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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然片刻,忽地一笑道:“姬光换得了军中将领,但是才一年光景,吴国的孩童尚未长大,他总不成把军中的士卒也尽数更换了。吴国士兵既已忘记了你我的武勇,那咱们就用事实,让他们重新怕起来!”
庆忌的话,燃起了掩余心中的斗志,他握紧长矛,朗声一笑:“不错,咱们就用血的事实,让他们重新怕起来!”
叔侄二人相视大笑,震撼人心的战鼓声轰隆隆地响起,涤荡着战场上的其他一切声音。
“随本公子攻城,三柱香的时间内,务必拿下全城!”
庆忌和掩余举矛向前,身后八百人的剑盾手紧随其后,他们一步步向前踏进,每走一步,便用剑脊在皮盾上重重一击,发出“蓬”的一声闷响。八百个人同时敲打剑盾,那闷响变成了比战鼓声更加可怖的咆哮。
“蓬!蓬!蓬!”
庆忌和掩余率预备队,亲自冲了上去。
双方已经进入巷战,令庆忌奇怪的是,吴人士兵尽然竭尽所能的抵抗着,誓死不退。他的心情焦燥起来,杀意陡生。死在他长矛下的吴人士兵已不计其数,那一身战袍尽被血染。整个城中已谈不上有效的指挥,所有人都在各自为战。一路扈兵簇拥着庆忌转进一条小巷,黑暗的小巷中忽然传出一阵声音。
“小心戒备!”庆忌大喊,同时弃了巷中狭窄不易施展的长矛,抽出了他的承影剑。他已意识到陷入了一队敌兵的伏击。面前一道黑影带着一股劲风疾扑而至,庆忌侧身一闪,轻灵的承影剑划出一道半圆,准确在斩断了他的头颅,随即剑锋前指,在第二个敌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铿铿铿”,身后脚步异常,庆忌想也不想,一拧身,剑光劈落,“当”地一声,双剑交接,那人的短剑被他一剑劈断,庆忌的剑刃自他眉心划落,自鼻至喉,竖着劈出一道血线,卡在两道锁骨之间,庆忌抽剑,身旁传出几声肉体坠地的沉闷响声,这一队巷战的吴人士卒已全军覆没。
“砰!”一枝火把燃起,庆忌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承影剑,满脸杀气地照向那名向他背后偷袭的吴人。他倒在血泊之中,但是还没有死。
火光一映,隐约有些面熟,只是鲜血满脸,有些不敢相认,庆忌心中一沉,喝道:“我是王子庆忌,你是何人?”
那人一呆,然后凄然笑道:“庆忌?原来是你……”
庆忌听他声音,身子不由一震,失声叫道:“师傅?”
第189章 暗战
“沙华师傅!”庆忌急忙弃剑,蹲下去把他揽在怀中。四下里士兵们举着火把慢慢围拢过来,把他们挡在中央,火把在风中呼呼直响,远近仍是一片喊杀之声。
“王子……”沙华想笑笑,但是他被一剑自额头劈至颌下,双唇都裂了开来,这一笑模样十分狰狞,衬着那一脸鲜血,如同阴间厉鬼。
“王子小时候,沙华总要想尽办法才能输给王子。待到王子成人,沙华便是想不输都不成了。王子自小到大,沙华假输真输,前后总有几千次了,这一次……这一次确是最后一次了。”
“师傅!”庆忌禁不住泪水潸潸而下,夜色中两人动手,沙华不知道自己率着一支小队在此伏击的人就是庆忌,庆忌也不知道自己反击的人就是授业恩师,沙华的艺业如今已不如他,但是也没有一招落败那么不堪,若非庆忌的剑太过锋利,沙华本不会如此轻易丧命。
庆忌自幼,便由父亲吴王僚给他挑选了四名武艺精湛的师傅传授各种技艺,沙华在四人中负责传授剑术,他的性情最是温和,同时因为庆忌是吴王爱子,沙华对他不免有些宠溺。庆忌或者贪玩,或者偷懒时,沙华都会有意帮他遮掩。他不是严师,但是在年幼的庆忌心中,却觉得他是一个最好的师傅。如今他竟丧命自己剑下,庆忌不禁大恸。
沙华喘息连连,说道:“王子,请恕……请恕沙华抵抗袭击之罪,沙华……沙华也是身不由己……”
“我不怪你,不怪你,师傅,你不要说了,我马上找医士……”
沙华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血液,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火红。已经看不见庆忌的模样。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觉得越来越冷。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便一把攥住庆忌的臂甲,吃力地道:“王子,沙华……已经不行了。请不要怨恨沙华,也不要……怨恨这些士卒……”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低低地道:“大王……大王听说王子来了楚国,已向……全军颁下将令:凡我吴军。但遇庆忌,不战而退者……死!弃兵而降者,杀……杀其全家。沙华……沙华身不由己……”
庆忌要微微侧耳,才能听清他的喃喃低语。沙华说至此处戛然而止,庆忌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他头颅垂在臂弯里,那只手仍紧紧抓着自己的臂甲,抓得臂甲微微内凹。
庆忌在地上蹲坐了许久,直到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才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慢慢把他平放在地上。他地身上已染满了沙华的鲜血,被风一吹。肌肤泛起一阵寒意。
四下里地喊杀声已经停止,一队队士卒举着火把满城奔走,有人看到庆忌在这里,梁虎子独臂提着一口血淋淋的长剑快步向他赶来。
“收敛他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吧。”庆忌轻声吩咐身边的士卒。
“公子!”梁虎子赶到近前,抱拳说道:“那处城已完全在我们掌握之中,很奇怪啊,这次吴师的抵抗异常强烈,明知不敌却少有人逃走。折损了咱们不少兄弟。不知城中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人物,抓到一些俘虏。阿仇和再仇正在审问。”
“没有什么重要人物。”庆忌的唇角抽动了一下:“吩咐下去,打扫战场,接收城池,迎接大队人马入城。使两千人负责今夜城防,探马扩至二十里外。伤亡士兵要安顿好,其他人择地休息,明日一早扩修城池,依托两边山峰险要,把它打造成封锁郢都的一座军事要塞。”
“诺!”梁虎子见庆忌一脸悲戚,不禁看了眼地上那具死尸,这才抱拳离去。
“姬光……,真是好手段啊!你小心……玩火自焚!”庆忌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沾血地双拳狠狠一攥,骨节发出一阵咔吧的响声。
天亮了,那处城一片忙碌,毁坏的城墙、城门被修补起来,加固加厚。城上多备滚木擂石,两队人马由阿仇、再仇率领,分驻左右山峰,仿佛探出的两只巨钳,与中间地那处城遥相呼应。
掩余和荆林分兵一半,赶往西北百津湖驻扎,同时搜罗船只,并利用湖边自上古蛮荒年间直至今日形成的原始森林自行建造各式战舰。
梁虎子则随庆忌驻扎在那处城,督修城池,加固城防。庆忌一面派出探马探听郢都消息,一面使人与楚王那边的费无极联络,以制订联动计划,同时等候着鲁国方面的消息。依据路程和时间推算,他的信使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鲁国飞狐谷,烛庸和孙武马上就该有所行动了。
同时,他还派出几队人马,在那处城和四周乡野间到处宣扬如今“那处城”是在吴国庆忌的手中,而庆忌已与楚人缔结联盟,要楚人安守家园,不要四处逃难,并劝那些避到山野森林间的那处城居民返回城池。
各地接到楚王诏书的勤王之师正陆续赶往随国与楚王汇合,而郢都那边对庆忌占领“那处城”却一直没有做出反应,令人无从琢磨姬光和伍子胥地打算。探马送回的消息,只知道吴师加快了运送楚人财富地速度,值得关注的是,姬光手下第二号大将伯这段时间消声匿迹,在郢都一直未见他出来活动,庆忌对他的行踪十分关注,只可惜想尽了办法,也无法打听到他的下落。大战酝酿,那处城暂时却恢复了平静。许多那处城的楚人返回了家园,其中有些商人,还受了庆忌的订金,代他就近购买米粮。很容易满足的平民只要知道有人在保护他们,就象有了主心骨似的,一年前曾经被他们畏惧的吴国庆忌,现在成了他们心中地保护神。
经过血与火洗涤地那处街头重新焕发了活力,人们行走的脚步不再匆匆忙忙,妇女和孩子也重新出现在街头,漫步街头,时而能听到一阵阵谈笑声。
漫步那处城地街头。庆忌心中有种很古怪的感觉。苦难因杀伐而起,幸福同样因杀伐而来。他地长矛和利剑杀了许多人,令许多家庭在战争中破碎,妇人变成寡妇,孩子失去父亲,原本幸福的家庭悲声一片。然而同样是他地长矛和利剑,却令另一些人丈夫得以保全,家庭得以圆满。||||原本的哭声换成了笑颜。
是与非,对与错,原本就没有明确的界限,更不可能面向所有人。
庆忌的目光投向冬天。虽是江南,田间也没有什么劳作,少女们坐在屋檐下编织藤篓,纺织布匹。身后是刚刚重新搭建起来的泥坯房屋,茅草的屋檐还带着些绿意。她们说笑着,泰然承受着持戈经过的男人们地目光,若是看到年轻英俊的士兵,还会大胆地抬起头瞟他一眼。然后与伙伴们品头论足一番。
看着这些大胆可爱的姑娘,庆忌的唇角不禁露出一丝微微地笑意。
“那几个楚女除了腰比较细。还有什么好看的?”
季孙小蛮站在不远处愤愤不平地说,她叉了叉自己的小蛮腰,恢复了几分信心:“要不是穿着这身皮甲显不出来,我的腰也不比她们粗。”
旁边同样一身甲胄的叔孙摇光白了她一眼,哼道:“看看怎么啦?我还没吃醋呢,你酸溜溜的做什么?等他真成了吴王,满宫都是女人,还不酸死了你。”
“喂,你不吃醋。眉毛干嘛都拧了起来。莫非是开心的不得了?”
“你……”叔孙摇光一拍腰间宝剑:“季孙小蛮,你可不要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跟我说话可不要阴阳怪气地。”
“哼!是你跟我拿架子的好不好?”季孙小蛮冷笑:“他还没当上吴国大王呢。你就跟我摆起王后地架子了。”
叔孙摇光把柳眉一挑,故意气她道:“你还别眼馋,我呀,注定了要做吴国王后,你要是识趣的话,现在就少惹我生气,要不然将来有你好受的。”
一旁梁虎子满头大汗,陪笑劝道:“两位姑娘,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季孙小蛮冷哼一声,一拍腰间宝剑:“不要威胁我,本姑娘可是吃软不吃硬,你要不服气,咱们剑下见真章,找个机会好好比划比划,啊……对了,好叫你知道,这把含光宝剑,可是他送给我的呢。”
季孙小蛮故意含羞一笑,转身便走,故意像男人似的迈着步伐,挺胸腆肚象只骄傲的公鸡。
“你回来!”季孙小蛮充耳不闻,叔孙摇光快气疯了,身子一阵发抖,梁虎子大汗劝道:“摇光姑娘不要生气,公子大业要紧,此刻不可让他分心,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姑娘若是喜欢,末将去跟公子说一声,把承影剑赠与姑娘……”
“算了!”叔孙摇光恨恨地一跺脚:“他现在征战沙场,正需利器防身……”
“是啊是啊,摇光姑娘说的是,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嗯……”叔孙摇光从小瑶鼻儿里哼了一声,拖着长音儿道:“是啊,大局为重。等大局结束了,我再跟他算账!”
叔孙摇光说罢,一甩袖子,把下巴一翘,像只骄傲的孔雀般朝着与季孙小蛮相反的方向走去……
晋国翼城,国君姬弃疾看着面前地六名吴越美女,眉开眼笑地对吴国使节郁平然郁大夫赞道:“吴娃越艳,清水芙蓉,果然别有一番韵味,哈哈,好,好好。”
郁平然微微一笑,躬身道:“这是敝国国君对寡君地一番心意,只要寡君喜欢就好。”
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晋国乃天下霸主,我吴国年年为使,岁岁进贡,敬畏晋国,如同父兄。然,楚人欲谋我吴国,联合我吴国反逆掩余、烛庸等人蓄机伐吴,我家君上无奈。只得出兵追索掩余、烛庸一干叛逆,可是如今楚人求了秦人出兵相助。我吴国亡国在即,唉……,这次怕是最后一次朝贡寡君,明年今日……我吴国君臣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晋侯姬弃疾听了哈哈笑道:“郁大夫不必如此担忧。我晋国乃天下诸侯伯长,理应主持诸侯不平之事。嗯……你且去馆驿中住下,待寡人……寡人召集群臣,商议出兵攘助贵国之事。”
郁平然一听。满脸喜色,连忙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以额触地,大礼参拜道:“外臣郁平然。谢过寡君。”
晋国在天下诸侯之中最是强大,但是这个天下第一强国的国君只是名义上地元首,和鲁国国君一样,卿士分权,国君毫无作为。姬弃疾原来倒也想要有番作为,前两年楚国太子建逃奔郑国与伍子胥联合郑国权臣谋反前,曾来晋国拜访,试探邻国国君晋侯的意思。那时他便暗示会对太子建的行动予以支持,希望郑国大乱。趁机出兵,藉由军功加强自己的军权。孰料,郑国贤相子产实在是太厉害了,伍子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