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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卫风惊骇莫名,大片的良田抛荒,这是什么概念?百姓都到哪儿去了?难道都去做了贼?他看了看赵安国,又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田野,一股寒意从后脊升起,直冲头顶。他没敢再往下想,皇帝陛下在长安还一直以为天下太平呢,如果还算是京畿范围的河内的流民都这么严重,那其他地方的情况更不可想象了,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一定是凑巧,偏偏让自己碰上了这一拨流民,其他地方并不如此。卫风自己安慰自己。
“看样子这里是真不太平,小心应付,安排人一起值夜,看住那三个人。”卫风关照道,他现在是又欢喜,又担心,还莫名的有些紧张和兴奋。“他们能在这里呆这么久都没事,想必跟这些贼有关系,我们身边别的不说,仅这十几匹马就够馋人的了,别被几个流民打劫了去,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喏。”赵安国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他虽然搞诡计和卫风一样是新手,但是安排起这些事情来却是行家,他早就让人看住了赵德言三个人,借着帮他们做饭的时候,防止他们在饭菜里做手脚,又让郑吉和任朝两人分成两组,一个值上半夜,一个值下半夜,人不卸甲,马不卸鞍,随时准备突围。人来得少,就打,来得多,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他可不相信还有人能跟得上他们,总不至于山贼有成建制的骑兵吧。
卫风在上面看了一会儿,下面招呼吃饭了,他才下了望楼,赵德言带着王二栓和周旺将饭菜端了上来,饭菜很简单,量也不太足,更没有肉,看样子这里确实很紧张。赵德言谦卑的看着卫风,歉意的说:“大人,真是对不住,这里就剩这些东西了,我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大人……”
卫风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不要怕,跟我说说,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德言苦了脸,搓着手半天没有说话,他刚才看到赵安国带着人飞马出了亭舍,就知道要坏事,眼下卫风又揪着他不放,一定要打听情况,他不敢说,又不得不说。
“大人,这个……我们这里……”赵德言吱吱唔唔的,没个囫囵话,面色极其为难,他偷眼看了一眼卫风,卫风也不动气,一口一口的扒着粟饭,就是不放他走。赵德言见混不过去了,只得开口:“不敢有瞒大人,我们这里有些刁民,游手好闲,不好好的种地,逃到山里去了,经常出来打劫,所以……”
“是有些,还是全部?”卫风慢条斯理的嚼着饭,沉下了脸。
“有不少。”赵德言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看着卫风:“还有一些因为承担不起赋税,也……跑了。”
流民开始总是少的,但是官府有法令,跑掉的人应该承担的赋税由剩下的人分担,换句话说,谁不跑谁倒霉,所以一个地方,只要有人开始跑,就会越来越多,最后以至于一乡一亭,全跑得精光。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情?”
“也就前几年。”赵德言含含糊糊的说。
这个老家伙,看起来是不想说真话了。不过自己也无须他说真话,让他觉得自己好糊弄反而好,这样那个姓杜的才不会发觉呢。卫风没有再问,挥了挥手示意赵德言下去。
赵德言松了口气,连忙退出了正堂,刚抬手擦了擦汗,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他皱了皱眉头,心想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十天半月的不来一个人,一来就是两拨,卫风这一拨已经把存的一点米吃光了,再来人可就没有吃的,只能提供一个睡的地方。
“来了来了……”赵德言小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年轻人,长得很精神,戴着一顶遮到眉际的竹笠,手里牵着一匹大汗淋漓的马。赵德言刚打开门,他就迎面递过来一个传符在赵德言面前一亮,随即用清脆的声音吩咐道:“我饿了,给我拿饭来,准备一个房间,要干净点的。”
赵德言就着灯光查验了传符,见上面讲写着此人的名字外貌籍贯:金青,男,七尺一寸,白面无须,细眉,邯郸人。他又看了看这个叫金青的年轻人,确认与所述相会,这才把传符还给他。他见人金青虽然口气很傲慢,但是气质不凡,当下不敢怠慢。可是亭舍里没米了,他也变不出来。他连忙堆着笑:“这位爷,真不好意思,今天这里……”
“这里怎么了?”金青停住了脚步,皱着好象的细眉看着赵德言。
“是这样的,前面来了一批官爷,他们的人太多,把亭中所存的米全吃光了,所以……”
金青笑了:“无妨,我随身带了些米,路上还打了一只野兔,你帮我做一下就成。”他说着,将手里的马缰扔给赵德言:“给我这匹马喂点好料,我多给你钱。”一边说,一边从马背上取下一只米袋和一只还在挣扎的兔子,扔到赵德言的手里。
“唉。”赵德言应了一声,接过兔子,牵着马到马房去了。王二栓赶了过来,引着金青去房间。金青经过庭院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停了一下,向坐在正堂里和赵安国说话的卫风看了一眼。卫风忽然之间抬起头来,炯炯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他立刻拉低了竹笠,匆匆进了自己的房间。赵安国正跟卫风说话,见他忽然抬起头看着外面,眉头微皱,一副很诧异的样子,不解的问道:“大人,你是怎么了?”
卫风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看到刚进来的那个人身形似乎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了。”
赵安国一听又有人来,顿时上了心,他想了想,站起身来:“大人,我去查看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里不太平,可不能让不知根底的人混进来。”
“也好,你去看看吧。”卫风挥挥手让赵安国去了,自己坐在那里摩挲着下巴,沉思不已。刚才那人的体型他似乎有些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可是究竟在哪儿见过,他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第046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赵充国按着腰间的长剑,站在了门前,寒着脸喝了一声:“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干什么的?”
正在屋里准备脱下外衣的金青停住了脱衣的手,曲指轻轻的弹了一下肩上的灰尘,缓缓的转过身来,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横眉冷目的赵安国:“你是哪位?”
“出使赵国副使、期门郎赵安国。”赵安国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轻人,疑窦丛生,这人太年轻了,也太漂亮了,面皮白净,嘴上竟是一根胡须也无,漂亮得象个女人。他的衣领竖得很高,遮住了他的脖子,看不清他是不是有喉结,他身上的大氅很宽,也看不出的体型,这让赵安国无从判断他究竟是男是女。赵安国把眼神转向了他的手,他的手指很细长,很白净,但是虎口上有些老茧,看来腰里的那柄长剑倒也不完全是摆设,或许还有两下子。
那就更不能让他呆在这里了。
“金青,邯郸士子,去长安游学。”金青微微的仰起了头,将目光与身材高大的赵安国放平,随手掏出腰时的那块符传,递到赵安国面前:“大人请看。”
赵安国接过符传仔细的看了一下,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是金青的手倒是更让他怀疑了。这双手太精致了,精致得不象是男人的手。这人是个女人,赵安国几乎可以肯定。
一人女人扮成男人,一个人到处游荡,还带了一块看不出来任何做假痕迹的符传,这事太诡异了。
“这里不太平,可能会有贼寇,你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赵安国不想和他多纠缠,直接下了逐客令。
“既然不太平,你还让我出去?”金青撇嘴一笑,鼻子一皱,哼了一声,一股不屑溢于言表。
“你――”赵安国一时语塞,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空,好象也觉得这有点过份,也不符合大汉的律令。可是放着这么一个诡异的人在亭舍里,他又实在有些不放心。他看着一脸不服气的金青笑了笑,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忽然拔出腰里的长剑,扭过身子,抖手向金青刺去。
金青见赵安国肩膀一动,又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知道要坏,手刚要去摸长剑,赵安国的长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直指他的咽喉,剑尖上传来的森森寒意沁人皮肤,激起一阵寒意,他来不及拔剑,下意识的连退两步,身体轻盈得象飞起来一般,向后退去。
“杀!”赵安国一剑刺空,跟着跨步再刺,他的步子大,一步跨出,已经追到金青面前,金青的背倚着墙,鞘中的长剑刚拔出一半,赵安国的长剑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身轻轻的颤动着,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如饿狼的眼神。
“大人,你要乱杀无辜吗?”金青面色发白,颤声怒喝。
“呵呵呵……”赵安国笑了,手腕一抖,长剑归鞘:“身法挺快,手太慢了。夜里最好不要出去,否则生死自负。”说完,转过身施施然的出了门。闻声而来的任朝瞪着眼睛看着赵安国,刚才的那一幕太让他吃惊了,身材如此高大的赵安国动作居然那么敏捷矫健,纵步之间如豹一般迅捷,一步跨出去足有平常人的两步,大出任朝的意料,感情他平时和他们操练的时候,他都留着劲哪。
“小心看着这个人,一出门就射死他。”赵安国拍拍任朝的肩膀,回了正堂。
“喏。”任朝连连点头,转身向手下的羽林郎传达了命令。
金青被赵安国一剑吓得不轻,他关上门,拍着胸口坐在榻边发了一会儿呆,好半天面色才恢复了正常。突然,门“吱呀”一声响,吓得他一惊,扭头一看,赵德言端着一盆喷香的兔肉和一盆粟饭进来了。
“你的兔肉好了,请慢用。”赵德言放下托盘,搓了搓手,又关照了一句:“少侠,这里不太平,晚上尽量出门,以免意外。”
“这里怎么不太平了?”金青皱着眉头,不快的问道。
“这里……有……山贼。”赵德言干笑了一声,轻声解释道:“那个官爷安排了警戒,不让我们乱走,你也不要出去,以免误伤了,你……还是委屈一夜吧,明天早早的起来,离开这里就是了。”
“有这事?”金青似乎不太敢相信,他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钱扔到赵德言怀里,挥了挥手,让赵德言出去了,自己坐在案前,拿起竹箸刚要去夹兔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得意的笑了起来,转身从背囊里拿出一个扁扁的铜壶托在手里,另一只手托起托盘,用脚拨开了房门。
“干什么?回去!”对面的两个羽林郎厉声喝道,手中的弓箭对准了金青,如临大敌。金青淡淡一笑,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东西,朗声说道:“闻说大人没有酒肉,在下正好有一点,想请大人享用。”
羽林郎见他并无恶意,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弓,任朝大步走了过来,一问情况,也有些意外。正在这时,卫风在堂里说话了:“既然足下有如此美意,卫风也正愁长夜漫漫,无法入眠,不妨移驾一叙。”
金青听了,露齿一笑,冲着任朝点头示意,托着东西大步走进了卫风的房间。卫风正坐在案前闭目养神,他听赵安国回报说那个游学的士子可能是个女人时,他的好奇心就更强了。大汉国的士子多了,可是女人扮的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与其让他在那里牵制了两个羽林郎的精力,不如让他到自己身边来,亲自看着他,看他玩出什么花样。
“大人,邯郸学子金青,略识弓马,在路上顺手打了一只野兔,不敢独享,特地来与大人共进晚餐。”金青看着大刀金刀坐着的卫风,微微欠身一笑。
卫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他指了指面前的席位:“多承美意,刚才闻到肉香,正在嘴馋,没想到居然真有口福。请坐!”
金青将托盘放在卫风面前的案上,施了礼谢了座,在席上跪好,然后打开小铜壶,放在鼻端嗅了嗅:“好酒,果然是好酒。大人,有肉无酒,岂不无趣,略有新丰美酒少许,请大人品尝。”
说话之间,李维已经拿来了杯箸放在案上。金青亲自动手,割了一大块兔肉放在卫风面前,又割了一块给自己,然后倒了两杯酒,酒香很快就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果然是香气扑鼻。金青举起酒杯,示意卫风:“大人,金青先干为敬。”一口喝干了酒,随即又抓起兔肉啃了一大口,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
卫风一直含笑看着金青,见他喝完,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伸手抓过兔肉咬了一大口,点点头赞了了一声:“果然好滋味。”
“卫大人,你我初识,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吗?”金青故意问道。
“嘿嘿……”卫风一边嚼着肉,一边笑着:“足下气宇不凡,想必不是下毒的人,再说了,你我素未谋面,我卫风虽然在长安不务正业,却自问也没有害过什么人,无须足下千里追杀吧。”他嚼了两口,又接着笑道:“足下随身带着这十金一斗的新丰美酒,就算是代人取命的游侠儿,想必开价也是极高的。卫风自惴,好象还没有得罪过哪个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