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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朗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见到坐在一旁的于光,齐朗猛然一惊,第一次醒来,他尚昏昏噩噩,不知身处何境,现在却是略有了些精神,看到于光,如何不惊,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于光,第一次还是十年前,于光到永宁王府做客,他曾见到这位名满天下的“神算子”。
“此劫一过,大人日后便是平步青云了!”于光轻声叹道,“从来没想过,贫道也会为他人化劫!难怪当初,贫道无论如何也算不出大人的前程。”当日见到齐朗时,他就心念一动,却怎么也算不出他的未来,让他纳闷了许久。
“当真有命运这回事吗?”齐朗却是不信这些。
“天道尚会变化,命运自然也会改变,人定胜天并非不可能,但是,很难!”于光早已看透世事,这番话也是有感而发。
齐朗淡淡地一笑,对他的说法不甚满意。
于光也不以为意,十年前,他就知道,那三个在院中嬉闹的孩子日后必然会掌握左右天下的权势,三个人中,紫苏太过尊贵,虽有经世之才,却少涉民生,谢清太过高傲,凡尘俗务俱不入眼,只有齐朗,虽然同样出生名门,可是却有一双清亮温和的眼睛,将一切尽收眼底,现在,见齐朗并不满意自己的话,他知道十年不见,齐朗于人生应该是有自己的看法了。
“依道长所见,在下此行可会有收获?”齐朗虽对于光的话不满,但是于光毕竟是一代大家,命运一说,谁又能肯定是无稽之谈呢?因此,他还是满心敬重地询问于光。
“天下大势尽在大人手中,何必明知故问呢?不过,大人应当明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顺天命,合人心,才是正道。”于光轻叹,也意有所指,齐朗顿是双颊发热,他知道,于光是指自己计算良多却仍然差点送命。
想到这里,齐朗忽然想自己尚未对紫苏禀报,心中一急,扬声唤人:“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外面的侍卫立刻进来,恭敬地询问齐朗。
“取纸笔过来。”齐朗一边说一边想起身,让于光不禁皱眉,拂尘一动,便压下齐朗的动作。
“齐大人,你若是想立时送命,就起身吧!”说完便撤去压力,安然地坐到一旁。
齐朗被他一震,全身好不容易有的一点力量全部被耗尽,只能轻轻摆手,让侍卫出去。
这一下,于光反倒惊讶地看着他,他不认为齐朗是会轻易顺从的人,其实,齐朗只是看到那侍卫比较陌生,而要写的东西又事关重大,便借着于光的话暂且搁下,再加上转念一想,紫苏应该也能猜出那人的身份,自己倒不必太焦心。
直到三天后,齐朗的伤略好点,又是江城轮值,他才写了一封密奏,上呈紫苏,其中却略去了自己受伤的事情,同时嘱咐江城告诫送信之人也不得说起此事,经此一役,江城对齐朗的话称得上是言听计从,自然不会违逆。
江城刚出帐门,就遇上了成佑皇帝,江城不慌不忙地低头行礼,发现成佑皇帝一身猎装,身边并无随从,只有一个同样身着猎装的女子,从那女子华丽的额饰与面前挂的宝珠上,江城可以确认她一定是身份非常高的女人。
“免礼!不知齐大人的身体如何了?”成佑皇帝并不是注重礼节的人,认出江城是齐朗的心腹侍卫,便低声向他询问,生怕会影响到齐朗的休息。
江城有礼地回答:“大人稍稍恢复了些精神,陛下请!”边说边退到一旁,撩开帐门,让两入帐。
成佑皇帝点头便要入内,却见女子一脸不悦地看向别处,不由微微皱眉,不过随即便笑道:“这位是朕的大妃别真,你们日后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尽可去找大妃。”
江城躬身行礼:“大妃请!”对古曼的现状,临行前,江城他们都恶补过,知道成佑皇帝按古曼旧例纳德宗的皇后为大妃,主掌家事,现在看来,成佑皇帝纳这位大妃的原因只怕不仅是祖宗旧法所定。
“齐大人,你的精神的确是好多了!”成佑皇帝一进帐便对齐朗笑说,齐朗却是惊讶无比,连声告罪:
“陛下亲至,外臣诚惶诚恐。”
“不必多礼!古曼没那么多规矩,我听说元宁皇朝的皇帝如果亲自去探望哪位臣子,就表示那个大臣命不久矣了,是不是真的啊?”成佑皇帝笑着问道,示意他不并惊慌。
“确有此事!”齐朗倒没有慌乱,回答了成佑皇帝便将目光放在别真身上,成佑皇帝不得不再介绍一次别真。
“早听说大妃是古曼最美的女人,今日一见,当真是名副其实啊!”齐朗客套地赞美别真,说实在的,以元宁皇朝的观点来说,如水般温和、似月样娴雅的女人才是最美的,别真的容貌的确是上乘,可是却是像火一般妖娆,并不能入齐朗的眼。
别真却不知道这些,再说,没有女人能拒绝别人赞美自己的容貌,她十分开心,不过也很有分寸地回答齐朗:“我也听说过元宁皇朝现在的太后十分美丽,大人只怕是见惯美色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别真的话让齐朗心中一紧,面上却只是微笑着回答:“没有人会习惯美丽的,大妃!”
“别真,齐大人还要休养,我们不要打扰太久了。”成佑皇帝制止两人无意义的对话,随即对齐朗道:“齐大人受伤真是不巧,这几天是古曼最盛大的节日苏遮大会,也是冬季开始前的最后一场围猎,朕今日的猎物颇多,带了一些过来,希望大人早日康复。”
“多谢陛下!”齐朗见成佑皇帝十分诚恳,也就没有推辞,不过,他也很平静地道,“听说古曼的冬季十分漫长与寒冷,人们只能坐在帐篷中玩闹休息,外臣正好可以与陛下仔细商谈。”
“如此甚好!”成佑皇帝大笑,“每年冬季的无所事事,朕都会闷得发狂,相信今年是不会了。”
说完,他又慰问了齐朗几句便与别真离开了,目送他们离开,齐朗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直到江城再次进来禀报密奏送出的消息,他才睁开眼。
“江城,找几个人密切关注苏遮大会,还在把成佑皇帝后宫的情况查清楚。”沉吟了一会儿,齐朗才认真地吩咐江城,江城这次连一丝惊讶都没便答应了一声,退到帐外。
“密奏送出了,那么,接下来就看紫苏与随阳的了,以他们的能力,应该没问题的……不过……算了,能拖一时是一时吧……”独自靠在床上,齐朗在心中默念。
紫苏接到齐朗的密奏,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直等不到齐朗的密奏,她就一直在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现在,按他奏章上所言,一切还算正常,虽然没什么进展,不过成佑皇帝的态度还是很好的。
“赵全,告诉谢清,让他今晚去永宁王府,只告诉他一个人!”收起齐朗的密奏,紫苏立刻吩咐赵全,“还有,准备一下,哀家今晚要去趟永宁王府,同样不要让任何知道!”
“是!”
夏承正与妻子知道紫苏与谢清一定是为秘牢里的人来的,两人安排好一切,专等紫苏过来。
“是什么要紧事?不能在宫中说?”谢清挺奇怪地问紫苏,却见紫苏只是笑了笑,取过一支烛台,随后打开暗门,先走了进去。
谢清更吃惊了,他知道这是通往王府秘牢的暗道,可是,近来并没有听说过有这方面的消息啊!他一边紧紧地跟着紫苏,一边暗忖将要见到谁。
永宁王府的秘牢建得很早,据传是在太祖皇帝的授意建成的,此后又不断完善,暗道机关数不胜数,一步踏错就有可能送命,谢清自然是不敢马糊,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不用紧张,算是位故人!”紫苏轻笑,却让谢清皱眉,他是怎么也想不出会是哪位故人在这种地方出现。
漫长的暗道让谢清的心思渐渐飘远——这么庞大而隐密的力量也只有永宁王府才会有!元宁历代皇帝都非常尊崇永宁王府,除了那些表面的理由,是不是也因为忌惮着王府的力量?功绩与忠诚都不足以维持帝王长久的宠信,也许只有力量才可以吧?
“没有错!”紫苏的声音忽然响起,谢清这才发现自己竟将心声脱口而出了,不由一阵心慌。
“不过,随阳,你知道永宁王府的力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吗?是从太祖皇帝迎娶顺淑皇后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圣烈大皇贵妃发现,将自己的家族交给皇帝保护是一件再愚蠢不过的事情,因此,她才开始建立自己的力量,但是,没有太祖皇帝的默许,你认为可能吗?成宗皇帝与高宗皇帝都对世族的权势十分反感,两朝的时间,有多少世族被灭门诛族?永宁王府的兵权也被架空得一干二净,是世祖皇帝对永宁王的宠信使永宁王府再次拥有了直逼皇权的力量,所以,在元宁,皇权才是唯一的无上权力。”紫苏淡淡地对谢清陈述,是感叹,也是告诫。
谢清点头,微笑着道:“所以,娘娘在后宫中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想动用王府的力量。”若非如此,她怎么会走得如此艰难。
紫苏轻叹,却没有回答。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暗道的尽头,紫苏推开机关,打开秘牢,微笑着对谢清道:“来见见这位故人吧——周扬飞骑军统领赫连平。”(|。。)
“也算是我的杀父仇人!”
第三章 任重道远(下)
飞骑军是周扬最隐密的军队,所有的成员都是万中选一的高手,骑射之术犹为高超,曾是周扬纵横天下的资本,当年在乱军之中,飞骑军的人仍可从容放箭,直指隆徽皇帝,为了救驾,永宁王夏光擎只能以身挡下,之后又勉强指挥军队调动,因此错过救治的机会,战死边城,当时与至略对峙的还不是周扬,而是古曼,因此,永宁王府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赫连平坐在冰冷地石床上,听到紫苏的声音也只是淡淡地一笑,并无表示。
“的确是故人!”谢清借着火光看清了赫连平的模样,不由笑道,“当年,赫连将军单骑冲出成越的风采,在下一直是记忆犹新,却没有想到还有再见将军的时候。”
当时,元宁面上是不得不当作不知情,可是,暗地里却是对周扬痛恨到极点,紫苏料理完父亲的丧事,默不吭声地递了一份名单给谢清与齐朗,上面罗列着所有在成越的周扬间谍与背后支持他们的家族,谢清与齐朗也没有与家人商议,三个直接就设局围杀那些人,那时,他们也真是年少轻狂,不过居然也让他们成功了,事后,谢遥责备他们“锋芒毕露,不知韬晦之法”,但是,也没罚他们,只是,将事情说成是自己的主意,免得引起别国的在意,当时,周扬派在至略的人只有赫连平一人脱身,这还是飞骑军舍身相救的缘故,也正是这个原因,三个人对赫连平是印象深刻,赫连平也对这三人心存忌惮,可是,回国之后,他报告朝廷却没有人相信。
“谢大人客气了,十年下来,两位大人的风姿都更胜当年。”赫连客套地回了一句。
“赫连将军恢复得还好吗?”紫苏放下烛台,不在意地问了一句。猜到是赫连平之后,她也就没有立刻来,只是让兄长带了一半的解药给他,醉清平的解药若不是全部服下,虽可让人暂时恢复精力,但是也会将死亡的日子提前。
“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不好?”赫连平知道自己实际上是杀死夏光擎的主谋,紫苏是不可能轻易饶过自己的,因此可以说是先存了死志。
“倒是不知齐大人是否安好?”他想知道,自己最后留的一手是否成功,当日,他安排了飞骑军中的第一箭手匿身在远处,就是抬心齐朗别有用心。
谢清与紫苏不解地对视了一眼,紫苏眉头微皱,却还是道:“将军多虑了,齐大人正与古曼国主商谈两国贸易之事,哪会有什么不好?”话是如此说,紫苏心中刚退下不久的不安此刻再次抬头。
赫连平见两人的模样,都不像假装,再一想,这三人一向交好,若是齐朗当真送命,他们哪里还会来见自己,不把自己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便是客气了,思及这里,他不由苦笑,心道:“周扬的飞骑军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紫苏微笑:“醉清平虽化去了将军的反抗,但是,哀家知道,以那两名侍卫是阻止不了将军求死的。或者,将军是打算死在哀家手上,以便成全自己的忠义之名?”
赫连平一怔,紫苏的话平淡无波,却如一根针直刺他的心底,连他都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不在来成越的路上求死,也许真的是想求一个忠名吧!
“不过,将军,既然十年前,元宁皇朝就能让将军失去周扬朝廷的信任,那么今日,让将军在死后还背负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又有何难呢?”紫苏却还是不放过他,清冷的话语轻易地打算他最后的希翼。
“论起用间,天下还没有国家比得过元宁!”紫苏淡漠地对他说。赫连平心中一震,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用间一道由来已久,可是能间之一计用得出神入化只有元宁,而永宁王府更是个翘楚,否则,当年周扬的多年布署岂会在三个孩子的手下一败涂地?
“不知仁宣太后为何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