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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切便真的只能“顺其自然”了!
谢纹带着几分失望与几分担忧离开了慈和宫,复杂的神色连身边的宫女都觉出有些不对了,长和宫的气氛有些压抑,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谢纹回来后便搬了盆花草坐在暖阁里修剪,徐尚宫很有眼色,待了一会儿,便领着宫人退了出去,留皇后一个人静心宁神。
徐尚宫在宫里三十几年了,也见过不少后妃,几个身份仿佛的人聚到一块,说起谢纹等人总会说:“皇后是个有福的。”
身处后宫久了,就知道什么出身、聪明、宠爱都比不上福气两个字。进了宫,就不要奢望更多的平凡或者激情,能有福气地活下去便是难得的幸运。
用心太多是会折福的。谢纹总是淡然的,很少在什么事上耗神,或者说,她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不愿将之用在皇宫中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老话都说,千年修得共枕眠。谢纹再如何克制,夫妻作久了,又岂能没有感情?并非是生死不渝的深情,但是,一分牵挂总是在心的。更何况,女子理所当然地以夫为天。人怎么可能不关心天?
谢纹静静地剪着枝叶,心情逐渐沉淀下来,只余一片空白,不再去想任何事情。在宫中久了,若是不能让心灵沉静下来,只会令自己疯狂。
“娘娘,刘总管求见。”徐尚宫的声音打断了谢纹的平静,令谢纹的动作一滞,差些就弄伤自己,
谢纹放下花剪,又取了旁边的帕子拭了手,才开口:“什么事?”她说得很慢,不太想见刘顺。
暖阁外,徐尚宫与刘顺都是一愣,谢纹还从未如此对待宫人,更何况他们还是她的亲信助手。刘顺回神得快些,立刻沉稳地回答:“回禀皇后娘娘,奴才只是刚得知了一个消息,觉得您应该知道。”说了一通话,却就是没有说明什么事情,意思显而易见。
“进来吧!”谢纹终是让他进来禀报。
“什么事情?”端坐在榻上,谢纹理平衣摆,问得平静。
刘顺行过礼,垂手低头,听了皇后的询问,他依旧低着头,很清楚地回答:“娘娘,陛下点了燕妃娘娘的牌子。”
谢纹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后就闭上了眼睛,许久没有动。
“行了,你退下吧!”谢纹没有睁开眼睛。
“……是!”刘顺未再多言,行礼退下。
谢纹可以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召幸燕州籍妃嫔也是应有之义。
元宁大律中对九族有明确的规定,并不包括出嫁的女儿,自然更不包括女婿的家族。其实,元宁皇朝的历史上,从未真正“株连九族”,九族中的母族与妻族经常会得到赦免,尤其是世族家门,一般来说,最多也就是问罪真正与罪魁有关的那一系,家门当然也会受到影响,但是,绝对不至于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更何况,还有很多“大义灭亲”的有功之人,朝廷自然不会再问罪于他们的家族。
无论实际情况如何,至少后宫中从不会以后妃家族的罪名问罪后妃。这个时候召幸相关后妃是一种姿态,一种应有的姿态。
谢纹与尹韫欢都以这种说法安慰自己。
阳玄颢召幸云沐雪时,也是用这种理由说服自己的。
云沐雪是带着几分屈辱的心情走进甘露殿的,阳玄颢不在殿内。
甘露殿的陈设依旧未变,但是,云沐雪却感到了陌生。看过曾经熟悉的摆设布置,云沐雪仍然觉得陌生,甚至感到有一丝莫名的退缩之意。
“怎么站在这儿?”阳玄颢一进甘露殿便看到云沐雪默默地站在殿中,慢慢打量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眉目间全是脆弱,由不得他不心软。
云沐雪转过身,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阳玄颢从不是善于找话题的人,云沐雪的沉默令两人只能无言相对。
殿内只有他们两人,一片寂静中,烛火摇曳,明暗交错间,云沐雪微笑,走近阳玄颢。
这是从未有过的旖旎风情,阳玄颢有些迷惑了。
一夜风情,一夜迷惑,阳玄颢并未再召幸妃嫔,拥着云沐雪直到四更天。
“为什么?”阳玄颢放开手,翻身看向云沐雪。
“为什么?”云沐雪同样一夜未闭眼,此时不由重复了一下他的问题,随后才轻笑,“陛下想问什么为什么?臣妾做的不合理吗?难道臣妾做的不是侍寝宫妃应该做的吗?”
“沐雪!”
“陛下,您不满意吗?或者,您希望臣妾怎么做?”云沐雪笑问,阳玄颢却觉得她在哭。
“沐雪!”
“云家没了……陛下没有做错……臣妾……”云沐雪笑着却再说不下去,一滴泪从眼眶滑落,阳玄颢的心被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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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单位网络调整,不能上网,年前事情又多,更新迟了,请诸位朋友原谅。
第三十三章 长夜未央(下)
世人最喜欢做的是锦上添花与落井下石这两件事,心存厚道的不会做落井下石之事,但是,即使是君子也很少有拒绝锦上添花的。
云沐雪再得宠幸,景昌宫再度热闹起来,寻常宫妃尚心存观望,燕州籍的后宫却不得不依附于她了,这是很现实的考量。
婉妃等人冷眼旁观着,自然看得出云沐雪虽然再次得到宠爱,但是,那份宠爱已大不如前。事实上,阳玄颢召幸后宫的次数明显减少,好几次还是谢纹命宫人主动询问才点了牌子,有几次宫妃到了甘露殿,也没有侍寝。
紫苏有些困惑,却也不好询问,毕竟,皇帝并没有不召侍寝。她向太医询问了皇帝的身体状况,得到的回答是正在好转。她便以为是皇帝要想保重自己了,而且,恩科大考将至,阳玄颢也的确很忙。
八月,恩科是头等大事。阳玄颢在议定考官时,提了一个想法。
“将世族与寒族士子分榜录取?”紫苏听赵全复述皇帝的话,听完就若有所思地总结了一句。
“正是这个意思。”赵全低头回答。
紫苏轻敲手边的扶几,皱眉思索,好一会儿才道:“大臣们什么意见?”
“参与议事的几位大臣都说兹事体,须从长计议,皇上说三日后再议。”
紫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想来阳玄颢是一时心血来潮,竟然没有预先与朝臣通气,只怕更没有章程可言,同意的朝臣恐怕不会多。
这样想了,紫苏便没有过问。阳玄颢同样没有想到要与母亲商量这件事,但是,显然有人并不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况,王素便是其中之一。
王家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没有世族的身份,但是,绝对没有哪一个世族敢轻慢王氏族人。
从郑氏天子的统治崩溃开始,至略有四百余年的时间处于征伐不止的战乱之中,人们用“礼崩乐坏”形容当时的情况。王舆生活在那样的时代,作为郑氏帝裔,他没有参与争霸,反而开始整理至略的典籍辞章,并致力保存当时诸国的文化,他用毕生的精力经营这个行动,并且着手编写至略第一部编年通史《至略国录》,这部通史从至略的神话时期开始,一直到郑氏末代天子自焚于帝宫。王舆没能够在生命终结前完成这个太过浩大的工程,他的三个儿子与后代继续着他的志愿,保存典籍、记录史实、编写通史。《至略国录》花费了王氏四代的心血才完成,而王氏并不富裕的家资此时也已耗尽。为了生存,王氏子弟开始了漫长的献书历程,,但是,对于各国君主来说,征伐兼并才最重要的事情,无人理会他们。几经波折,燕君接纳王氏,并给予资助,随后,王氏开办燕云书阁,开阁授业,首创有教无类的精神,燕国因此得到了更多的人才,到燕昭君时,燕国已是最强大的国家,燕昭君逝后,继位的燕君姬素哲统一至略,建立了圣清皇朝。
王氏没有接受圣清皇朝的封赏,继续开办书阁,但是,也未禁止子弟入仕,圣祖皇帝建太学,以王氏宗主为首任太学监,并在王氏家祠亲书“万世师表”、“儒范大宗”的两块匾额。元宁皇朝同样对王氏倍为推崇。这样的王家可以说是至略第一清贵家门。
王家在士子中的影响力是无人可及的,但是,也正是因此,王家对朝政一直表现得很超然,从未涉入朝中的争夺。当然,王氏子弟也有热衷于宦途的,也有想将经济世情当作抱负的,不过,大多数王家子弟都只将入仕当作一种人生经历,并不热衷,三五年便请辞,回家继续清闲地与诗书辞章相伴。
王素是将经济世情当作抱负的那一类,也是典型的王家子弟,只是学以致用,造福百姓,后来他以帝师的身份任职右议政也是应有之义。
因为这个身份,王素对恩科的事情是很敏感的,三十余年的官宦生涯,让他很难不明白阳玄颢的心思,更何况,他还是阳玄颢的太傅。
他求见皇帝,问及恩科的事情,直截了当地问皇帝:“陛下有此想法是否是因世族子弟在及第士子中的人数越来越多?”
元宁的恩科录取的人数是固定的,通过恩科却不一定能为官,还有礼部的铨试、吏部的戡合,但是,对于寒族子弟来说,只有通过恩科才有机会为官,一展抱负。不过,元宁同样鼓励世族子弟通过恩科入仕,而且,只要通过铨试都会给予实职。这样,相对地就令寒族子弟失去了很多机会。
其实从端宗朝开始,世族子弟在录取士子中的比例就越来越高,端宗、仁宗都想过办法,但是,由于阻力太大,都未能付诸实行。
王素知道这些事情,因此会如此问。
“是的。”阳玄颢没有否认,“朕觉得世族子弟有更多的入仕机会。”
王素唯一的一丝侥幸也不复存在,他不得不再次给学生上堂历史课:“陛下,世祖皇帝规定了未经科考不得任亲民官、言官,显宗皇帝又规定了,世族子弟必须有两名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推荐方可入仕,且推荐人须担责。世族子弟举荐入仕的机会并不如您想像的多。”
阳玄颢一愣,听听王素继续说:“……这也是先帝没有坚持改革的原因。”
“王相并不赞同朕昨日的想法?”阳玄颢沉默了一会儿,却如此问道。
王素被这个问题一惊,半晌没有回答。
“……陛下有此想法是朝廷之幸……”他只能如此含糊地说,却让阳玄颢笑了。
“王相的意思朕懂了。”阳玄颢笑道,“朕知道那个想法不成熟,倒也没想立刻就实行,只是想让诸位大臣想想、议议。”
王素这才松了口气,恩科关系甚大,稍有不慎便会怨声载道,一动不如一静,稳妥些总是好的。
其实,王素对此事还有很多顾虑,只是,皇帝如此说了,他便不打算再说了。
王素最后说道:“陛下与诸臣议自然不错,也可请教太后娘娘。臣以为娘娘心中亦方略。”
阳玄颢微一扬眉,点头:“是吗?朕会问母后娘娘的。”
在召见朝臣前,阳玄颢去了慈和宫。
“皇帝想如何分榜?”紫苏未置可否,先问他的想法。
阳玄颢显然又重新想过了:“朕想将录取的人数平分,寒族与世族各站一半。”
紫苏依旧只是颌首,随后又道:“考中的士子如何安排?”
“自然还是如原来一般。”阳玄颢说得理所当然。
紫苏看了儿子一会儿,很肯定地摇头:“若是如此,最后授官的肯定是世族子弟居多!”见儿子想说话,紫苏抬手阻止了:“礼部铨试。首重身、言,世族子弟本就容易得到上品的结果,吏部戡合就更不必说了,皇帝想让寒族士子愤愤不平吗?”
“更何况,朝廷恩科考的是士子的学养才能。无论世族还是寒族,学养才能都是要靠自身的天赋与努力。恩科讲的是一视同仁,分榜会夸大出身的影响,并不妥。”
这些都是现实的考量,紫苏没有夹杂自己的情绪,阳玄颢听了并没有反驳,只是问母亲:“可是,世族子弟占据高位是实情,难道真的是世族的学养才能都比寒族高吗?以母后娘娘之见,当如何处置?”
这个话题就尖锐了,紫苏不由皱眉。
“此事当从朝廷想对策,与恩科何干?”紫苏想将话题绕回去。
阳玄颢却一副静侯下文的姿态,紫苏心中不太高兴了,却仍然耐着性子说:“朝廷有朝廷的制度,皇帝若是觉得制度不合理,自可与诸位大臣商议。”
阳玄颢轻笑,带着一丝嘲讽之色。
所有制度都有得益者,朝中的那些重臣,无疑就是既得利益者,阳玄颢的嘲讽也不算错。
紫苏哪里还不明白,正想说什么,忽然又皱眉,不说了。
“皇帝心中已有定见,何必为难哀家呢?”紫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水,缓缓地说道。
“朕决无此意。”阳玄颢矢口否认,但是,紫苏只是浅笑。
“朕只是觉得长此以往,并非元宁之福!”阳玄颢说得郑重,“世族子弟固然有自身的长处,但是,良莠不齐也是实情。朕还担心,若干年后,寒族士子无法入仕。”
“皇帝危言耸听了。”紫苏有些不以为然。元宁自立国便是如此的制度,几百年下来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有燕州案为前鉴,母后娘娘怎么能肯定那一定不可能呢?”阳玄颢提醒。以前没出问题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