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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山岗上的守军与攻击中的燕军,都被飞狐关上瞬间传出的巨响所震动,绝大多数人本能地扭过头来向关头望去,只见一片淡黄的烟尘之中,身躯伟岸的一员武将,赤裸着上身拄剑站在城垛上,他冷电般地眸子即便是数百步之外也令人心寒。
“好汉子!”高行周只是短短一瞥。便将王处直气势如虹的身影映在心中,这样的身影看得久了,会让士兵以为在与神为敌,难免挫伤士气。随即大喝一声:“呔!”
在王处直凛凛威仪之下原本有些迟疑的燕军眼见主将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冲在最前,精神都是一振。两军交战,士气为先,军之士气,在于将帅。王处直以自己的异常之举激得己方士兵暂时忘记了生死之事。而高行周则不甘势弱,奋勇之下令燕军这一路将士从王处直带来的震憾中恢复过来。
“将才可用!”李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之上。大声赞道。
“是行周将才可用,还是王处直将才可用?”敬翔轻摇纸扇。看似随意地问道。
“先生以为呢?”李没有回答,微笑反问道,这数万人的战场之前,二人仿佛觉得是在潞水之上的钓鱼般悠闲自若。
敬翔也没有回答,与李对视一眼后二人都大笑起来,再回过头去,战场中已经开始流血了。
高行周身先士卒之下。他主攻地西方山岗上的守军先沉不住气。乱石滚木沿着陡峭的山坡山洪暴发般汹涌而下,高行周左手执盾遮挡着流矢。一面借着树木、山石躲闪这死亡的洪流,一面继续向山岗上冲去。他身后的燕军勇士虽有躲闪不及而被击中以致脑浆迸裂筋断骨折者,但没有得到他的命令,竟然只是以地形为掩护而毫不还击。
因为高行周尚在守军杀伤力最大的范围之外便引发了敌军的第一轮攻击,在第一轮攻击暂歇而第二轮攻击暂时尚未开始之时,高行周领着燕军已经接近到敌军壁垒不足百步的地方!“再近些!”高行周心中暗道,猫起腰缩在盾后回头望了望,自己地部下跟随得甚紧,虽然在敌人的攻击之下有些人已经挂彩甚至阵亡,但精神上仍旧昂扬,暂时无需担忧士气地问题。
“将军,反击吧?”见他回望,将士们渴望地请求道。
“出击!”高行周没有回答,而是当先冲了出去,身为一军之将尚且如此,麾下战士又有何惧,因此他领着的这支部队再次发出高昂地呐喊。
眼见敌人几乎近在眼前,而且发出如此高昂的呐喊,山岗之上的守军在还未瞄准之下,慌忙发出了第二拨滚木擂石与箭雨。这山岗地势陡峭崎岖,地形较为复杂,确实不利于燕军冲击,但相应的也为燕军提供了不少掩体,因此这第二拨攻击,对于燕军的伤害仍就不大。若非地势狭窄,高行周的万人队无法展开,燕军的伤亡会更少一些。
但人地体能终究有限,披盔戴甲之下爬这山岗,始终以冲刺之速进行显然而不可能,虽然高行周已经近到距敌营垒仅五十步之遥,此刻他也觉得胸中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那些将士们自然更不好受了。
“只差一点!”高行周一瞬间胸中气血翻涌,在李未调动地情况下,他主动请缨,原因既是渴望通过在战场上立功来一展自己勇武才智,也是为了避嫌。
一是避裙带之嫌,身为李妹婿,高行周也背负了不少的压力;二则是为幽州系地将士们一表忠心,自投向李以来未得寸功,在一直跟随李的沧州系军官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既是来了,又被李委以重任,这次好不容易有出战的机会一定要立点功,若是无功而返,岂不殆笑大方!
“死战!”高行周此时他声音都嘶哑起来。
“杀——”紧接着,他发出了攻击的命令,憋闷已久的燕军弩矢齐发,密如骤雨,在这不足五十步的距离之内,弩矢的杀伤力极大,而守着这山岗的易州军虽然有地利之优,但终究不过千人,在这强矢劲弩的压迫之下,只能将身躯掩藏在壁垒之后,偶尔作出盲目的反击。
“西方山岗危机!”
参军半是惊恐半是震惊地呼喊,他原本也是经惯阵战的,并非初上战场的雏儿,但在他并非短暂的战争生涯中,尚未见过一支如同高行周领着的燕军这般勇猛而又狡黠的部队。敌人人数上的优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并不倚仗这人数上的优势实行人海战术。在他心中原本足够让燕军攻上半日的西方山岗第一层壁垒,敌人只是一个冲刺便已经接近了,而且在接近过程中并未受到严重的打击。
赤着上身拄剑而立的王处直微微哼了声,这个时侯大惊小怪,岂非长敌之气灭己之威!
“无妨,旗手,传令西侧山岗,退至第二道壁垒!”
城头的旗手将手中令旗摇了三摇,西侧山岗上的守军这次总算见着了主将之令,他们在高行周即将扑上前的一刹那,纷纷退走。放弃一道壁垒,对于士气虽然略有损失,但总比被燕军冲上来发挥人数上的优势一击全歼要强。而且,藏身于壁垒之后的守军毕竟比燕军体力上要略强一些,在短兵相接前便可甩开燕军,重新获得居高临下的优势。
推倒木栅栏构成的壁垒之后,燕军能做的便只有用弩箭将跑得慢的敌军射杀。西方山岗上燕军由于高行周奋不顾身而取得的优势,只不过因为守军的退却而又平衡起来。
“进退之间,倒也是训练有素,先生认为呢?”李脸色依旧平静,战术上的变化向来难以在他脸上找到反应,以今日之情来看,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者应该是他,除非他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
“确实如明公所言,且看看高行周又将如何应付。东侧为何僵持不下,高行周攻下了一处壁垒,史弘肇为何还在那儿犹豫不前?”
敬翔的话让李微微一笑:“化元大将之才,他虽然勇猛,却非鲁莽,应当知道如何处置。李山海!”
“在!”
李山海精神大振,应声而出。
“你领本部五千人去替下高行周,他们冲刺虽然不久,但这山岗之上极耗体力,不可以疲惫而损我将士!”
“得令!”
李山海略有些意外,但只要有仗打,就意味着有立功的机会。因此他回首向本部人一招手,五千由轻步兵、铁甲步兵与士卒混编而成的军队齐步前行,虽然在万军之中,这五千人的步子仍如同一人迈出般,整齐而有序。
对于李换下高行周之令,敬翔扬了一下眉,但便未就此多言。他道:“这两年来日夜操练,今日方得见之成效,有军如此,天下任可纵横了。”
“兵在精不在多,几年的时间也才训练出二万人,不容易啊!”李心中感慨万千,这二万的精锐步军花费了他太多的心血。
第二百零一章 强夺飞狐关(三)
屹立于高岗之上,李指着前方正在激烈交战的双方对敬翔道:“入幽州之前,我军忙于四处征战,训练得自然也少,靠的是我从邢州打下的老底子,再后来我军与辽东蛮族为伍,虽说也取其之长补我之短,长了不少本领,但始终未正规化,这实为一件憾事。两年来我心无旁虑,再有先生等全力相助,今日燕军总算略具雏形了。”
敬翔谦逊的行了一礼,忽然见到前方山岗之腰,高行周似乎与李山海略有争持,但还是退了下来;道:“唔,高行周下来了。”
李的视线迎向下山的高行周部队。
“帅守大人,属下有所不惑!”高行周双眸圆睁,满脸不忿,直视李,闷声道。
李微微一笑道:“你是否要说,我军破敌壁垒,士气正旺,此时正可乘胜追击,一举攻破敌人剩余壁垒,为何派人换我贻误战机?”
高行周一愣,呆呆的点了点头。
“因为我还要你活着。”李面色平和,一句话令高行周吃了一惊。
“大人!”高行周的脸色有愤然顿时转变成感激。
李继续道:“先前你身先士卒,以自己气势压住敌军,因此方能让敌人慌乱而措手不及。如今敌军已经镇定下来,知道依那城头将令行事,我观你似乎仍欲逞勇而攻,未能攻破敌阵事小,若是将你这般将才折于此处,我便是杀尽此关中守军又如何能补偿?”
李之语让高行周头脑彻底冷静下来。正如李所言,勇力并不足以倚恃,他方才能突破敌之壁垒也有侥幸成份在其中。如今敌军实力并未因第一层壁垒失守而受损,而他麾下将士方才冲刺之间体力大耗,确实不宜接着凭气力去夺第二处山寨。
“末将明白了!”高行周深深行了个军礼,以他的军略将才,原本不应想不到这一点,开始只是被立功之心冲晕了头罢了。
这里调动也落入城头王处直眼中,他神色未变,目光却闪烁不定。兵法云临战阵则不易将,李却违之而行。在初战小胜便用另一支部队替代先头的部队,不知他究竟是何意。
方才那敌将如此勇猛,应是李帐下虎将,本来正想设计杀之以扬军威,李这反兵法而行之策,却让自己的打算落了个空。难道,那个李在敌军之中也能窥测到自己的心意?当年陆帅战无不胜,据说便是能如兵法所言“料敌先机”。李莫非果真是兵法奇才,这次可真有难了,也不知道晋王的援军何时才能够到?
“嚯。。。喝!”
王处直猛然从思忖中惊醒,如今可不能自乱方寸,首先想办法破敌才是。他侧首向东面山岗望去,燕军攻打东面山岗地部队依旧裹足不前,似乎主将有些怯懦,李为何不换下此将?
战鼓再度激响起来,新换上西侧山岗的李山海手执双斧。浓眉一拧,杀气让他周围的部下都为之心中一跳。
“大家听到方才下去的人说什么吗?”李山海问道。
“没有。”
经过这两年整顿。军纪极严,平时虽然上下不禁。但在战阵之中时号令森明严,方才如果有人胆敢出言报怨立刻会被军法处治,因此高行周也只是略一凝滞便不得不下山去。
“不!”李山海双斧奋然一击交击,道:“我听到了,他们嘴里没说,心里却在嘀咕,说咱们全是捡便宜的。那好吧。咱们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到底是不是捡便宜的!”
众将士神色一凛。高行周领军攻破了第一道壁垒之后被他们换下,若是他们心中也会如此嘀咕。如今主攻的是他们,倘使不能攻下敌人下一道山寨壁垒,便是活着回去也会被讥嘲得抬不起头来。
在军功制度的推行之下,军功不但代表着财富和女人,还代表着荣誉,但若是被人讥嘲捡人便宜,会让他们颜面无存。
“不用多说了,将军,攻吧!”部下的大声请战让李山海嘿嘿笑了起来,手中双斧向天,大喝道:“攻下飞狐关,痛饮二十坛!”
“攻下飞狐关,痛饮二十坛!”
士兵都呼了起来,李山海麾下全部是燕人,燕人豪迈,且性喜烈酒,若是激起他们狂兴,每个人地战斗力将百分之两百的发挥。经过李山海的这番激励,战士身上的血也开始***起来。
“杀!杀!杀!”
李山海连吼三声,到最后声音撕裂长空,他双手举斧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的燕人士兵紧随其后,怒吼着冲了上去。
“来了!又来了!”
王处直此时心中也禁不住登地狂跳了下,这支攻击部队的与先前的那支部队风格完全相反,如果说方才的那支攻击部队是纪律性极高地一只精密战争机器,而眼下的这支就是狂躁和暴怒的野兽,相比起来他更愿意面对头一个。
“无计可施了……”
见到这千余为沉重的铁甲所包裹,却依旧掩不住那铁甲下的狂暴战意的野兽部队,王处直也不由得觉得自己心中的那股气已经是弱了三分,更别说其他的士卒了。
李山海的猛虎营象一道墨色地兽潮一般推上了山岗。第一道壁垒与第二道壁垒间的地势,原本就没有第一道壁垒与道路间那么陡峭,猛虎营推进速度并不快,但却不是守军射出地箭矢能阻挡的。
“轰!”一声,一个靠近栅栏壁垒地战士便没有照常理想办法翻过去,对于那披着厚重铁甲的身躯而方翻过这栅栏实在太困难,他只是用手中的巨盾去撞击那栅栏。栅栏摇了几摇,设置的时侯士兵并未偷懒,因此栅栏没有被撞倒。
“轰!轰!轰!”更多地战士嚎叫。用巨盾、大斧、铁锤、重棒攻击着栅栏。即便是石墙只怕也无法禁住这样的攻击,躲在栅栏之后的守军心胆俱碎地看着自己地防线被突破,被击碎。
“啊!”李山海左手抓住守军刺来地长枪,咬牙用力,单手将那守军连人带抢举了起来。
守军发出凄厉的叫声,却忘记放手松开枪柄,或者是将这抢当作自己地最后防具。李山海嚎叫一声猛地一掷,这个守军与他的枪一起被掷在身旁一个同伴身上,两人一上一下倒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一只沉重的脚便踏上他们身上。强大地不可抗拒的力量从那只脚上传来,他们只觉得这座山岗似乎整个儿压了上来,便骨裂脏碎,再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