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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把这首揭帖喊了两边,男子又坐回蒲团上恢复了平静。在他身后的宣德炉中火势也渐渐熄灭。
等男子睁开眼睛,神态正常的站起身。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吴大师,这占卜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大师”神色恢复平静的时候,看上去是个很是沉稳的中年人。经过这番折腾,大师带着疲惫的神色把揭帖重复了一遍,这才开始解释,内容大概是打红旗的一股势力会对眼前的红枪会造成不利。
“既然都是赤红,那必然相冲。红枪会老当家的前一段突然得了怪病病倒,为何好好的人就这么病了?”吴大师态度专注的解释道,“我看红旗本身就犯冲,而旗上头那个符才是罪魁祸首。”
“果然如此!”领头的汉子恍然大悟,“那时候人民党刚到咱们这里来。”
“我看着人民党的那旗就觉得邪性,旗上头不写字,倒是画个鬼符。”
“找他们说去,让他们把旗上的符给咱们改了。”
前来找吴大师占卜求结果的是山东红枪会孟良崮的分舵之一,老当家的前一段突然病倒,求医问药都不管用。不得已,他们来求这位远近闻名的吴大师指点门路。既然得到了结果,红枪会会众的奉献了不菲的一笔香火钱,然后出门去了。
孟良崮位于山东省中南部沂蒙山区中的一座石质小山。位于蒙阴、沂南两县之间。“崮”是当地对于顶平坡陡的方山地形之俗称。孟良崮属低山,平均海拔400米左右,最高峰大顶子575米。孟良崮地处沂蒙山区南北交通要道上,形势险要,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
人民党山东根据地最初设在在沂蒙山的南部,随着力量的扩大,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孟良崮地区。山东根据地认为控制了这个地区之后,就可以全力进入蒙山北部,完成对沂蒙山地区的完全控制。
山东汉子性格淳朴,既然信了吴大师的话,一个个“义愤填膺”,立刻组织队伍前去寻找人民党,要人民党把旗上的“鬼符”给改了。
众人刚到了山下,却远远听到前面的丘陵后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这群马队人数好大,红枪会的兄弟们根本就听不出到底有多少骑兵。片刻之后,却见两队骑兵绕过丘陵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马匹都钉了蹄铁,在石地上敲出清脆的声音。而无数的骑兵共同前进,清脆的声音汇成了雷鸣般的轰响。
两队骑兵为首的两名旗手高高举着两面红旗,迎风招展赤红色的旗上,斗大的黄色镰刀斧头标志清晰可见。虽然被这大队骑兵的威势所震慑,但是红枪会的兄弟却没有丝毫退缩。他们纷纷挺起红缨枪,列成了阵势。
看到有人拦路,骑兵们放缓了速度,在很快就停在了路上。很快两匹马越众而出,却是庞梓与柴庆国。柴庆国在距离红枪会成员三十几步外停住了马匹。
“前面是红枪会的弟兄么。我是柴庆国,前来拜山。”柴庆国喊道。
果然来的是正主!红枪会的兄弟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中间的首领也走出红枪会的队列。“正说找你们呢,你们就送上门来。”
尽管红枪会的语气不善,柴庆国依旧抱拳行礼。“不知这几位兄弟有何见教?”
红枪会的人虽然知道双方力量相比悬殊,但是山东人实在,下定了决心之后也不怕什么。为首的首领直截了当的告诉柴庆国,要人民党把旗上的标志给改了。说完之后,首领高喊道:“我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你们不改了旗,就别想进我们的山。”
柴庆国一点都不生气,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庞梓,庞梓嘴角上挂着冷笑,却不说话。
重新转回头,柴庆国笑道:“诸位关心老当家的,我觉得没错。不过老当家的病了,不去找好大夫,信那狗屁倒灶的话,这不是撑的么?大家若说是我们的旗妨了老当家的。那我们没来之前,老当家的也不是没病过。几年前病的时候我还托人送过药给老当家的,这次和上次的病一样么?”
作为山东著名的“前马匪”,柴庆国结交很广。其实他真的没见过老当家的,不过对方是红枪会,这一脉里头有名的人就那么几个,柴庆国有把握与老当家的很快就搭上关系。
果然,这番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当时就镇住了这帮后生。柴庆国的名头大家都听过,那也是前辈。按各舵的辈分,老当家见了柴庆国只怕还得叫声师叔。这帮晚辈们不过是情急之下恼了,这才不顾一切的硬挑柴庆国。听柴庆国这么说,他们的气势立刻就没了。
“这么说,你能治老当家的病?”首领将信将疑的问道。
柴庆国大声说道:“我不是医生,治病的事我不懂。不过我们队伍里头有医生,会尽量给老当家看病。听你们说的,老当家的病的不轻,快点带路。看病要紧。”
军医是新调来山东根据地的,与人民党大规模培养的军医相同,他年纪很轻,却有三年学习和实际经验。一查就发现是阑尾炎。而且到了很危险的晚期。
“得抓紧做手术。”军医对柴庆国说道。
“能保证安全么?有几成把握。”柴庆国低声问。
“这可保证不了,是不是已经穿孔了我都不知道。现在做手术,还有四成希望。如果不救,顶不过三天。”军医给了明确的答案。这年头医疗极为贫乏,生病之后的死亡率很高。人民党是从来不缺乏各种解剖和观察对象的。
柴庆国沉吟了一阵,这年头若是病死了人一点都不奇怪。治疗没效果,病人死了也不奇怪。但是一旦动刀做了手术,还死了人,病人家属可是绝对不会放过医生的。他们一定认为死亡原因是因为医生故意害人。大家都缺乏医疗知识,那是说什么都不管用的。
但是现在的局面更加为难些,老当家的已经病的神志不清,而那些后生听信了神汉的话,坚持认为人民党的旗子妨了老当家的。若是治疗不成功,那就是绝对化解不开的怨恨。身为部队的领导者,柴庆国真是左右为难。
“不管了,治。总不能看着人就这么死在眼前。”柴庆国很快下定了决心。
医疗队的成员立刻开始准备手术。柴庆国则把现任首领给叫过来,“老当家肚子里头的肠子肿了,我们得把肚子切开,把这根肿了的肠子给切开。”
“什么?!”现任首领是老当家的侄子,一听这话后,就如同被烙铁烫了一下般吼叫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信,你个小屁孩子见过什么。”柴庆国根本不解释,当头就一顿臭骂。别说,这种态度凛然的高压姿态倒是起到了效果。红枪会的人都不知道老当家得了什么病,要是一味给老当家的解释,反倒会让对医学毫无概念的人胡思乱想。柴庆国上来痛骂年轻娃娃什么都不懂,倒是有效的压住了场面。
老当家的侄子蔫了,他听说要做什么手术,把老当家的肚子切开,把肿起来的肠子给取出来。平日里动刀动枪都不怕的青年,此时被吓得脸色发白。
“老当家的一辈子英雄,埃及下刀枪,眉头都不眨一下。怎么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侄子!”柴庆国劈头骂道。
“柴,柴前辈。这事我做不了主啊。万一救不过来……”
“救不过来那是命,你算老几,你还能承担这么大的事情了?去,把分舵的兄弟给我召集起来。”柴庆国喝道。
分舵其实就那么四五十个人,话事的只有老当家的一人。一群年轻人听了柴庆国说完了要切开肚子割肠子,也都被吓的面如土色。
柴庆国带着长辈特有的轻蔑神色瞅了这群人一阵,这才说道:“我们来这里就是救人的,告诉你们就是说个清楚。我和老当家的以前都打过朝廷,过命的交情。老当家的命硬,能挺过这关,我们自然就高兴。若是老当家的熬不过这个关口,我柴庆国就亲自令人给老当家的披麻带孝,抬棺送终。你们现在把后世先准备一下,冲冲煞!”
民间认为万不得已的救人最后手段有“冲喜”与“冲煞”两种极端方法。冲喜就是让病危的人新娶个老婆,冲煞则是预备灵棚后事,装模做样的办一下。柴庆国以长辈的身份拿出了冲煞的方案,这帮后生也就从了命令。开始去搭灵棚。由于摆脱了责任,这些人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
这边是压制那些愣头青小伙子,而手术很快就展开了。乙醚气体麻醉之后,手术就开始了。准确的切开腹腔,就看到了因为发炎肿胀的极大的阑尾。军医们稍微松了口气,老当家的习武出身,体质还算不错。即便是发炎,阑尾却还没有溃烂。只要细菌没有进入腹腔,这手术就好办的多。一番紧张的手术完毕之后,军医出来告诉柴庆国,救活病人的希望达到了六成。不过因为阑尾炎拖得时间比较长,病人体内白血球数量极高。老头子也有五十多岁,这身体在术后能不能经得住,这还是个大问题。
柴庆国让医生好好治疗,就开始安排部队住宿。到了后半夜,老当家的终于清醒过来。家属们看老头病情好装,一个个高兴的要命,原本对人民党的敌意顷刻就转化成了一种极端的友善与信赖。
老当家的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登时就声音虚弱的大骂这帮后生,“那吴老鬼的话你们也信?这不是摆明了坑我们么?”
“老大哥,你这刚做完手术,别把自己再给气到了。”柴庆国劝道。
第二天,柴庆国让庞梓带着部队继续前进,自己则与医疗队的同志在这里留了下来。毕竟手术之后情况也不能完全放心。而且柴庆国一直有些想确定下来,欺负外来的人这是人之常情,人民党作为山东初来乍到的势力,神汉们把各种占卜不利的结果推倒人民党这边,倒也不是太离谱的猜测。不过几乎所有的神汉都这么干,柴庆国总觉得这也太神奇了。
人民党在山东并不是个惹人讨厌的组织,号称八百里的蒙山沂水,人民党花了一年多在南部已经逐渐建起了自己的政权。群众基础也逐渐沉淀下来,而且安徽与山东西南部还有一小块交界的地方,不少山东同志也对着地图策划过建立包括山东南部与江苏北部,直抵海边的根据地。在这等局面下,神汉们对人民党的一致反对,实在是令人不解和隐隐的担忧。
老当家的身体恢复的不快,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场手术仅仅起到了救命的效果。在病榻上,老当家的一面接受输液,一面想当面向医生道谢。军医们已经到了村里头给群众免费看病去了。道谢也只能再推迟一下。老当家的就询问起柴庆国此行的目的。人民党大队人马经过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老哥哥,我们这是要去打满清,现在先来拜拜山,看各路兄弟的意思。”柴庆国答道。
“打满清?是准备打哪里?济南么?”老当家的很是疑惑。
“山东虽然要打,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这次要去河北抢皇庄。”柴庆国轻描淡写的答道。
“抢皇庄?”不仅老当家的,连周围的青年也都吓了一大跳。
“老哥哥,若是在山东打得太厉害,只怕我们撤的时候,官军追过来祸害百姓。前些年,咱们吃这亏可是吃大了。”柴庆国提起了历史。
提起旧事,老当家的就忍不住唏嘘起来。那时候和北洋作战,大家被打散了就往家跑。结果被北洋穷追不舍,反倒死了不少亲人。柴庆国这么一说,老当家的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即便如此,老当家的还是觉得不放心,“柴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你。你再打去河北,能赢么?当年跟着赵大当家的,那么多弟兄,最后也没能赢。你现在有多少人马?”
老当家的既然不信柴庆国这次能赢,柴庆国就岔开了话,“老哥哥,这次我只是路过,正好遇到这帮后生因为你生病拦了路,这才知道你生病了。若不是这帮后生,我还真错过了。”
“这是哥哥我运气好,遇到兄弟你了。这伤了肺腑,哪里有能活下来的。哥哥我谢过你了。”
“做兄弟的,遇到事情自然要出面。对了,老哥哥,以后我们的医疗队会在咱们山里头巡逻看病。到咱们这里之后,能不能让他们在你这里落落脚?”
“当然行!”听说以后有医生外出行医看病,老当家的高兴坏了。因为激动过分,却牵动了伤口,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老哥哥,别急。这种事让你下头的人办就行。您现在好好养伤。”
从老当家的那里出来,柴庆国带了几个同志,在红枪会分舵兄弟的带领下前去吴大师那里看看。一路之上,红枪会的兄弟大骂“吴大师”是个骗子,声称一会儿就烧了吴大师的“狗窝”。柴庆国也不置可否,一行人到了吴大师那里。却见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破庙,墙倒屋斜的。正怀疑吴大师得有多大勇气才敢住这破房子里头。红枪会的兄弟已经带着众人到了庙后。那里有个窝棚,却见吴大师正从窝棚里头拎了个破锅出来。一见众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吴大师停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