凯拍拍他的肩膀:“二庵,这次芝泉和华甫都要在北京和津浦路坐镇,就偏劳你辛苦一下啦。你就是我的代表,有哪些兔崽子不听你招呼,你替我狠狠地揍……这次事情办了,等大选完毕,我是坚决不当这个大总统啦。好好回河南老家将养些日子,这么大个家,实在难当啊!”
虽然陈宦已经内定为第一军军长好些日子了,但是听袁世凯这么亲口一发表,各种各样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羡慕的,有妒忌的,总之是没有什么乐见其成的。北洋大将,分到地盘的没有几个,就算第一军只打下湖北,那个湖北都督还不八成是他的囊中之物?转眼就从参谋本部的冷衙门变成封疆大吏了。袁世凯看来是真的想提拔这个北洋军的秀才呢。
满座的人都心思复杂,对袁世凯要告老的话谁也没有放在心上。这个老头子,这些话哪天不说个两三次,大家也都习惯了。
只有陈宦虽然尽力让自己显得平淡一些,但是微微涨红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他啪地一声,站得笔直地朝袁世凯点了点头:“总统,您尽管放心。卑职此次南下,绝对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等到自己这些幕僚手下们告辞离开他的府邸,袁世凯才真正疲惫地叹了口气,自然有下人来帮他捶背捏脚。他的两个朝鲜姨太太也端了参茶过来,他呷了一口,疲倦地吩咐道:“准备车马,我还要去拜访朱尔典公使。”
他的疲倦思退并不完全是假的,民国肇始以来,几乎是事事都不顺利。对付同盟会首脑那些没有政治经验的人物他还倒是得心应手,但是一个太后之死,一个雨辰崛起,让他觉得真的疲惫不堪。
太后死的那晚,使得他只能依靠自己北洋的势力了。本来他以前清重臣的身份,清朝遗留下来的资源和人脉可以广泛应用的。但是据说太后死于他的枪下,关中以西的地方,那些前清官僚留用最多的省份,他竟然就是号令不行。张勋原来跟他的老人,本来在徐淮之间还有点号召力,现在也躲在了天津租界,几次请他出来继续效命,他都冷眼不理。前清王公转移一空,北京市面少了这些大户支撑,银根奇紧,筹款极难,北京的银行钱庄都倒了好些家。冯国璋是自己的爱将,受恩深重的人物,因为太后之死和解散禁卫军两件事情,被人骂得颇有些心灰意冷。现在虽然还勉强坐镇着津浦路,但是心思更多地放在了他的生意上。
更不用说王士珍了,太后一死,他就撂了挑子,根本连面也不照。说他在前清受恩很重,现在再出山帮袁世凯的忙的话,就是对不起良心。要不然按照袁世凯不喜欢使用参谋军官的性子,他能让陈宦带兵去京汉线?
当年北洋三杰,现在除了一个还在陆军部苦撑的老段,已经是风零云散啦。
而雨辰的崛起,更是在袁世凯心头插上了一根刺。这根刺还越来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他从同盟会的第一战将很快就摇身变成了最大的地方实力派,现在横兵长江下游,因为组织安蒙军北上,现在名声又达到了一个高点。
手中兵钱足备,又组织了联邦党在未来的国会大选中争夺席位他毫不怀疑,以雨辰的手段,江苏40席、安徽29席的国会代表他能全部掌握在手中。还不知道他能拉拢多少!到时候在地方握有重兵,在中央又有代言人,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对付他?
殚精竭虑地在湖北制造出这么个局面来,也是从侧面想削弱雨辰在南方半独立的基础,再想办法慢慢对付他。可是雨辰才二十四岁,自己却已经垂垂老矣,自己又能和他周旋几年?
袁世凯在车上有些半梦半醒的样子,自己长上几辈没有一个活过六十岁的念头就像梦魇一样压着他。而他自己现在,也已经五十七八岁的年纪啦。他突然振作起精神来,在黑暗中咬牙笑道:“想要我老头子认输?没那么容易!上次在津浦路没打得痛快,这次在湖北,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车子微微一震,已经在东交民巷的英国使馆门口停了下来。
长江的武昌段现在已经是笼罩在一片细雨当中。这时暴雨才转小下来,刚才一阵狂风暴雨,几乎就伴随着这支江西开来的船队航程的始终。有些船只已经脱离了队伍,现在也慢慢地赶了上来。
欧阳武和冯玉祥站在最前面的船头上,看着航标灯在视线中慢慢变得明显起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欧阳武擦擦脸上的雨水,朝冯玉祥笑道:“武昌在望,路上咱们怎么这么倒霉,一直都是大雨?还好现在都跟了上来。冯队长,待会就看咱们兄弟的表现啦。”
冯玉祥在心里算着时间,喃喃道:“咱们已经迟了三个小时啦!不知道接应的人还在不在?军事作战,差五分钟就能决定战斗的成败啊……”
其实欧阳武也是担心这个问题,但这时哪里还有回头的可能。江西的其他陆军,这时恐怕都越境了吧。
他强笑着对冯玉祥道:“焕章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们有两千人,黎元洪在武昌兵不多。就算强打,咱们也能把武昌闹个天翻地覆!更别说这场大雨,谁想得到咱们也赶来了?李都督这次的计划很高明,我有十二成的信心……这次焕章兄的功劳也不小!雨巡阅使那里,我们都督会好好替你吹嘘的。”
冯玉祥冷冷道:“我率船队到这里,只要没回去,都不是雨巡阅使的队伍了。现在我也是赣军,前程就着落在欧阳师长您的手上,还请多多关照。”
欧阳武一笑,浑没把他这话当一回事情,只是专心地看着船慢慢地驶进码头的航道,几条远远伸出来的栈桥,已经是在视野当中了。
码头上过夜的船只并没有多少,只有一些大木船因为避风在这里停靠。大风雨中,很多船只都停航了,所以在武昌这么一个大码头上,在这个深夜里竟显得有些冷清。
欧阳武沉着脸,朝身边的人命令道:“发信号!”
一个小军官举起了一个马灯,在空中画了三个圆圈。
对面却丝毫动静都没有。
欧阳武和冯玉祥对望一眼,脸上流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又等了一下,欧阳武压低了声音,但是那焦躁急切的语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再发一次信号!”
就在这时,对面栈桥上终于亮起了一盏马灯,在雨夜中闪着苍白的灯光。在空中也画了三个圆圈,带动了雨雾,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团光晕一样。
欧阳武嘘了一口气:“这些湖北将校团的人,在武昌的活动能力还是很强的嘛!我说他们能控制住码头,这就准没有错!传令下去,弟兄们都上舱面来,准备战斗!目标就是湖北督军府!”
冯玉祥却不知道怎么,心里更加忐忑了。湖北将校团的内应队伍,应该在三个小时前就控制了码头。但是这三个小时过去,行动会没被发现吗?虽然武昌的鄂军兵力是不强,但是也不能太小看了对手。
不过就像欧阳武说的,现在已经不能回头啦。
船队终于无声地靠上了码头,舱面上已经挤满了士兵。这些赣军虽然装备不如江北军整齐,但是都是前清新军的老底子,军官也多是同盟会的铁杆支持者,战斗力相当不错,一个个都在那里绷着脸,就等着冲下去大干一场。赣军对向湖北发展,其实从上到下都是极有兴趣的。
码头上站着三两个人,其中一个隐约看出就是当初和欧阳武一块去江北的杭迹涛,他站在那里。马灯的光芒下照得他一脸的苍白,冯玉祥眼尖,稍一留意就看见他嘴角已经肿了一大块。这时船都纷纷下了锚链,就等着放跳上岸。欧阳武在船上高声招呼:“潮澜兄,我们虽然迟了一点,但还是如约到了!现在武昌局势如何?”
就在这个时候,码头船务处楼上的十几盏汽灯一起大放光明,照得船上赣军的士兵都睁不开眼睛来。冯玉祥反应得快,一把就将身边的欧阳武拉得趴了下来。几乎是身子才倒下,周围就传来了马克沁重机枪吭吭吭的发射声音,加上步枪发射的杂乱声音,顿时就响成了一片!
在码头上像货物一样被油毡盖着的货堆,把顶上油毡一掀,居然就是七十五毫米的野战炮!两门日本造的野炮在这个距离打着平射,每一发炮弹都准确地在舱面上炸开。每一发炮弹都能在舱面的士兵当中炸出个血肉胡同来!
欧阳武和冯玉祥趴在舱面的甲板上,听着枪炮声和士兵惨叫的声音响成一片。这短时间的火力袭击,十来条船上,舱面上几乎堆了七八百挤在一起的士兵,那死伤是空前惊人的。江西陆军第一师第一团,几乎就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丧失了四分之一的兵力,而且现在还毫无还手之力!
冯玉祥在甲板上的血肉堆里一个翻滚,就朝甲板下的舱室硬挤了过去。他刚才多了个心眼,自己一中队的兵士还留在舱室里没有上来,这时也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了!
像他这样想的人还的确不少,不少赣军的军官顶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