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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无完人。而且,如果一个人自以为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给国家选择一条正确地道路,他就不会为此羞愧,说不定还会被他自己所感动,认为他这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王,此言……何解?”
“哦……,意思就是说,有些善行目的,必须要用不义的手段才能办到。因此做那事的人即便做成了这件于国于民有利的大事,他个人的声名利益却会受到损害,因此许多想行善地人会望而却步。可是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的,我不去做,谁去做呢?”
庆忌笑了笑,轻轻说道:“有了这种自我牺牲成就大义的心理。即便受人指责,他也不会羞愧的,说不定还会因为他的高尚而自我陶醉一番,问题是如果他的手段固然不义,所达成的结果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呢?”释迦牟尼比老子小五岁,孔子比释迦牟尼小十五岁,释儒道三教圣人此时名气虽然很大,但是都还未成正果,佛教传入中国还有几百年时间。庆忌不想对他多做解释,转而问道:“以范卿之见,治天下,法与礼,何者为重??”
孔丘是理想派,范蠡却是实用派,若要他来选,自然会选择法治,是以范蠡毫不犹豫,立即回答道:“自然是以律法章程作为子民行动的准则。”
庆忌微笑点头道:“好利之心是人地天性。而道德之风却在于后天的培养。我们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能具备足够的道德,那就唯有以法约束。使他们知道一旦违犯了既定的规则,他们会付出比所得更大的代价,才能使不愿意遵守基本道德的人中地大多数,也只能去遵守这个规则。赤忠治法,迄今毫无进展,荆林在东夷,手下又缺良将,寡人很想让赤忠重新带兵,若是有少正卯来接替他的职位,那是最好不过。”
在庆忌看来,仁义道德是周礼的核心,却不是周礼的发明,而是对人类社会形成后的传统美德的一种归纳和提炼。道德不是儒家地专利,世上没有周礼之前,有比干之忠,亦有费仲之奸;儒家不受重视时,有蒙恬之忠,亦有赵高之奸;待到周礼儒术倡行于天下时又如何?照样有岳飞之忠和秦桧之奸。忠于奸,道德与非义,这些现象不会因为儒家的存在与否而消失或产生,治理一个国家的保障,是法律和制度。他的手下没有对法进行过系统研究的人,少正卯做为法家先驱,正是他急欲求取的人才。
庆忌叹道:“可惜,我们现在对鲁国鞭长莫及,如果少正卯无恙,他不会来我吴国。若是他真的有了事,我们想救也来不及了。”
范蠡略一思索,说道:“大王既看重此人,我们不妨做些努力。若能救得他性命固然是好,若是不能,也没有损失。”
庆忌摊手道:“寡人在鲁国只有一些耳报斥侯,如何及时救他性命?”
范蠡微笑道:“不是还有小蛮姑娘和摇光姑娘吗?两位姑娘在关系到整个家族前程的婚姻大事上做不得主,却不代表她们在各自的家族事务中毫无影响,若是她们能让季氏、叔孙氏对这个少正卯关照一下,孔丘就是想杀他,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小蛮……很难……,不过摇光……”,想起摇光平素在叔孙玉面前说一不二地模样,庆忌眼睛一亮,连声道:“不错不错,可以一试,寡人这就修书一封给摇光,让她想办法照拂一下。”
庆忌急急返回殿中写就一封书信,着人快马加鞭送往鲁国。这个法子能起多大作用他心里也没准,如今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午后,天色逾加阴沉,雪下得也更密了。范蠡告辞回府。庆忌则小睡了一刻。待他醒来,雪已经停了,天色也渐渐放晴。
庆忌起身,让几名侍女为他着装打扮,旁边一个寺人拿着记事板向他禀报些事务:“喔,还有一事。方才成秀交接了粮草来见大王,大王正在午睡,成秀便回府去了,说是……”
“成秀?”庆忌目光一转:“唔……,寡人原给他一月之期,念他奔波天下操办粮草,一直没有催促,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嘿。我不去问他,他也装聋作哑不提此事了……”
他张着手,两个俏婢正弯着腰给他系着玉带。庆忌对那寺人吩咐道:“去,叫人准备车仗,寡人马上要去成大夫府,还有。不要先行让他知晓。”
那寺人答应一声,连忙跑出去安排出行,庆忌收拾停当,把剑往腰间一挂,披上一件龙凤饰纹的大氅,大步走了出去。
一辆轻车缓缓向王城北宫门行来。车后跟着两名骑马的武士,到了宫门前,守门士卒拦住他们去路查验身份和进宫地腰牌,那赶车的御者拉住缰绳笑道:“车上是夷光姑娘,要进宫看望大王。”
轿帘掀开,里边探出半个身子,一个清丽少女,浑身裹在雪白的貂裘里面,头上戴着连衣的帽子。帽沿滚着兔毛,只露出一张俊俏白嫩的小脸,她向几名站宫武士启齿一笑,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兵大叔,大王可在宫中么?”
施夷光可是姑苏王宫地一位特殊贵客,进出无禁,一向极受庆忌宠溺。宫中武士尽皆知晓,而且他们都很喜欢这个毫无骄纵之气地可爱小姑娘,一见是她,那守宫将领忙双手将腰牌交还御者。露出笑容道:“午后大王小睡了片刻。此时大雪初晴,大王应该还在宫中。姑娘请进。”
“多谢兵大叔。”施夷光缩回车中,有兵士推开宫门,御者扬鞭驱马入宫,两个随行武士翻身下马,进了宫门耳房歇息。
此时庆忌已出了南宫门,骑着马,在数十武士地护拥下飞骑去了成秀大夫府。
大雪初停,成秀府的家人们正在用木铲扫帚清除积雪,院中堆起几座雪堆,庆忌一行人在门口下了马,便大步走进院中。
一个家将忙迎上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未经通报便闯进……”
楚杰提着马鞭打断他道:“少废话,大王驾临,成秀呢,快叫他出来接驾。”
“哎哟,嗳……是是……”那家将吓了一跳,看了楚杰身旁身披大氅昂然而立地庆忌一眼,转身便跑,跑出两步,想起应该先向大王行礼,忙又转过身来,不想却几乎一头撞进庆忌怀里,庆忌一把按住他肩头,笑道:“别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不必行礼了,也无需通报,带寡人前去。”
“是是,”那家将点头哈腰地说着,引着庆忌绕过前厅向后院行去。
庆忌能闯成秀的房子,却总不至于直接闯进他的房间,到了后院一处已清扫的干干净净地雅轩前,那家将向内大声禀报:“大王驾到。”
片刻功夫,成秀急匆匆迎了出来,一见庆忌,大惊道:“大王怎么来了,臣有失远迎,有罪,有罪……”
成秀说着,长揖施礼,庆忌笑道:“不必拘礼,咱们入内再说。”
“是是,”成秀连忙肃手让客,庆忌当先入内,目光一扫,只见这是一排三间的一套房子,左右房间,悬着一道门帘,正屋是客堂,燃着两个火盆,暖意融融,席上放着一张几案,案上有几盘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一杯。
“大王,臣……正在府中小酌,不知大王驾临,还未及收拾,这个……这个……臣马上叫人撤去酒席。”
“不必了,寡人是客,哪能反客为主呢,”庆忌笑吟吟地道。
他走过去,大模大样地在席上坐了,瞥了案上酒宴一眼,微笑道:“成卿不是纳了四个美人做妾么,怎么一人独酌,却不让她们陪伴?”
成秀搓手笑道:“臣今日刚刚回府,身子有些疲乏,原想小酌一番便去歇息。所以未曾使人陪伴。”
“哦?”庆忌又瞥了那案上的几道小菜一眼,说道:“成卿这段时间奔波于各国,的确是辛苦了。你为我吴国运来大批地米粮,劳苦功高,寡人心里都是有数地。”
“大王过奖了。其实……成秀从商时,也是时常奔走于天下的。倒谈不上辛苦,何况大王并没有亏待了成秀,所运米粮,都按价而购,成家也获益匪浅。”
“嗯,寡人知道你的才干和兴趣都在经商上,年纪轻轻,又无历练,这个官儿你做的很是挠头。再加上你近来一直忙于筹措米粮的事,所以虽给了你大夫之职,却一直没有按排朝中地职司给你。”
庆忌说到这儿,看了看局促不安地站在那儿地成秀,说道:“你坐吧。一国诸卿之中,有司农、司吏、司兵、司法、司学之官。但是商业从来都没有列入其中。在寡人看来,商业之重要,在百业之中实列前矛。昔日管仲治齐国,便尤重商业,方才一举奠定齐国的东方大国地位,当时临淄城四万两千家。二十余万人,其中以工商为业者一万两千家,六万余人,占去全部人口的三分之一。
东方鱼盐,西方皮革,南方象牙,北方马匹,中原农副手工业品……,天下之大。地域广阔,又有诸国林立,壁垒森严,商如人之血脉,无商之流通,百业难兴。我吴国偏居东南,无冻馁之人,亦少千金之家,要想国富民强,商业不可不兴。”
兴商。则士民逐利之心更重。礼法制度对社会的约束力就更弱了,礼乐崩坏的速度会加速崩溃。但是上古的那种小农经济时代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过去,如果为了坚持和迎和已经不再适用的礼乐制度,一味的强调新事物地负面性,用统治者地权力强行抑制会破坏礼乐教化制度的新事物,而不是去改革制度让它来适应新事物,只能是因噎废食,迟滞社会发展进程。
庆忌也知道,把农民固定在他们的土地上,弱化商业的流通作用,让百姓们最好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来往,一辈子别离开家门十里地,完全不知天下事;再罢黜百家思想,在大一统的国家里,让所有地人只学一种大一统的思想,只为一种大一统的理论服务,对当权者来说,才是最有好处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巩固他的统治,让他地王朝延续地时间更长一点。
然而对拥有未来两千年大致走向记忆的他来说,他知道,那样做地结果仅仅是让一种本该结束历史使命的制度和观念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该来的最终还是会来。他知道,历史上商业最兴旺发达的时代有三个黄金时期,第一个就是春秋战国时期,而且这个时期由于诸国林立,通商是国家必须的需要,还受到诸国的支持和重视。第二个黄金时期是唐宋,由于朝廷重视商业,才使国家变得极其富有;第三个时期是明清,尽管当时思想已日趋僵化,可是随着人口的增加,诸国地交往,商业已不可避免。仍想拒绝它的到来的满清,最后被人用坚船利炮强行轰开了大门。
如果一个统治者能用他手中的权力制定一些政策,把一种随着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本该适时出现的东西强行压制数百上千年,那么采用另一种哲学思想治国的统治者,就一定能用他制定的国策,让它适时出现、兴旺、健康地发展。
庆忌正在小心翼翼地进行尝试,目前已经取得的成功,对各种政策推行的顺利,坚定了他的信心,他没有照搬商鞅那一套,在他看来,适合秦国地不一定适时吴国,商鞅所用地那一套变法内容也未必是完全正确的。他在法治上过于残酷地政策,庆忌便不想采用。商鞅在经济上是重农抑商的,庆忌却要先农后商,重农兴商。他要走自己的路,要对既有的经验去芜存精,取优弃劣,而不是生搬硬套别人的经验。
庆忌道:“寡人打算待时机再成熟一些,便设立专司商业的官员,到那时,相信你就能一展所长,大显身手了。”
成秀见他突然到访,似乎只是想和他探讨探讨商业,就未来的职司安排事先通通消息,心中渐渐安定下来,这才省起款待之道,连忙答应着说道:“大王还是头一次来到臣的府邸,臣不胜欢喜之至。不如臣撤去残席,再上新宴,陪大王畅饮几杯如何?臣府上有四个舞伎,是臣前些时日经过晋国时重金买来的犬戎美人,与江南女子相比,实是别有一番味道。”
“哦,犬戎美人么……”,庆忌忽地瞟了他一眼,成秀心头怦地一跳,只听庆忌说道:“成秀,令姊成碧,如今可有下落?”
成秀立时慌张起来,期期地道:“这个……这个……,臣……臣还没有打听到姐姐的下落。”
“这几味菜……”庆忌端详着盘中餐,轻叹道:“鹿脍、菌羹、炙鱼、醢芥……,都是成碧喜欢吃的东西,寡人睹物思人,哪有心情品尝美味,欣赏歌舞呢?”
厅外新雪初晴,厅中成秀额头上却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讷讷无法言语。庆忌忽地脸色一沉,喝道:“成碧已经几个月没有音讯,你忙于国事,无暇寻她,那也罢了。可是……你于诸国忙于运粮之际,还有闲情逸致搜罗天下美人,就不能抽出点心思寻找她的下落么?”
“臣……臣也曾嘱人到处寻找,并非……并非不闻不问……”
“可寡人却一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