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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握天下-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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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是说……”齐朗差点把“湘王”二字脱口而出,紫苏却默默地点头。
“他应该不会……”齐朗有些怀疑,说到底,湘王也是阳家人,经略南疆多年,不应该会让南疆军出现这种无意义的伤亡吧?
“你忘了济州的事了?”紫苏心中有六成把握肯定这件事与湘王有关。
齐朗无语。
的确,湘王连官仓储粮都敢动,置无数平民于不顾,只为了威胁紫苏,他如何不敢动南疆大军?更何况,南疆大军中,他的亲信何其之多,做这种事并不困难,至少比济州的事简单。
齐朗的脑中浮现出这些念头,眼中却有了笑意。
紫苏微微扬眉,挥手让叶原秋退下。
“你说湘王的事你处理,处理过了吗?”紫苏了然地问他。
“宗人府明天应该会有奏章。”齐朗没有明说。
紫苏微微点头,示意齐朗走近。
“皇帝元服之后,我会回慈和宫,也不会再在大朝会上听政,如何?”紫苏征求齐朗的意见。
齐朗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毕竟不久前,她还不愿意退让半分,现在却退了好大一步——阳玄颢将正式面对朝臣,再不是坐在龙椅不语的幼帝。
“退就退得更大方一点!”紫苏淡淡一笑,“顺便也看看,我的儿子能做到何种地步!”
既然要退,那何妨再做得更漂亮一点,阳玄颢想做一代明君,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齐朗了然一笑,不由轻轻摇头:“既然是你的儿子,何必逼他到那种地步?”
紫苏一旦撤手,手段尚稚嫩的阳玄颢如何驾驭群臣,如何内外攻伐,若是出错,他只怕再也不会君临天下的气度了。
元宁皇朝只有一位世祖皇帝!能在折损五十万大军之后,依旧坚韧不移,清醒面对,苦思对策,这样的皇帝只有元宁的世祖皇帝一人。
当时,兆闽的议和特使在看到一夜之间加玺完毕的和约时,对元宁的特使苦笑:“有君如此,至略之幸,二十年,此约必废。”长达七十三页的和约苛刻至极,可是,世祖皇帝连朝议都未举行,便一一加盖国玺御印。
即使折损五十大军,元宁尚有北疆百万大军枕戈待旦,那份和约没有人认为世祖会同意,所有国家都在等着分一杯羹,可是,世祖同意了,即使跪入太庙请罪三月,即使世族发难,他坚持着“再战必伤元宁根基”,五十万大军伤了元宁的元气,却没有动摇元宁的国本,再战,对手就不会只有兆闽!世祖皇帝清醒地也认识到这一点,再苛刻的条件他也应下,只为日后有机会雪此耻辱。
正因为如此,世祖皇帝是唯一一位真正摆脱母后摄政之权的皇帝,自亲政之日起,章德皇后再未能影响世祖的判断。
阳玄颢能有这等心性吗?
当他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面对自己引起的不堪后果,他可能独自品尝?他可能一力担下?他可能清醒地选择解决之道?若不能,当他向母后求援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无法真正地君临天下!
紫苏冷笑,眼中却有未曾掩饰的苦涩:“他为权力才向我低头,他又何曾想到我还是他的母亲?景瀚,他为什么是我的儿子!”
齐朗很想苦笑,但是,他只是无奈地摇头,伸手按在紫苏的肩上。
“也许陛下也曾自问,为何是您的儿子。”
他们都曾有年少轻狂之时,因为狂傲而对父母不满,对出身不满,但是,最终,他们仍回家族之中,担起自己的责任,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念头才会在心中一闪而过。
只可惜这永远是无解的问题,毫无用处。
紫苏眨了眨眼睛,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似乎觉得这个抱怨很没道理,笑了笑便转开话题:
“湘王可留了什么话?”
“留话?”齐朗作思索状,“有些反省自身的话,没什么意思。”
“反省自身?”紫苏失笑,“他有必要自省吗?看看元宁皇朝没有登上皇位的嫡皇子,有几个活过三十岁?先帝让他经略南疆,已经是有魄力了!”
元宁重视嫡庶之分,长幼尚在其次,同为嫡子,继承权便丝毫无异,自然是东宫与皇帝最忌惮的人,因此,元宁的嫡皇子是最难有善终的,湘王再次证明这一点。
“殿下的军才出众,治世却未必比得过先帝。”优柔寡断是君主大忌,军略之外,湘王实在缺少决断的魄力!
没有在意齐朗的感叹,紫苏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用了什么?”
她的印象中,齐朗不曾做过类似的事。
“春雨。”齐朗微笑,轻轻执起她的手,“你说过的‘润物细无声’,普通却最不好查。”
普通是说这个方子中全是常见的药,不好查是因为看不出中毒的迹象,也不会让银器变色。
紫苏有些惊讶,却被他轻吻自己手腕的动作打断了思路。
齐朗微笑,很满意这个效果,低头在她的耳边呢语:“还有比你更好的老师吗?我可是最好的学生,记得一清二楚,而且,我的手也并非你想的那般的干净。”
也许他没有夏家人那般的用药天赋,可是,最简单的杀人毁迹,他还是会的。

第九章 大礼将成(下)
湘王的死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课题,在后来,无数的史研院高材生用这个课题的研究取得学位,从死因到历史环境,从影响到制度变革,可供挖掘的东西并不比宫谏之变少,曾经就有一位女士用《从湘王殉葬者论元宁皇朝婚姻制度》一文拿到当时史学界的最高奖项,
那篇论文倒不见得有多少深度,可是,内容很有创新意义,在当时一潭死水般的史学界引起了不小的哄动,在那之前,对于至略的婚姻制度,宪政之前,史学界都认为是一夫多妻制,那篇论文却以大量史料说明,至略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准确的说是一夫一妻多侧侍制,之所以“从湘王殉葬者论”,是因为湘王死时所有的侍妾与没有生育的侧妃全部被王妃要求殉葬,作者引申开去,引述元宁的法典,说明侧室与侍妾是没有权力的,从皇室到平民,能得到丈夫重视的只有正式迎娶的妻子,无论那个男人爱不爱自己的妻子。
其实,这一点在宪政之前是人人皆知的常识,妻妾不和,丈夫只能逐出侍妾,侧室虽然多了一点保障,但是,同样可能被逐出家门,要知道,只有休妻才需要请示父母长辈,元宁皇朝时,丈夫甚至需要送休弃的妻子回娘家,返还嫁妆,向岳父岳母说明原委,否则,岳家是可以告上官衙的。 
在当时,听说湘王妃要求侍妾与侧室殉葬,人们也就是茶余饭后闲扯一通,没有人当回事,倒是有御史上奏说先帝尚未有殉葬之人,湘王葬制有逾越之嫌,被紫苏一句:“家门内务,卿越俎代庖否?”就给驳了回去。
那本奏章一点波澜都没有引起,毕竟,当进,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皇帝的元服礼上,即使是南疆的战报也没有皇帝元服礼的一个小道消息来得轰动。
阳玄颢却是例外。内侍禀告这个消息时,正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踏出昭信殿。紫苏似乎是兴致突来,想寒风料峭中游湖,找来了笼闭多日的儿子与他的后宫,几个女孩也明白皇帝的处境,一个个都费尽心机地为他们母子转寰,气氛倒也不错,说起元服礼,同样是大家族出身的女孩,都能说出不少趣事与掌故,身边笑语不断,阳玄颢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当赵全进画舫时,没有人在意,连阳玄颢都只瞥了一眼,心中没当回事,当时,他正在与尹韫欢说话,可是,眼睛的余光没收回,便看到赵全递上了一本素白封皮的奏章,他顿时一惊,面前的酒杯也在惊惶之下被袖角扫翻了。
只有报丧的奏章能用素白的封皮,而且必须是元宁皇室直系成员的过世,直系成员指的是当位的皇帝的叔伯、兄弟与子嗣,阳玄颢想不出,除了湘王,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过世。
“皇帝没事吧?”紫苏皱眉,关切地询问。
“孩儿无碍。”阳玄颢有些麻木地回答。
“要不要宣太医?皇帝近来瘦了不少。”紫苏追问。
阳玄颢没由来地一阵心烦,正要皱眉,就觉得衣角被扯了一下,随即听到一个温婉和煦的声音:“太后娘娘,臣妾想,皇上可能被风侵着了,到底这些天,他不常出门,有些不习惯也是有的。”
“也是。”紫苏倒没再说什么,直接吩咐,“回去吧!”
“赵全,传旨,湘王薨逝,宫中举哀三日!这些都撤了吧!”坐在舆驾前,紫苏又吩咐了一句,周围的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宜婕妤,你送皇帝回昭信殿,小心服侍,其他人都散吧!”紫苏冷淡地看了一眼站在阳玄颢左后方的谢纹,清冷的声音让谢纹一惊。
太后这么说了,其他人只能向阳玄颢行礼后告退,尹韫欢倒是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
“娘娘,太后娘娘是不是……”随侍的尚仪不无担忧地问道,尹韫欢却是不在意地微笑:“宜婕妤那点小动作连我的眼睛都瞒不过,更何况太后!想阻止皇帝失仪也不看看当时太后的脸色如何,有的时候我还真怀疑,谢相怎么会选这么一个老实人进宫。”
谢纹是老实人,这一点所有人都承认,阳玄颢也有点惊讶,方才阻止自己的竟然是她,若是尹韫欢或者其他后宫,他都不会惊讶,可是,竟然是她?
“宜婕妤今天与平时有些不同。”坐上舆驾,阳玄颢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谢纹只是低头不语,默默地扶他坐稳,才坐上自己的步舆。
阳玄颢有些无奈,直到回到昭信殿,才又道了一句:“婕妤不愿与朕说话吗?”
“臣妾不敢。”谢纹平静地回了一句话,却让阳玄颢冷哼一声。
“你刚才不是胆子很大吗?”
“臣妾幼承庭训,百善孝为先。”
“够了!你也要对朕说教吗?”阳玄颢心头的火气一下子点着,暴怒地斥喝她。
谢纹被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就平静下来,低头请罪:“臣妾该死,请陛下恕罪!”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堆上,阳玄颢无力地靠在榻上,闭上眼不想再看眼前的谢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看向谢纹,却见面前的女孩纹丝不动,仍旧低头无语。
“朕很可怕吗?为什么你总是在朕面前低着头?”阳玄颢忽然发现,他对谢纹似乎很没有印象,尽管他最常见的就是谢纹与尹韫欢,记忆中,谢纹总是沉默地坐在一边,与他说话也总是低着头,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因此,他不是很喜欢谢纹,可是,紫苏曾说过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不能对后宫的女子表现出特别的喜恶,所以,他还是会去见谢纹,有什么东西也会记得给她一份。
现在,阳玄颢发现,他从来没有看透谢纹,方才那样的情况,所有的女孩都战战兢兢,不敢惹紫苏不悦,连尹韫欢都不着痕迹地低头不看自己,只有她,出手阻止了自己的妄动。
“陛下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当尊重。”谢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臣妾以为陛下并不愿见臣妾。”所以才低头!出身贫寒之家,她对人的感觉是敏锐的。
阳玄颢语塞,他再次专注地看着谢纹,也是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与尹韫欢总是充满灵慧之气的眼睛不同,谢纹的眼睛只有一片温和,不是紫苏那种因为一切尽掌握的平静温和,而是出自本心,随遇而安似的温和,阳玄颢有些恍忽,伸手轻触她的睛睑。
“陛下!”谢纹有些惊惶,想退又想起他是自己的丈夫。
“朕是你的夫君?”阳玄颢受惊地收回手,一句疑问脱而出。
“当然!”谢纹很肯定,也很不解,为何他有如此的疑问,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所以你方才阻止朕?”阳玄颢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陛下心绪不宁也是正常的,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臣妾等人面前顶撞太后娘娘,那可是大不敬之举!”谢纹老实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不能在臣妾等人面前顶撞太后’——听你的意思,别的情况下就可以了?”阳玄颢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失笑。
“天底下哪有不与父母拌嘴的子女,无伤大雅之事而已!若是您今天顶撞太后娘娘,您与太后的威严总会有一个受损,到时候,宫中会更不安宁的。”
“宫中何曾有过安宁?”阳玄颢再次感到她的天真。
谢纹仍旧温和地微笑,却也很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臣妾的家族已经足够显赫,无需臣妾锦上添花,入宫是慈命难为,臣妾只想在宫中平静度日,不想卷入纷争,陛下是夫、是君,臣妾要遵从;太后是母、是上,臣妾也一样要遵从,后宫之中的姐妹都是如此,这些天,陛下难过,臣妾等人一样是在被炉火煎烤!——臣妾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好坦白!你是在怪朕吗?”阳玄颢低叹。
“臣妾不敢!”谢纹再次低头。
“不敢?可是你不是做了吗?”阳玄颢苦笑,“你叫谢纹,是吧?谢相的侄女!果然一样傲气!”不为外物所动,心中自有丘壑,无论环境如何变化,都不会迷失自己的心,那种温和的眼神只是高傲的一种表现。
谢纹有些听不懂阳玄颢的话——傲气?这个词能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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