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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到这丁春秋是何许人也,又闻少爷出题,他马上一脸严肃,抱手向上揖了揖,道:“唐朝灭亡之后,进入五代十国,最后由本朝太祖皇帝统一了天下,国号为‘新宋’。”
国号新、新宋?李天纵紧皱眉头,五代之后明明是北宋,又哪来的新宋了?他道:“李吉,你肯定?”李吉郑重地点了点头,让他极为疑惑,只好又问道:“好,我再问你,你认为如今世道如何?”
李吉揖了揖手,赞道:“新宋至今已有一百余年,每个天子都勤政爱民,辨奸识忠,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歌舞升平,如今是大大的盛世啊!”
他脸上满是骄傲自豪之色,有点激动地道:“依小的看,与新宋相比,那强汉盛唐只怕不过如此!前些年,东瀛岛国犯我朝天威,当今天子下令大将军杨尚武领兵二十万攻打东瀛!真不愧是杨家将!那东瀛不过几月,便成了咱们新宋的亡国之奴!现下谁不向我们新宋俯首称臣?哪个番邦异人不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入新宋国籍?当今天子说了:不向新宋称臣者,虽远必诛!”
李天纵愣了,他到底穿越到哪里了?
那边李吉轻哼了一下,笑道:“少爷您不知道,前几天,有个大食国富商来递名帖,带了好些胡姬和金银财宝,恳求老爷帮他入新宋籍。嘿,那大食商人真是猪油蒙心了,新宋里谁不知道老爷一向公正廉明,与夫人恩爱无比?而且就他那几个黑不溜秋的胡姬和一点小钱,连我李吉都不稀罕,老爷又不是开善堂的,怎么会帮他啊。”
说着,李吉很好笑地道:“那个大食商人这些天活像无头苍蝇,到处投名帖呢!可是被我们老爷拒绝过的,谁还会接他的帖呀?听说他今天连教坊司都跑了,他也不想想教坊司最大的官才几品,嘿嘿!那大食商人在教坊司被轰出来之后,气得当街指骂他的狗头军师呢。哈哈,如今在临仙,那大食商人都传为笑谈了。”
“好了,先别说话。”李天纵摆了摆手,脸上淡然自若,心里却翻江倒海,怪不得那《雪溪图》有王维的亲题,原来历史一直都有小小的改变,然后酝成这个新宋!
他拿过紫砂茶壶,慢悠悠地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内心才渐渐平静下来。新宋就新宋吧,太平盛世不是更好吗?要是去到了北宋末年,才叫一个冤!而且听李吉所言,这是个比汉唐还要强盛的王朝,倘若果真如此,自己更应该庆幸。
李天纵站起身来,走到远处白墙前,凝望着墙上的《雪溪图》,出神静思。
那边李吉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不敢出声,却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少爷还不关心一下“大事不妙”呢。
凝望许久,李天纵若有所思,轻声道:“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真是好画。”他转过身,问道:“你方才大嚷着什么大事不妙,到底是何事?“
见少爷终于问了,李吉立刻变得满脸紧张,忧愁,他还神神秘秘地左右一看,才低沉地道:“少爷,这回真的是大事不妙啊!来了,来了!”
李天纵凑了过去,同样紧张地皱起双眉:“什么来了,大姨妈么?”
“不是大姨太太来了……”李吉摇了摇头,悲叹道:“是张夫子来了!”
虽然不知张夫子是什么人,他来了又有何不妙,但李天纵还是表现得惊了惊,然后道:“快给我说说详细的情况。”
李吉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经一番旁敲侧击,李天纵才弄清楚是什么回事。原来这个张夫子名作张正,字一宗,号东溪居士,是当世颇有名气的大儒,为人严肃固执,出了名的严师,也曾教出几个高徒来,这次“来了”,是受李天纵父亲之托,收李天纵为徒,传经授道。
张夫子约莫明天就到临仙了!经过接风洗尘,择吉日举行拜师入门之礼,然后开始授课。
李吉忧愁地道:“唉,老爷明知道少爷您志不在读书,怎么还找来张夫子呢!听说那个张夫子整天板着脸,为人非常严格,到时候少爷就苦了!”
李天纵淡淡一笑,道:“他倘若有真才实学,我拜他为师自是求之不得;若然不过是一个腐儒,能教我甚么!”
“那少爷您的主意是?”李吉问道。
李天纵眼里泛起一丝光芒,就似顽童拿着弹弓,装上石头对准了树上的鸟儿一样!他微笑道:“等拜师之礼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第2章 竖子、孽子
清静的院落里,晨风微抚,小鱼池上荡起淡淡涟漪,几尾金色鲤鱼在太湖石间来回悠游。池边摆着一张梨木矮榻,榻上侧卧着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一手撑头,一手卷着本线装书阅读着,不时逗逗池中游鱼,颇是悠然自得。
这俊雅少年正是李天纵,自从几天前穿越而来,他渐渐想通之后,便积极地了解这个世界,无奈前人犯下祸事,被父亲罚令静思己过一个月,禁止踏出这个小院半步。他既承继了别人的身体,自然也要承继这个责罚。
因而,李天纵只得通过阅读书籍、和李吉的嘴巴,来认识这个新宋。要说这新宋,真的强大到李天纵无法想象的地步,新宋政策高明,人才济济,重文又尚武,再加上天公作美,建国以来无甚大灾,便酝成了如今的千古盛世。
他所处的临仙城,与京城,金陵等地同样繁荣。若说京城是政治中心,那临仙就是时尚中心了,往往最新的娱乐事物都是从临仙这流传出去的,而临仙人的服饰打扮也成了新宋的时尚。
说起来,新宋比北宋还要富裕,却没有北宋的贪图享乐,重文轻武;相反,新宋一朝中,尚武者比比皆是,朝庭也设有武举,多年以来出了数位万民景仰的大将军。
身处盛世当然比身处乱世要好,他李天纵虽然也喜爱功夫兵器,但并不喜欢战争,战争就代表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什么好?
李天纵放下手中书卷,微笑地对着池中游鱼吹了声口哨,惹得那鱼一惊而散。他笑了声,望着湛蓝的天空,良久自语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说起他的名字,还有点来头呢。当年李天纵刚出生之后,李家找来龙虎山张天师为其看相。那张天师乍见尚在襁褓的李家小儿,便大惊道:“此天纵之才也!”说罢,张天师就不肯多言,飘然离去。
就这样,李家为其取名天纵。只是待到抓周儿的时候,这天纵之才居然无视印章、书经、笔墨纸砚等东西,直取了一个女儿家的红粉肚兜在那傻乐,把他老父的一张脸都气绿了。
如此带来的后果,便是他老父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整天都神经质地喃念着“竖子,竖子……”可怜的李天纵,从此就失去丫环婢女的侍候,直到现在都是“单身贵族”。
没了这些“肚兜”在身边,也不见李天纵有什么神童的表现,他三岁不会吟诗,四岁不懂作画,这位李家唯一的少爷到了十五岁,依然不擅文不擅武。
不过他虽然愚笨了一点,但是为人憨厚善良,很得家人宠爱。
按说李天纵与人为善,那为何会被其父禁足了呢?祸事发生在一个月前,那天,李天纵作了件破天荒的事情——逛妓院!
由于儿时的抓周,李天纵被明令禁止,在弱冠之前,不准出入那种地方。所以他虽为富贵公子,却从没踏足过青楼妓院。
本来与朋友一起去逛次妓院,听听曲儿喝喝酒,并不置于如此重罚,最多就被斥责几句罢了;可是那天里,李天纵不单逛妓院,还在妓院里头跟叶府少爷叶枫打了起来,被人揍成猪头,送回李府。
这可把李父气个半死:“孽子,孽子……”
竖子升级为孽子,这个孽子被罚在自己的小庭院静思己过,没得老爷命令,不得踏出庭院半步。
李天纵想着“自己”这些糗事,忽地向池中游鱼轻声道:“张天师说的天纵之才,难道是指我穿越而来?”他摇头一笑,走下矮榻,正要往内室那边而去,却见李吉在院外急匆匆地跑来。
“少爷,来了,来了……”李吉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密汗,他急道:“张夫子来了!老爷命少爷您马上前往儒堂!”
张夫子几天前就到临仙了,今天正是行拜师之礼的吉日。
李天纵还未曾踏出这庭院半步呢,现下终于可以出去走动一番了,他心里也是欢喜不已。他哦的一声,摆摆手道:“快快带我前去!”
出了庭院,沿着鹅卵石路,走进一条游廊,游廊两边满是紫藤萝,淡淡的花香飘进鼻子,让人心旷神怡。李天纵察觉着四周,只见远处隐有朱楼高阁,飞檐邃宇,又有叠石漏窗,水榭花墙。
这明显是苏式园林风格,这种宅第一般分为住宅和庭园两部分,李天纵的无为居便属于住宅一部,而此番前去的儒堂则在前院那边。
一路走来,但见下人奴婢衣着干净,大部分都是布衣,只有一些大丫头等才穿半新不旧的绸子,见了李天纵,都施礼弯腰,恭敬地唤上一声“少爷”。
李天纵神情淡淡,点头而过,跟着前面引路的李吉穿堂过廊,心里暗暗记下这宅府的结构来。
几进几出,方才来到儒堂,这儒堂中空,露天一大片,里面飞檐之下,摆有一张紫檀大供案,上边摆有小方鼎等物,鼎中檀香袅袅,再看上面墙上挂着一幅大画像,不是孔圣还有谁?除了供桌,儒堂正中还摆着一张木几,旁边配有两张太师椅,下面左右两排,亦摆设着数对几椅。
这儒堂两边,都是藏书之处,透过柳叶格窗,隐约可见里面的书架。
此时儒堂里只有几个在忙着摆设收拾的奴仆,几个奴仆见李天纵进来,便放下手中工作,过来行礼。
走在前面的李吉摆摆手,道:“你们继续干活,可不能耽搁了吉时!”奴仆们散了开,李吉笑道:“少爷,您稍等一会,老爷与夫子们马上就会到了。”
李天纵淡淡点头,自个在这儒堂里左右走动,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幸好此处幽雅清静,不置于让人等得烦躁。
在一名童子的引领下,首先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容粗犷的中年人。这中年人年在四十左右,身穿一件红色宽袖袍衫,腰束一条玉带,头戴乌纱帽,脚踏一双云履,不怒自威,气度不凡。他脸上轮廓似是刀削一般,天庭饱满,剑眉冲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鼻宽嘴,下巴留有一绺山羊胡,更添威严之风。
他便是新宋浙江省总督,新宋丞相之子,李天纵的父亲——李靖。不是“托塔天王”李靖;也不是唐朝那位大将军李靖;这位李靖为官清明,政绩赫赫,深受万民爱戴,据说再过些年,就会调回京师,接任丞相的职位。
李靖一进来,目光便锁定在李天纵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慈爱之色,但马上就被严肃所取代。
年有花甲的张夫子随后负手而进,他身上一件宽大白袍,头戴儒巾,穿得甚为简朴,一头长发半白不黑,板着一张满是皱纹、麻子的老脸,双眼严厉肃穆,俨然一副传统老学研的模样。
接着,便是临仙当地的几个名儒,他们都是被邀请前来参加李天纵这个拜师礼的,几个名儒都身穿白袍,很是淡雅朴素的样子,他们都带着一个眼睛大大,也戴着方巾的童子。
自有下人引着名儒们入座,儒堂中间的椅上便坐满了人,童子们站于他们身边,为其端茶。
好大的气派!李天纵暗讽一声,望着神态严肃,挺着身子的张夫子和李靖一起分坐于上首。李靖方才坐好,便喝道:“纵儿,你杵在那里作甚,还不快快过来拜见众位夫子!”
李天纵走了上前,先对张夫子揖了揖手,淡淡道:“先生好。”然后又环身作揖,道:“众位夫子好。”
“哼。”一个夫子轻哼一声,对于李天纵没有逐一的行礼表示愤怒。
李靖愠色道:“孽子,你怎可如此无礼!快给夫子们重新行礼!”
除了上首的张夫子,这下面两排八个夫子,李天纵哪里识得谁是谁?他淡淡道:“恕我孤陋寡闻,并不识得众位夫子。”
李靖脸色微一无奈,只好介绍起来。坐在左边最上面位置的,是临仙大儒之首,黄博黄夫子;右边首位的则是名望稍逊一筹的朱礼朱夫子,其它的什么杨夫子、刘夫子,都是些小有声望的老儒而已。
李天纵将他们名字记下,又重新行礼一番。
见礼完毕,张夫子沉怒地哼了声,一拍檀椅扶手,斥道:“竖子,你之所为,我已全然知晓,你简直是有辱斯文,枉读圣贤书!身为读书之人,怎可到妓院青楼那种低贱之地流连?那妓院里满目淫秽,满耳靡靡,只会玷污你的心志!那烟花女子纵然长得多漂亮,不过是淫贱之人,不经教化,不懂礼数,只会迎笑献媚,出卖作践自己身体!你为了如此个淫女子,竟与人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实在叫人不齿!”
先是被李靖斥作孽子,现在又被张夫子叫为竖子,再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李天纵真是啼笑皆非。
他