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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看着母亲坚决的态度,眼中一热,她立刻转开头,闭上眼睛,将自己的下唇紧紧咬住,硬是压下澎湃的心潮,随即冷静地开口:“母亲,我入宫!”
“紫苏!”芷言惊呼,“你……”但是,她却无法说出任何劝阻的话语,紫苏回了母亲一个淡淡的笑容,用一种期待的语气向母亲保证:“母亲,我不会委屈自己的!我会过得很好!我会像圣烈大皇贵妃一样,建立一份经天纬地的功业!我不会辜负自己的家门!”
“紫苏!”芷言摇头,“你真的认为圣烈大皇贵妃过得好吗?”
紫苏低头,笑了笑:“我不知道,但是,她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最好的!对任何人都是!”她随即便挣开母亲的手,站起身,对母亲说:“您休息,我去安排准备大哥的婚事!”
在元宁皇朝的历史上,圣烈大皇贵妃夏汐澜是个特殊的人物,在太祖皇帝阳渊昊开创元宁基业的过程中,她一直追随左右,更有着“第一智囊”的称号,功居至伟,她的弟弟是太祖麾下的“第一大将”,也是第一代永宁王,但是,在元宁皇朝建立之后,太祖在册封后宫时,她却拒绝了后位,将太祖生平最爱的女人推上后位,在这位顺淑皇后病逝后,她又担起抚育年幼的宣祖的责任,并在临终前,向太祖进言,以“嫡庶尊卑”为由,请立宣祖为储,而且让自己所出的皇三子睿王发誓不继帝位。宣祖即位后,本想晋其为皇后,但是睿王却上书拒绝,他没有说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对宣祖进言:“后位从来就不是母亲所希翼的!陛下如此做,就是在侮辱母亲!”对这番近于指责的言语,宣祖并没有发怒,只是收回了晋位的旨意,但以抚育之恩,将皇贵妃的园寝升格为温陵,并尊其为大皇贵妃,一切仪制等同皇后,宣祖一生中,所提到的“母亲”都是指这位圣烈大皇贵妃,对自己的生母顺淑皇后反倒只是依礼而敬。
“紫苏……”王妃再次拉住他的手,“陛下是位明君,谢清想做什么,他会不明白吗?连你我都能猜到的事情,陛下怎么会不知道?你入宫,便会成为直面陛下的一颗棋子啊!你可以吗?你若是真的怎么样……我……”
“母亲……”紫苏打断母亲的话,她怎么会不明白母亲的担忧,但是,到了这一步,她们又能如何?就如她之前所说的——她没得选啊!
“母亲,我不知道我能做到哪一步,但是,最起码的,我入宫对王府是有利的,对我自己,未必就是不好。”
勉强露出一抹笑容,与母亲相似的容颜上却是一股轻淡的冷漠。永宁王妃许芷言的身体从小就不好,因此,尽管出身大家名门,也总是带着一股让人怜惜的柔弱气质,再加上本就是清丽秀雅的容貌,就更让人觉得她是个温柔如藤萝的女子,紫苏的容貌承自母亲,却更多了几分绝尘殊色的清丽,但是,身为永宁王府的郡主,夏家特有的冷漠高贵的气质在她身上也是一览无遗,执掌家门之后,她身上的清冷之气犹甚,原本尚有的几分柔和也在这几年中被磨砺得一干二净。
再一次挣开母亲的手,紫苏没行礼便退出寝室,永宁王妃只能无奈地靠坐在床上,轻叹之后闭上了眼睛,压下因心痛而起的晕眩与仿若天地消亡的空虚。
接下来的几天,紫苏没有进母亲的房门,她一直忙碌着准备兄长的婚礼,直到兄长返回家中,她才随兄长一起去向母亲请安。
永宁王世子夏承正是庶出,在嫡母与妹妹面前,他一向是沉默的,但是,当他看见一向与母亲亲近的妹妹却在请安后立即退出时,他还问出了口,芷言无可奈地摇头,脸上满是苦涩的笑容:“承正,紫苏要入宫了!”
“啊?”夏承正不敢置信地轻呼,“册后吗?”
“应该不会!”芷言摇头,“紫苏恐怕会开先例!”
永宁王府的郡主鲜少会成为后宫,嫡出的郡主更是从未进入后宫,而且,但凡是夏家的女子,一旦入宫,至少也会是贵妃的品阶,而这一次,永宁王妃并不认为皇帝会给女儿很高的品位。
“是因为我吗?”夏承正不安地问道,他很清楚,这三年来他能在边疆建功立业,稳掌兵权,在京中的嫡母与妹妹一定付出更多的心血。
芷言摇头,随即正色言道:“承正,你就要承袭永宁王的爵位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才是一家之主,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
“是!”夏承正恭敬地回答,却还不是太有信心,这让芷言微微皱眉,她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再次认真地对他说明:“承正,本来我是想着,虽然你不擅在朝中与人周旋,但是,领军打仗,你可以说是青出于蓝,再加上应酬的事情,紫苏和你未过门的夫人都可以帮你,永宁王府不有什么大问题,但是,现在却不行了!是谢老提议让紫苏入宫的,他虽然会帮着紫苏,但是,并不是可靠的力量,只有你才是紫苏真正的保障!一旦紫苏入宫,永宁王府的一切也就被推到了悬崖上,你和紫苏必须相互呼应,才能度过这一关!你明不明白?”
夏承正认真地听着,但是对嫡母的话,他还是如实地回答:“母亲,我知道要帮紫苏,但是,怎么帮?我不知道啊!”
芷言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便也只是微笑着点头:“承正,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你要牢牢记住,从你承袭王爵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永宁王,是元宁第一名门的宗主!我也知道,因为是庶出,你心里总是有个阴影,但是,你必须表现出永宁王应有的器度与风范!别忘了,你是永宁王最引以为傲的独子!”
“是!请您放心吧!”这一次,夏承正沉稳地回答嫡母,眼中一片平静。
一离开王妃的房间,夏承正就去找妹妹,在紫苏的房间,他没有见到她,紫苏侍女告诉他,她在佛堂。
看着跪在佛前,闭目颂经的紫苏,夏承正沉默地站在佛堂门口,同是摆手阻止侍女的禀告,但是,感觉敏锐的紫苏很快就察觉了他,微笑着起身走向兄长。
“大哥?”看出他有话要说,紫苏便先开口,用疑问的语气为他铺路。
“你真的要入宫吗?”夏承正认真地问她,“如果不是非这样不可,紫苏,你不必委屈自己!”
“是母亲让你来的?”虽然是这样问,但事实上,紫苏并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果然,夏承正立刻摇头:“不是!只是……紫苏,你的心里不是空的吧?”他犹豫了一下,终是问出口。
紫苏惊讶地看向兄长,一瞬间的失措让夏承正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会这么想?”紫苏恢复平静,淡淡地笑着问兄长。
“去年谢清去边塞玩,与我说了一些事情!”夏承正回答她。谢清是谢遥的长孙,从小就与紫苏交好,对她的事知道得最清楚。
“你送了‘碧酿’给‘他’,谢清抱怨了很久,连他拿不到的东西啊!”夏承正看着妹妹,平淡地说着,他不常与妹妹亲近,现在说起关心的话来,心中也倍感别扭。
紫苏笑了,她看着院中的梅花,轻轻地笑了,一向清冷的绝美容颜因为这个笑容而多了一份梦幻的感觉,她没有看向兄长,只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叙述着:“没错!我送‘碧酿’,因为‘他’说了一句让我认为是承诺的话!可是……终究只是我的认为!……当然或许不是这样,但是,他负不起,我要不起,是肯定的!大哥,是‘他’先放手的,所以,就这样吧!”
她说得淡然,平静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要放手,就彻底放开,心中不要存一丝留恋。——夏承正明白,这是夏家人的特点,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他做不到,但是,紫苏却可以执行得彻底,这就是两人真正的差别,无关出身,而是一种心性。
见夏承正关心的眼神仍未放开,紫苏温和地笑着,劝慰兄长:“大哥,不用把事情想得太糟!入宫未必不好!”
听她这么说了,夏承正也只好点头:“我相信你的本事,要我怎么做,你说一声就可以了!”
“只要大哥把兵权掌在手中就可以了!”紫苏轻松地回答,回了一个调皮的笑容,让夏承正也不由地笑了。
元宁皇朝极重视出身,夏承正虽然是永宁王的独子,但是,世子的身份却是五年前才得到的。永宁王倒是极喜欢这个儿子,时时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一直将他当成世子来教育,王妃也极疼爱他,便是后来紫苏出生,母子的感情也很好,但夏承正庶出的身份十分尴尬,一些世族公子借此讥笑他,从懂事起,紫苏便一力护着兄长,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族中,都不准人怠慢兄长,夏承正是不无感激的。在永宁王遇刺身亡后,远在边疆的夏承正因为王妃的命令,无法回京,朝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紫苏与王妃在办,即使远在千里之外,夏承正还是知道,王妃悲伤之下病倒,王府的一切事务都是年幼的妹妹在处理,政治不是什么会让人愉悦的事情,从往来的信件中,他看得出紫苏的变化,因此,对紫苏,他心有愧疚,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在以后的时间里,他一直全力帮助妹妹。
有人曾说,虽然文端皇后鲜少动用娘家的势力,但是,永远都不可能否认,永宁王手中的兵权便是她最可靠的保障,这一点,无论在后宫斗争中,还是在朝廷党争中,都是她最犀利的锋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昭郡主秀毓华门,温恭淑仪,敕封昭仪,赐号为端。钦此。”
在夏承正完婚、袭爵后不久,永宁太妃便上疏皇帝,请求将女儿送入后宫,隆微皇帝很快便下了这道倍受争议的旨意。
紫苏平静地接旨,并按照礼部的通知,准备在三月十一入宫,而没有理会周围的流言。
“陛下,您封宁昭郡主为端昭仪?”隆微皇帝的异母弟弟湘王阳云珥不敢置信地问兄长,他手握南疆兵权,这次是回京述职,正准备返回,却听到这个消息,于是又进宫还向皇帝确认,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从小与皇帝一同长大,感情很好,隆徽皇帝也就很好脾气地回答:“是的!从下旨到现在,母后、各个太妃、宗人府、朝臣、皇亲、宗室,全来问过了!你的消息够慢的!”
“陛下,这有违礼制!”湘王焦急地进言,“且不说宁昭郡主是正二品的嫡出郡主,历来任何一个王府的郡主入宫,至少册封妃位,永宁王府就更不用说了,您如今只册封她为三品昭仪,简直就是在侮辱永宁王府!从太祖皇帝至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样事情!”
“你难不成要朕直接册封她为皇后?”隆徽皇帝不悦地说。
“也没什么不可以!”湘王却认为这个想法不错,“永宁王府的郡主何等尊贵,册封为皇后是理所当然,朝中不可能有人反对,母后娘娘也无话可说!那么后宫就可以平静下来了!”
“云珥!”隆徽皇帝冷冷地唤他,“朕的想法,你不是不知道!朕一直希望削弱世族的影响力,这个时候,世族却将一个如此尊贵的女子送入后宫,他们的想法简直是不言而喻!”
湘王这才想到兄长一直以来的谋算,不禁一惊,随即便明白:“无论是母后,还是云贵妃,都不可能比这位郡主更亲近世族了!那您为什么还让她入宫?”
“历代皇帝从没拒绝过未亡人的请求,朕可不敢做这种事!更何况,先代永宁王是为救朕才身亡的!当年,也是他的拥立,朕才能成为储君,朕怎么能拒绝永宁太妃的奏请?”隆徽皇帝无奈地说明,“而且,永宁太妃说希望女儿换个环境,以便渐渐淡忘丧父之痛,她自己体弱多病,难以继续照拂女儿,言辞哀戚,朕怎么好拒绝?”
“那么,臣弟只能祝福您了!这位郡主可是怠慢不得的!而且,紫苏可是很漂亮的!”湘王与永宁王也算熟识,见过那位年幼的郡主,因此,也就笑着对兄长说。
“她叫紫苏啊!”隆徽皇帝点头,“说起来,朕还没有见过她呢!不过,母后却没有多说一个字,看来她倒很有名望,让人无可挑剔!”
“她很聪明,而且,前任永宁王身亡之后,王府是她主持,不是一般的闺阁千金!皇兄,她是个不错的谈话对像!”湘王很客观地评价紫苏,“不过,紫苏可比您小太多了!”最后一句却是在调笑了,让隆徽皇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给朕早点回南疆吧!”皇帝半真半假的恼怒而言,湘王笑着行礼告退。
在湘王离开后,隆徽皇帝却陷入了沉思,心中兴起了另一个念头,不住地思忖计划的可行性。
“永宁王府吗?”
与此同时,永宁王府中正在筹备郡主入宫的事宜,永宁王妃杜倩容还是忍不住向紫苏问道:“仅仅是昭仪之位,你还是接旨吗?”她与紫苏本就是闺中密友,心中自然为好友抱屈,紫苏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杜倩容也知道,自从接掌王府之后,本来相当活泼的紫苏便愈发的寡言,见她如此,也只能轻叹,默默地帮她收拾。
“带这么多书?”见紫苏几乎将所有的书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